整个下午都在拜访故人中度过,蓝止庆幸自己的壳子有这样一副好性格,所到之处只管打声招呼之后便坐在一旁作冰山状,不需客套,也不需嘘寒问暖,凡事全靠云影今应酬。
到了美丽的黄昏,当夕阳和新月一起挂在天空中的时候,蓝止终于松了口气。整整一天了,文章审核应该已经结束。自己还活着,说明大祸没有酿成。
知道自己躲过一劫,蓝止总结经验,决定今后一定要和简锵守礼。当务之急便是赶快找到《均衡静止》,让他解除身上的痛苦,不再与自己同睡。
晚饭过后,月亮升上了枝头,蓝止望着窗户外已经完全安静下来的暗夜,向简锵道:“今夜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简锵:“嗯。”
两人从窗户飞了出去,穿过凤鸣学院的大小院落楼阁,轻巧得在屋顶上跳着,终于来到地下有藏书室的小阁楼。
蓝止向简锵庄重道:“凤鸣学院有不少适合人修炼的好功法,我们下去‘借’几本。”
“…………”简锵神色有点复杂,“谢师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阁楼,顺着楼梯往下走了几十个台阶,终于来到藏书室门口。蓝止目前还在星阶上品,用了一招破风诀,短暂地使出月阶的威力,在空中划了一个“静”字,只见结界果然裂开了一个口子。
蓝止手中运起瑞光诀,话也不说便走了进去,开始四处寻找。
他的计划非常简单:找到《均衡静止》,扔在地上显眼处,让简锵自行发觉。简锵知道《均衡静止》的用处,一定会趁他不注意收藏起来。只要他一把卷轴收藏起来,蓝止就可以结束这一天的劳作、回去睡觉了。
……
一个时辰后。
简锵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蓝止寻找。
呃——怎么找不到了?蓝止着急起来。去哪里了?已经把整个藏书室翻了个遍,怎么就是找不到?!难道又是被人拿走了?
蓝止猛地抬头看着简锵,心里发凉。
若是找不到《均衡静止》,简锵不是要继续疼痛下去?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
简锵虽然还是一样可以升阶升品,但是每出一次招式,身体都会感到一阵爆裂般的疼痛,再加上晚上的持续发作,简锵接下来的几十年,情况苦不堪言。
蓝止不由得愧疚起来:这些痛楚,都是他造成的。不但如此,简锵还肩负着身为男主、解救这个世界的重任。这样的道路要他自己一个人走下去,实在是艰辛得很。
又翻找了半个时辰,蓝止终于垂头丧气地站着,心中苦恼之极。
“我对不起你。”他垂着头,皱着眉喃喃自语。
简锵:“……”
蓝止深吸一口气,低头沉思,身体像风化了一样。
……
过了许久,蓝止终于抬头看着简锵。
简锵突然有些害怕,脸上却看不出表情:“师兄……”
蓝止慢慢走上前来:“师弟……”
简锵:“……”
“师弟,我们……”蓝止看着简锵,神情突然仿佛壮士断腕一般面色苍白:“以后我们在一起吧。”几乎是从牙缝中喊出来的。
简锵的心跳停了一拍。
“以后我也不成亲了,专门照顾你。”蓝止一鼓作气。
简锵:“……”
“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的。”蓝止做着保证,“你的身体会一直疼痛下去。以后我一门心思照顾你。”
既然简锵身上的疼痛是他造成的,那么他就要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责任。反正自己真的很疼这东西,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干脆照顾他一辈子。
“…………”终于明白了蓝止在想什么,简锵缓缓道,“师兄知道和我在一起的意义吗?我们要做什么,师兄知道么?”
“知道。”
“知道就好。”简锵紧紧抱着蓝止,“知道就好。”
蓝止莫名的觉得头皮发麻。
……
在藏书室里一无所获,蓝止和简锵回到房中,已经快要到五更。一路上简锵都在他身边蹭来蹭去,让蓝止烦闷不已。
两人把门锁好上了床,蓝止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多时,一个人的手摸了上来,轻轻捧着他的脸,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师兄……”
脸被掰了过去,炙热的嘴唇立刻把他封住。
蓝止有些晕眩,亲吻中只觉得一个人欺身上来,已经开始脱他的衣服。同时,大腿被一样东西戳得发痛——
卧槽!蓝止猛得清醒,冰冷着脸掐着简锵的颈项:“下去。不然扭断你脖子。”
“师兄。”简锵的声音有点委屈,“你说过我们要在一起,也说知道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不是那种在一起。”蓝止的内心是崩溃的,“我把你当弟弟照顾。”
简锵安静了半天:“弟弟么?不是这种关系么……”
废话!
“师兄……”简锵仍在不依不挠。
“你说的那个,我还没有心理准备。”拉扯了半天,蓝止筋疲力尽黑着脸道,“暂时必须做兄弟。”
简锵沉思了一会儿:“师兄喜欢我么?”
