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一天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 因此卫江带着人将成亲用品送去老族长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苗凤。
倒是赵悦直接去了苗凤的竹楼, 准备今晚陪新娘子过夜。
赵悦夫妻感情真挚且儿女双全,是很有福气的人,陪伴新娘子度过从姑娘变为妇人的最后一晚, 人们相信新娘子能够从福气夫人这里学到如何与丈夫相亲相爱如何打理好一个家庭。
向南那边也是一群跟卫江关系好的兄弟朋友闹闹腾腾的,这一晚整个山寨似乎都因为明天将有一场别致的婚礼而始终透出一股子热闹劲儿。
似乎是过了很久, 又似乎很快,鸡鸣打破夜色的安静, 让整个山寨迎来了新的一天, 向南这边紧张的最后检查一次一会儿要用到的东西,卫江心怀忐忑的在心里默背歌词。
卫江成亲的引路老者是一指山山寨义学选出来的管理者,这段时间跟卫江接触得最频繁, 两者关系也不错。
天边朝霞刚刚升起, 卫江这边就整装待发,因着两边距离并不远, 老族长他们的竹楼在山寨最深处靠近悬崖那边。
而借给卫江用的竹楼则是这二十多天才搭建的, 在山寨外,毕竟苗凤是嫁出去,哪怕卫江愿意以苗族风俗举行婚礼,可苗凤作为新娘子,还是要有一个跨出山寨大门的过程。
这就表示苗凤离开了出生成长的家, 去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家,从此两人组成一个家庭,共同生活直到白头。
要向南说, 苗族的成亲流程确实比汉族的要热闹好玩儿,路上拿着竹竿拦着卫江要让卫江根据给出的主题唱歌。
等过了竹竿婶子队之后,又有一大群年轻的姑娘笑嘻嘻的跑上来抢新郎。
若是新娘被姑娘们抢走了,她们就会把新郎拉得越远越好,最好是能让新郎迷路,然后误了接亲的时辰。
卫江估计也只是听说过这些流程,不过还是知道绝对不能被抢走。
这么多年轻姑娘围着拉拽,卫江又不好动手,只能踉踉跄跄的拖着十几双手坚定不移的往老族长竹楼那边走,跟挂满了彩旗的圣诞树似的。
还有调皮的姑娘趁机揪卫江头发,又在脸上抹锅灰,向南很不厚道的笑得不行,张寒大树金常刘通他们也是坏心眼儿,一点没有发挥自己保护新郎的责任。
只有颇有责任心的郑浪和跟卫江关系不错的蓝天在那里狼狈的帮卫江拦人。
等到终于历经千辛万苦抵达老族长家竹楼的时候,卫江已经是衣服凌乱满脸汗渍锅灰了,头上甚至还有刚才那些坏心眼儿的苗族小伙子扣上来竹篓留下的杂草。
那群小伙子眼见着自己山寨的凤凰被卫江一个外族男人娶走了,可不得咬牙切齿的趁着今天给报复回去么?
虽然报复得挺幼稚的,可新郎的狼狈样还是逗乐了大家。
山寨这边成亲的时候新娘是没有盖头的,当卫江歌都要找不到唱的急得满头大汗时,台阶上的竹楼门帘总算被人掀开了。
盛装打扮的苗凤俏生生的站在上面,看见卫江那狼狈模样,顿时忍不住捂嘴笑眯了眼。
卫江呼吸顿了顿,而后三两步就跨上去,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把抱着苗凤就噔噔噔下了竹楼往回跑。
“噢抢新娘子咯~”
“噢噢~”
有小孩儿哈哈的笑着起哄,老族长抚着胡须哈哈的笑,一旁的苗禾却是黑了脸。
负责送嫁的年轻姑娘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笑骂,活似在追抢人的坏蛋。
向南落后了一步,等着赵悦从送嫁的姑娘后面走了过来,向南笑着伸出手,赵悦抿着笑顺从的将手塞到向南手心里,两人手牵手脚步不快不慢的往回走。
“没想到老卫也有这么活跃的时候。”
赵悦看着前方跑动的人群发出感慨。
向南不以为意,“娶媳妇儿当然要活跃啦,要是换了我,我都要半夜翻墙把你偷回家了。”
赵悦失笑,“要是换一下,我半夜翻墙把你偷回家还差不多。”
“都一样,反正我们要在一起。”
向南觉得心情很好很好,牵着赵悦的手忍不住一前一后的晃起来,跟小朋友跟自己伙伴牵手晃荡似的。
赵悦很是包容的任由自己被带着做出这样幼稚孩子气的行为,一时间也是觉得岁月静好。
因着卫江这边没有长辈亲族,所以拜堂时拜的还是老族长跟苗凤父母,便是苗凤的哥哥嫂嫂也喝了卫江敬的米酒。
别说,还真像是卫江入赘。
一个男人,一个古代的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当然,卫江的娘也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婚礼上,卫江离开家时就带在行囊里的牌位被盖上了红布置放于香案果品后面,老族长与苗禾一左一右的坐在高堂接受两位新人的跪拜。
向南作为证婚人,负责新人跪拜时诵读赞词,等到拜堂之后,就没向南什么事儿了。
向南等到午饭之后,牵着赵悦的手脱离人群,一起去附近毫无目的的转悠。
“想阿泽跟笑笑了。”
“嗯。”
“好想带他们来这些地方看看走走。”
“...嗯。”
可惜这里没有好的社会资源,向南有时候都会十分矛盾,不明白到底是一家人团聚更重要还是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以及成长环境更重要。
或许这是很多做父母的都会矛盾犹豫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无解。
或许热闹之后总会有些莫名的寂寥,所以向南才会感觉有些难受,赵悦安抚的晃了晃向南的手,眼睛一转露出个笑来,“我相信阿泽能照顾好笑笑,他们俩都是好孩子。”
想到两个孩子,向南扭着眉头怪异的笑了笑,“或许吧,笑笑上次还写信画画告状,说哥哥不准她吃糖人。”
小屁孩儿刚学会几个字就会写信告状了,可惜她是傻的吗?居然不知道信是跟阿泽的一起寄过来的,信纸放进信封里之前自然会被她哥哥看见。
也有可能小丫头觉得自己满是墨迹手指印的鬼画桃符能够迷惑住阿泽?
