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秦氏有好女 > 86、良宵全文阅读

从小听来的传说居然成了真。村民们沸腾不止。

倒还有人犹疑, 说道:“这个,眼见不一定为实……咱们还是别折腾, 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 岂不是得不偿失?春耕要紧, 大伙还是操心农事为上……”

有人附和:“是啊!小心惹祸上身,官府现在严查巫蛊……”

几个稳重老者提出:“我看这样。咱们先报官, 把这姓王的妖人捉拿归案,严加审讯, 把这‘洛神仙子’之事问清楚了, 再做打算, 不强似在这里盲人摸象?”

这是少数人的声音。倒也有理。不少人又抉择不定了, 迟疑道:“那, 官府会不会把咱们的简牍独吞……”

忽然, 有人从帛书里发现了一句话,高声读出来。

“洛神仙子,只有每年清明前后, 才能脱身入凡,否则便要再等一年, 切记切记……”

阿大阿二阿三蓦地记起来, 激动不已:“没错!那王公子就是这么说的!清明前后……”

村民哗然:“那不就是昨日,今日,明日吗!”

昨日今日都已逝去,倘若错过了明日凌晨,再请仙子, 就要再等一年!

这一下,众人的意见一边倒。仅有的一些谨慎意见灰飞烟灭,丢盔卸甲,溃败如山。

“别浪费时间了,咱们也请仙子!不能让那外地奸商占便宜!”

这句话,一呼百应。

阿大首先喊道:“对!简牍在咱们村,那仙子原本就是咱们的!我……若真请到仙子,我的要求不高,只求仙子保佑我家田地今年收成好,就行了!”

阿二笑话他:“出息!咱们管仙子要钱!要黄金千两!大家平分!”

阿三憧憬:“我要媳妇……仙子要是不肯嫁给我,给我找个凡人媳妇,那也好哇……”

……

像是发现了聚宝盆。所有的村民哄哄闹闹,已经开始遐想荣华富贵的后半辈子了。

突然有人说:“仙子只能满足三个愿望,是不是?阿大阿二阿三,你们不能全占好处啊!”

立刻有人附和:“对,雨露均沾!全村人都得受益才行!”

阿大阿二阿三齐声呛回去:“凭什么!我们发现仙子有功!”

“那你们也不能独吞!”

“他们二十几个人,你们不知我们藏得多辛苦!万一让他们发现了,我们仨还不是个死!冒了这么大风险,怎的,不能多分点功劳?”

青年人火气大,吵两句,已经有人开始捋袖子了。

德高望重的父老忙着维持秩序:“大家安静,别吵……这样,咱们每家每户,出一个愿望,然后整理出来,今晚说给仙子听。仙子满足谁家,那是谁家的造化,别人也不许有怨言……这样,算不算公平?”

……

小客店里,王放关门闭户,看看罗敷,又看看身边二十个忠心耿耿的护卫,清了清嗓子。

“那个,夜里多谢大家配……”

“合”字没说出口,忽然看到罗敷脸色晕红,带着笑意,他便也忍不住,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

“多谢大家……哈哈哈,大家配、配……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

他这一破功,哄堂大笑。龚节天生没表情,此时也不由自主,嘴角往上翘。

抱头大笑好一阵,王放才喘息匀了,笑道:“麻烦你们熬了一夜。大伙去休息吧。等到午时过后,去卫家村,打探一下,他们到底上没上当。”

龚节笑着,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客店里几个房间里鼾声如雷。

罗敷说:“我也去休息。”

王放瞬间换了副脸色,眉目含春,低声笑着,嘴里像含着一口热蜜,温言软语哀求:“别呀,仙女姊姊亲口答应,欠我一夜良宵呢。你莫担忧,我会负责,绝不会翻脸就走……”

还有脸提!罗敷觉得,自己配合他把戏演完,已经是给了他天大面子。

她冷笑:“仙女姊姊是谁呀?你不赶紧找她去?”

王放挽起袍袖,随手摘下她发间的小玉梳,慵慵懒懒的给自己梳头发。他一头黑发还俯首帖耳地披散着,带着凌晨的露水气。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仙子,谁是仙子?张良白起见了你就叫神女。”

罗敷扑哧一笑:“那是我有本事。”

他记性倒挺好。就是这话带酸气儿,放坛子里能直接腌菜吃。

他目光柔柔的,鼻子一抽,小声说:“我还给你磕了那么多头呢。”

罗敷不为所动。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她不想跟他掰扯。

“十九郎,你现在去洗漱休息。看你眼睛红的。”

她跟其他人,只不过熬了半夜工夫,此时只是略觉疲累而已。王放前一天就彻夜读书,昨夜又排演做戏,基本两宿没合眼。

也就是他年轻体格好,换个老人,现在怕是已油尽灯枯了。

王放打呵欠,梳子还给她,不甘心地看她一眼。

“良宵没有,良辰也行啊。阿姊陪我补个觉。不要你负责。”

她不为所动,“我手帕丢在外头了,我得做个新的。”

他笑道:“那正好。我补觉,你就在我身边做,不就成了?”