蓝止哭丧着脸:“没有……”
简锵静默了半晌,终于环上他的腰,轻声道:“师兄慢慢来,不要急。”
蓝止:“……”
不是应该说,不喜欢就不勉强了吗?怎么是慢慢来?劳资很勉强啊,慢慢来也不一定可以啊,没看出来么?
“我……我还是待你像弟弟一样。”蓝止尴尬地期盼道,“咱们一直做兄弟好么……”
“不着急,慢慢来。”简锵打断他的话,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师兄会喜欢上我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蓝止委屈:这东西……听自己说话了么?刚才那句做兄弟的建议多么好,他没听到么?
两人终于平静下来。简锵从背后抱着蓝止,还是不断地蹭蹭蹭,似乎兴奋得很。
蓝止脸色发青。
“师兄说暂时把我当弟弟看。那将来呢?”身后的人小声问。
“将来再说。”蓝止咬牙切齿。怎么也得混到正文结束,那时候再看是怎么回事。那时这东西说不定早已经对女人有了兴趣,和自己再无纠葛。
“嗯。我等着师兄。”简锵把脸贴到蓝止的后背上,磨蹭了半天,终于入睡。
蓝止叹了一口气,终于也疲倦地闭上眼睛。事已至此,先这么混着吧。
……
不知过了多久,简锵猛地睁开双目。他看了看在自己怀里的人,小心翼翼把手抽出,轻手轻脚下了床。
房间里轻纱飘动,窗户大开。
简锵望了望窗外,飞身跳了出去,将窗户关好,又多结上一层结界。他抬头,只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美得让人沉醉的女子,正在清晨的微明中静静看着他。
屋里的蓝止翻了一个身,犹自睡得正沉。
……
“你竟然没死。”简锵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嗯。没死呢。”柯云可淡淡笑着,“你当时下手不够狠心么?”
“是你指使萧其君把师兄捉去的。”简锵的声音有点冷。
“我怎么使唤得了他?”柯云可的笑声有些神经质,“我只不过是告诉他,叶城附近会有高阶的修士出现,他可以去抓几个。”
“……”简锵把一块玉牌取了出来,慢慢在手中把玩,“当时师兄失血过多,昏迷在地上。你偷的,就是这块玉牌。”
柯云可的笑容渐渐淡了,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寒冷。
简锵轻描淡写:“这块玉牌上的东西你看得到?你找它有什么用处?”
“…………”柯云可又轻声笑起来,“很想知道吧。你师兄有那么多事情瞒着你,实在对你很信不过。”
“你说得对。师兄有好多事情瞒着我。”简锵把玉牌收起,声音突然冷冽起来,“在幻境里出现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柯云可美目流转:“那个幻境,让你受用不尽吧。本来想把你困在里面好几天的。”
简锵脸上露出阴狠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对蓝止的喜欢究竟有多少,但是那一次蓝止性命危急的时候,他才真的慌了。倘若蓝止死,他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后悔。
于是,在北行派的地牢里,他自断双脉,却在痛苦之中进入了一个幻境。
幻境十分美好,他坐拥天下,想要什么有什么,世界里一片歌功颂德之声,让他沉迷了好一会儿,终日饮酒作乐,什么烦恼也没有。
可是,慢慢的,他似乎觉得这个世界少了点什么。
到底是少了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好像什么也不缺少啊。
终于,一天正在喝酒的时候,一张面庞像倒影一样出现在酒中,让他痴痴地眷恋了起来。
这是谁?为什么会出现?这么美的人,他怎么没印象?
他每日痴痴看着酒杯:看到了这张脸,他才忽然觉得,有了他,世界似乎会更美好。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如果没有这个人,日子还是照样过。但是若有了这个人,总觉得生活会美好一些,有趣一些,温暖一些。
他举着那个酒杯,总也不敢把那杯酒喝下,开始着迷似的到处询问有没有人见过这个人,却被人以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也一直得不到答案。
他难道不在这个世界里么?
他日日夜夜举着酒杯,越来越对酒杯中的这个面皮白皙的男人沉迷,寝食难安。终于,他疯狂地想着:这个世界没有这个男人,我去那个有他的世界,行不行?
于是,他开始到处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周围的人以一种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手下的众人都在劝说:主上疯了吗?这个世界多么美好,留下来不好么?这本来就是你应该过的生活啊。
不对。还不够美好。这个男人出现之前,世界的确已经很美好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有些不满足了。简锵这么想着。
劝说不成,事态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人像变了脸一样开始要杀了他:“死吧。死了主上就留下来了。我们都爱着主上,希望主上留下来啊。”
这些人,原来都是这样的吗?
一边小心翼翼地举着酒杯、不让那个面孔幻灭,他一边开始和周围的人作战。什么人都想杀他,他四处游逛着继续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杀到累了,他捧着酒杯,轻轻吐出一句连他自己也不懂的话:“师兄,你等着我啊……”
到底杀到什么时候是尽头?
终于,世界崩溃着,他看到了天空的裂缝。简锵突然有些清醒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才使虚假的吧。真的世界在哪里?