卫江成亲之后第二天向南他们就先下山回县城了,卫江还要在这边住两天,等到苗凤回门之后再带着苗凤回县城。
因着卫江意外迅速的解决了人生大事,向南不得不将另一家店铺的蓝天叫了回来,让卫江带着他媳妇儿住后院。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刚刚好,苗凤是苗族的人,以后若是有苗人愿意拿着东西下山来卖到收购店,苗凤在前面接待他们也更方便。
至于另一家店铺,向南将京城那边运来的东西就摆放在那里进行出售。
所以也就是说,苗凤他们住的那边就专门收购本地特色商品以及出售来自其他地方具有地方特色的货物。
武陟县的消费能力有限,向南倒也没指望能挣什么钱,就是把请人的工钱挣回来就行了,主要还是看京城那边的店铺盈利。
上次钟大人也带了京城的书信过来,陈大人说已经在找店铺了,一个月后等武陟县这边收购到足够的货物再运上京城,那边的店铺也就差不多能开门做生意了。
另外向南跟皇上开口要的橡胶树也在卫江成亲几天后从闽南那边直接运了过来。
向南高高兴兴的将橡胶树运到庄子上,然后寻了块最适合的角落将十来颗橡胶树树苗给种上,那几天向南几乎都直接歇在了庄子上,就盼望着橡胶树能赶紧顺利扎根。
若是橡胶树能够在东云郡生长,那东云郡就能多一项经济型作物。
说来东云郡湿热,便是冬天都有十几度接近二十度,虽然比不上橡胶树原产地的热带气候,可也就是冬天橡胶树生长得缓慢一些,不至于会被冻死。
且东云郡属于丘陵地带,多山脉,基本不会起什么大风,在这一点上,东云郡又比闽南那边更适合橡胶树。
七月八月,武陟县跟被人放进闷锅里蒸煮一般,即便是连续下了好几场雨也没办法将那种闷热冲走,反而搞成又湿又热。
赵悦找人买了许多冰,下午的时候向南非得吃一碗夹杂着冰屑的绿豆汤才舒坦些。
东云郡这边冬天都不下雪的,自然不可能像北边的那些人挖地窖储存冰块,不过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有人在制作火药时发现了硝石可制冰,因此南边用冰都是这种人造冰。
因为成本不算太贵,制作冰块的方法也很简单没有啥技术含量,所以冰块也不贵,即便是向南现在领着二十几两的年俸也消费得起。
修路队跟宣传队这时候也被向南下令放松了工作,只在早上太阳爬到半空中之前以及下午太阳落到半空时出门干活,其他时候可以躲在什么地方躲懒纳凉。
凉那那小子一直都留在恭依教谕那里,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有多放心,两个多月了居然都没下山来找这小子。
九月里全县的农户都忙着秋收,向南受老族长邀请,上山参加了他们的苗年。
向南试验田跟农庄种下的土豆红薯都得到了大丰收,一号试验田那边也吸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毕竟当初那一个个削成小块的圆乎乎的啥土豆可是他们看着种下去的,到了秋天居然就能一窝收获十几颗土豆?
这可比水稻麦子亩产量还大。
向南趁着秋收忙完的时候邀请了各乡长,亭长里长就没邀请了,以前向南还不注重这些等级,可自从有了陈家村事件之后,向南意识到他所代表的是朝廷是法律。
若是他太随和了,反而让那些刁蛮的百姓生不出一点尊重畏惧来。
乡长只有十几位,直接安排在驿站就行了,也不需要太关照了,第二天开会的时候派人叫了他们来。
先搞一堂思想政治课,然后让他们报告一下自己辖内老百姓的朝廷律法知识学习情况,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一看就根本没有去了解重视过的乡长向南直接就将人给扔出去,乡长的身份也给撸了。
或许是觉得向南跟当初刚来武陟县时的宽厚脾气好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剩下的乡长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之后向南再问什么,这些乡长是再不敢抱着侥幸心理耍赖卖惨了,战战兢兢的将自己辖内学习情况给报告了一通。
索性除了那一位胆子肥居然这么大半年都敢无视向南命令的乡长外,其他乡长或多或少平时还去了解过。
当然,也有人没去了解,只是在村里转悠的时候听人说了两嘴,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根据那几句话拓展想象一下。
等好不容易瞎掰完了,抬眼就对上大人那幽深的眼神,似乎他的瞎扯都被那双眼睛看穿了一切。
这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腿都忍不住发抖,等听见大人叫他坐下时,这人跟在水里刚被捞起来似的,心里松了口气,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再也不敢这么松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