罗敷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依恋的意思,想起冰天雪地的小帐子里,他熟睡,她在旁边缝衣服。

她笑了笑,点点头。要是这样就算把“一夜良宵”兑现了,倒也不吃亏。

于是安顿他睡好,她自己在房门口铺了个席子,安安静静做女红。

房间另一头的木榻上,他盖个薄被,呼吸均匀,转身看看,脸色绯红,唇边漾笑,梦里不知在和仙女姊姊怎么共度良宵呢。

罗敷做着做着针线活,自己也头脑沉重,连打呵欠。不知不觉,靠在墙上,也合眼了。

过了不知多久,她觉得小腿酸麻。迷迷糊糊睁眼,只见脚边多了个温热的身子,大手大脚的铺在席子上,脑袋枕着她的腿,乌发散一地,睡得一脸香甜。

他的耳垂,薄厚不均,折在脸蛋和她腿之间。她忍不住伸手捻捻,捻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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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龚节那一队小伙子补足了觉,先后起来,穿戴整齐,去卫家村侦查了。

回来的人都带着嘻嘻窃笑:“整个村里的人都在家里掏简牍呢!有人都去掏厕所了!”

王放哈哈大笑。他已醒来,穿衣梳洗完毕,精神抖擞的坐在客店大堂里,姿态道貌岸然。

他故意愁容满面地说:“大伙记得多带几条帕子,到时捂好鼻子,别给熏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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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村。

一声锣响,村民集会。平日里只有春社秋祭才能聚起来的一村子人,此时团团围在村中空地上,一个不落,连垂髫孩童都来了。

众人摩拳擦掌。跛足父老登台指挥:“你们负责抬简牍……你们去请大巫……你们去搭神坛……你们去探场地、清人……你,你会写字,把乡亲们的愿景都给记下来……”

阿大阿二阿三忙碌得满头大汗,不时回答大伙的各种疑问,腰板挺得笔直,觉得自己成了全村的大英雄。

头一次“通灵招仙”,村民们没有不紧张的。请来的大巫是村里的熟人,轻车熟路地主持了几十年的祭祀,此时也不敢怠慢,抱着王放遗下的帛书,横竖研究了好一阵,自己用木剑比划排演,咒语背熟,反复念诵。

待到万事俱备,村民出动。不敢带太多人,唯恐惊扰了仙子。于是效法王放,只带了二十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外加大巫、父老,吭哧吭哧的抬着简牍,来到了昨日那片青草地。

在昨日熄灭的火堆灰烬上,重新架木点火;在昨日的神坛痕迹上,重新搭起七星坛;再按照帛书里的指点,巨量的古旧简牍围成一圈,摆成八卦龙门阵。

大巫饮尽一壶酒,深吸一口气,开始“作法”。

“人生不满百,长抱千岁忧。早知人命促,秉烛夜行游……苏林开天门,赵尊闭地户。神灵亦道同,真官今来下……”

旁边蹲守的村民们满心激动欢喜,脑海中掠过一个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景:黄金、丝帛、美人……

突然,雾气被冲散,一阵突如其来的金鼓之声在林中炸响,四周铺满了明晃晃的火光!

嘈杂的喊声由远而近:“冲呀……杀啊……”

耳尖的村民们大惊失色,纷纷起立四顾。林子似乎被围住了!

这……不像是仙子降临的排场啊!

大巫摇头晃脑,还沉浸在吟唱之中。

一个声音朗声高喊,盖过了大巫的喃喃自语。

“何人在此乱施巫蛊,作法害人?来人,都给我拿下,押送县衙大牢!”

大巫猛然睁眼,脸色惨白。

这种来历不明的“作法”,大巫本就心里没底,眼下突然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拿下”?

村民们不知所措,聚在一起,那目光都是:出什么问题了?

有人大胆,俯身抄起木棍,踮着脚,往外走两步。

却听得刷刷几声,明晃晃的刀剑出鞘。火把和刀尖刺破雾气,气势汹汹地威压而来!

不知是谁高叫一声:“官兵来了!快跑啊!”