他跳起,向着天空狠狠地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剑痕,天空像蛋壳一样碎裂了起来。
世界的崩溃中,一个女人若隐若现,美得犹如天上的仙子。
简锵停了下来:“你是谁?”
女子婉转动听着声声乞怜:“那个男人本来就不应该在这个世界里出现的。你本来是和我在一起的。留下来好不好?”
“不好。”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酒杯,“你才是不应该在这个世界出现的。”
女人变了脸,歇斯底里地发着惨叫。终于,碎裂的天空一片一片砸了下来。
……
幻境结束,简锵回到了那个让他作呕的地牢,意识慢慢恢复过来。幻境中其他人的脸都很模糊,只有这个女人异常清晰。那就是设了这个幻境的人么?
他冲破结界,马不停蹄地朝叶城奔去。在幻境里呆了许多天,他已经分不清楚现在是几天之后了,到底还来不来得及?
终于杀了白风扬,他又和青翼缠打在一起。把青翼杀掉之后,他已经身负重伤,跌跌撞撞得来寻找蓝止,从远处却发现一个女人正蹲在蓝止面前取出一柄利刃,向他的心口直刺而去。
简锵的心脏颤抖起来,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恐惧。这个女人的脸,美得像天上的仙子,他不久前才见过。
他不由分说使出一招,立刻把那女人打成重伤,后者咬牙切齿地看了他一眼,狼狈地跃出院墙跳了出去。他在后面紧紧跟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太危险了。杀了她。杀了她。有她在,师兄永远也不安全。
他把女人追到河边,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发出最后的绝招,把那女人打得吐血倒地,昏迷不醒。
身上的灵气和噬气已经用尽,他又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刀,在她身上狠狠插了十几刀,又在她心脏上插了十几刀,才总算作罢。
他翻着女人的尸体,发现蓝止经常拿在手上的玉牌竟然就在这女人怀中,立刻收了起来。
再回去看到蓝止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几乎没有了呼吸。
那一刻,简锵心口痛得想哭。终于还是来迟了吗?他紧紧抱着蓝止,带他来到一个安静不受打搅的地方,静静地守候着。
从今往后,不论用任何手段,即使会得罪他、伤害他,他也不能让他出事。
……
“你可知道,我是一个特殊的人。无论你和我做什么事情,你的师兄都无法知道。”柯云可的声音带着诱哄,“任何事。”
“真的?我杀了你他也不知道?”简锵笑着。
柯云可笑着看他:“你拿了那个玉牌,是想找人问清楚那玉牌上到底有什么?”
简锵:“……”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你怕戳穿了他的秘密,他会离你而去?”柯云可笑着,“你还真是可怜,拿了他的玉牌,是怕他知道你所做的事情?在他面前装可怜、装委屈,辛辛苦苦求着他、骗着他留在你身边,他就会和你在一起了?”
“师兄是喜欢我的。他只是还需要时间。”简锵平静道。
“他同情你。”
“是么?我倒也从没见过他同情别人。”简锵淡淡道。
“等他知道你拿走了他玉牌的那一刻,他还会喜欢你么?”
简锵:“……”
“而且,他瞒了你那么多的事情。想必你已经觉察出来了,他不是真正的蓝止。他是谁呢?”柯云可笑着,“你不想知道么?那个答案很有趣啊。”
简锵的面色有些苍白:“……”他在挣扎。
“你若知道了他是谁,还能喜欢他,我才甘拜下风。”柯云可轻声诱哄着,“我们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知道么?”
简锵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你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个答案?”柯云可温柔地看着他。
一阵晨风吹过,简锵不经意地望了蓝止的窗口一眼,面色阴晴不定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柯云可:“……”
“他是我的师兄,我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是谁。”简锵淡淡说着。
柯云可挑眉:“……”
简锵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你若敢靠近他,告诉他任何事情,这次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说完,他飞身跳到蓝止的窗口,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柯云可:“……”
“已经喜欢上了么?连他真实身份也不想知道了么?”过了许久,她轻轻笑道,“那也好。很好。”
……
简锵把窗户关好,只见床上的人睡得正熟,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
蓝止睁开睡得惺忪的眼睛:“你去哪里了?”
“茅厕。”
“嗯。昨夜有没有发作?”蓝止有些清醒过来,摸着他的头。
“有点疼。”简锵向蓝止怀中凑过去,“疼。”
“…………”这种求摸头、求抱抱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兄我疼,浑身疼。”脑袋再一次在蓝止的怀中磨蹭着。
“…………”蓝止抱着他,轻轻捋着他的背,口中喃喃,“都是我的错。”
简锵默默地把头埋在蓝止的怀中。这个就是他想要的温暖,什么都可能是假的,但是这个温暖是真实的啊。
“师兄……”抱了半天,身下又硬了起来,他没羞没臊地在蓝止身上蹭来蹭去,被人揪着耳朵拉开。
“你给我老实点。”真是够了。蓝止黑着脸死死拉开扭着自己腰际的双臂。
“师兄我这是早上自然的反应,不是故意的……”他小声辩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