民间巫蛊迷信盛行,朝廷屡禁不止。村民们设坛私祭的时候,都是悄悄的不敢声张。官府懈怠,通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是犯了什么冲,官兵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那大巫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木剑,鞋子也来不及穿,一溜烟跑了。

村民傻眼,眼看“官兵”越来越近,马蹄声、刀枪声、金鼓声震耳欲聋。对官府的惧怕,迅速压过了对“洛神仙子”的憧憬。大伙愣了有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发声喊,扭头就跑。

升斗小民,人人都怕见官。衙门一进深似海,不管有罪没罪,一律先上镣铐、打板子,先去半条命再说。碰上官家心情不好,先关个十天半月的也不少见。运气不好的话,还有恶吏勒索钱财,克扣饮食。要是再判个巫蛊之罪,轻则受刑,重则充军,那一辈子可就完了!

就算最后官府通融,得以无罪释放,农事也全都耽误了!

“官兵”在后面摇旗呐喊,村民们谁敢慢下脚步,一个赶着一个,生怕自己落后被捉。心里那个后悔啊!

一边跑一边互相埋怨:“本来就是牛鬼蛇神的事儿,我就知道不靠谱!”

阿大阿二阿三喘着粗气抱怨:“主意又不是我们出的!要怪去怪父老!”

有人责备大巫:“屁大点事他先跑,以前白给他那么多供奉了!”

有人还怀希望:“洛神仙子也许会等咱们……”

有人和稀泥:“算了算了,跑进山里再说,先别回家……”

……

不出一盏茶工夫,二十几个村民跑得一干二净,空留一地凌乱脚印。

王放从腰间摸出水囊,喝一大口水,润润嗓子。

再命令:“刀剑都收了,树上的火把都拿下来吧。大家辛苦了。”

论制造假象、虚张声势,他是老手。当初他只带了十几个人,就做出了百人气场,把崔虎都哄骗过了。

日光初起,晨雾尽散。王放带着一拨人马,喜气洋洋地检视一地简牍。村民们堆得细心,简牍按照长短摆好,高低一致,宛如在地上砌了个长城。

龚节对他简直五体投地:“公子,这么多书简,五百斤绝对够了!”

另有卫兵拨弄简牍山,估算:“我觉得至少八百斤——呸,好臭。”

两三个人同时笑道:“抬不动了!公子有赏钱没!”

跟他不过几日,众天水兵也学了一身不正经。

王放笑容可掬,“没钱没钱,不用你们抬!”

他让大伙就地歇息,就着刚刚熄灭的火堆余热,烤了点面饼干粮,一边大嚼,一边命令几个人:“去把秦夫人请来。”

他自己跨上马,优哉游哉的顺着乡间小路缓行。阳光洒满后背,暖融融浑身熨帖。

少年农夫背靠参天大树,依旧拿着卷书在读。和前两天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辆牛车。拉车的牛儿年轻力壮,是大黄的晚辈。

他似乎心不在焉,读两句,抬起头,四处看几眼。

忽然看见王放。他眼睛一亮,藏住忐忑之情,叫道:“阿兄……”

王放不跟他废话,“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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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头望着那堆成山的旧书简,苍白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半晌没说话。

伸手轻轻拨弄,真实不虚。他低声惊叹。

王放笑道:“喏,你要的简牍,只多不少,多出来的算送你了——这些东西现在都归你,买定离手,将来若丢了一斤,别管我要。”

小毛头连声称是,抬起头,看向王放的眼神平添敬畏。

他狮子大开口,原本有戏弄为难之意。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就算他们弄不来简牍,他也不损失什么。

前日一早,他去卫家村打听,得知王放只收购了八十多斤简牍时,还暗自后悔,是不是自己太厚颜无耻,漫天要价,提出的要求太过不切实际。

但王放被他一激,拍着胸脯保证五百斤,他也就乐得坐享其成。

现在,此情此景出乎他意料。一辆牛车怕是拉不完。

他摸摸头上总角,脱口问:“阿兄是如何做到的?”

王放不耐烦:“回头再跟你说——约定的事,可以兑现了?”

小毛头“嗯”一声,清脆脆的声音敲在那成山的简牍之上。

“这是自然。我不会赖的。”

捡了这么大个便宜,小毛头也有点不好意思,袖子里掏出一物,略带讨好的送到王放手上。

“对了,这个还你。”

王放接过,哭笑不得。原来是三日之前,被他讹去的弹弓。

细一看,弹弓朱颜略改,和往日不太一样。

原本只能发射一颗石子的弩机装置,被加了几个零件,绷上新的牛皮筋,槽里盛了七颗小石子。王放瞄准树叶,一扣扳机,噼噼啪啪哒哒哒,七颗石子连射而出,鱼贯而落,惊出一窝大鸟。

他惊得合不拢嘴:“你改的?”

小毛头云淡风轻地“嗯”一声,嘴角却止不住的扬起来,解释道:“这两日无事,研究了一下你送我的弹弓,觉得有颇多可以改进之处……”

王放咽口水。纵然万分好奇,还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先说家父的事。回头咱俩可以交个朋友,时日方长,以后慢慢聊。”

小毛头有些不解,他怎么有点慌慌张张的。

“那好……阿兄请坐。”

此时马车声响,罗敷也让人请来了。她一下车,也被小山似的简牍吓了一跳。

但她事先知晓王放的计划,并没有惊掉下巴。

只是深感庆幸:村民家里原来有如此多的存货。要是王放真的老老实实,按照他们开的价,一百钱一片的买,怕是连天子都没这个财力吧。

小毛头言出必践,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她安安静静坐上一块青石,认真聆听。

“阿兄夫人听禀。我……我家非本地人,我父早亡,小时一直随家人四处迁徙,四年前才搬来此处……”

王放听不两句,礼貌打断。

“请讲重点。”

小毛头有些不满。他又不赶时间,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但看在这几百斤简牍的份上,还是听话,改口说道:“……当时卫家是此地大族。又有万卷藏书,一时风光无两。当时他家有一位女郎,是个大大的才女,据说过目不忘,卫家这些藏书,她都能篇篇背诵……”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悠然神往之色。倘若不是他的年纪太小,真要让人以为,他是倾慕这位才女,求而不得了。

王放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问道:“阿昭?”

小毛头看他一眼,“阿兄知道她的名字?我都不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位女郎我也不曾有机会得见。只听说她远嫁洛阳,但不久就死了丈夫。后来忽有一日,传闻洛阳大乱,大火烧了全城。连带着整个晋中地区都兵荒马乱的。我听闻卫家族人讨论,要举家搬迁,以避祸乱,并派人去洛阳,把那位女郎接回来。”

王放和罗敷对看一眼,都点点头。

和钱媪所说,一一对得上号。阿昭在洛阳逃得性命,让东海先生护送着,一心回家;她的母家看来也在努力,一心要把她接回来。

而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王放忽然小声道:“家父虽然做事出人意表,却并非无能之人。他说送到,就一定能送到。”

小毛头看他一眼,道:“卫家女郎风尘仆仆回到晋阳之时,身边确实有一位年长的先生。当时我正从集市粜米归来,正好看见。我虽不认得那女郎,但方圆百里,只有卫家一户高门,她虽然衣衫褴褛,容色憔悴,但那份气质不会错。”

王放腹诽,你一黄口小儿,四年之前恐怕还在流鼻涕,还懂得分辨佳人的气质?

罗敷神色一动,“跟那女郎同行的,便是王先生了!他将卫氏送回家了?”

小毛头看她一眼,忽然苦笑。

“他们来的时机不巧。就在同一天,一大批兵马打进了晋阳城,把周围的村子都劫掠一空。卫家也难免遭祸,不少人都被杀了,其余的四散而逃,要么被大军掳掠。那位女郎……也未能幸免。她没踏进家门一步,就被乱军掳走了。”

罗敷听到此处,轻声叹息,为卫氏女郎的遭遇,深感同情,心中难受苦涩。

王放倏然拧紧眉头,追问:“你可知道是谁的兵马?哪家的军队?家父可曾……被波及?”

最后三个字,咬得有些犹豫。倘若大军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伤人……他不敢想。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疑惑更甚,轻声对罗敷说道:“晋阳地区,向来不是诸侯争夺之地啊。”

小毛头手边玩青草,笑着卖个关子:“那么阿兄不妨猜猜,是谁家的军队?”

王放勃然变色,喝道:“谁有那闲工夫猜!你快说!”

他很少动怒。就算生气,很多时候也只是做做样子。

然而此刻,他双目严峻,眉锋凌厉如刀,站起来便捋袖子,表示不介意以大欺小,动手揍人。

小毛头看着那副怒目金刚的样儿,心生惧意,连忙道歉:“我说……确实并非哪路诸侯,而是……北部草原上的匈奴,趁洛阳之乱,南下劫掠的。”

王放一只手捋着袖子,僵住了。

“匈……奴?”

此时的匈奴各部,附庸汉室,算是属国。

然而汉室不稳,天下大乱之际,匈奴军队趁乱南下,捞一点人口和钱财,不奇怪。

此地离长城不过百里,又是肥沃富庶的膏腴之地,成为匈奴的目标,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