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西宁不是严叙肚里的蛔虫, 自然不清楚男人那些人心中的所思所想。事实的真相如何, 除严叙本人外,估计无人知晓。他踌躇片刻, 将欲开口。
严叙却未察觉柯西宁的纠结,他似乎觉得之前两人的对话没什么营养, 不由分说地牵住柯西宁的手,继而径自推开三号厅的小门。伴随着“吱呀”的声响, 一束微弱的光芒从外头的走廊投入影厅中。
这动静不大却也不小,本多多少少会引起一些观影者的注意。柯西宁念及此,还特意往后退了两三步, 以免被观众认出来。
可他今晚却是多心了。
影厅内没有一个观众注意到这处角落的变化。他们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此刻的举止却默契到如出一辙, 一个个微仰着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幕,专注到连眼皮都舍不得眨,更别提注意到“有人推门”这种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
所以也没有人会发现影厅门口就站着本影片的两大主角。
怕打扰到认真观影的群众, 柯西宁全程轻手轻脚地猫着腰往前走。于倩雯给他们买的是情侣座票。他遥遥地望了一眼最后一排,心凉了半截。
万里长征才走第一步。
严叙个子高, 即便弯腰穿行也容易挡道。坐在一侧的青年男子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 从喉咙底部发出几句难听的牢骚。柯西宁怕严叙因此逗留,他连忙安抚地扯了扯严叙的衣袖, 轻声说着“不好意思”,继而匆匆而过。
坐在青年男子旁边的女孩应该是柯西宁的粉丝,闻讯猛地一转头, 往男友附近张望。
影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女友再怎么张大双眸,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前方两个背影……矮一点的那个,穿得太亮眼,率先映入她的眼帘。
男友一头雾水地说道:“你怎么了?”
“没事。”女孩纠结道,“我似乎听到偶像的声音了。”
男友自然知道女友的偶像是谁,否则也不会被拉着来看这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电影。
他笑道:“你幻听了吧。”
女孩瞪了男友一眼,但她心里却是认同男友的说法的。不至于幻听,但她一定是听错了。
柯西宁落座,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严叙觉得好笑,说道:“你怎么那么紧张?”
“你不紧张?”
严叙笑着摇了摇头。
柯西宁却像是在刀尖上过了一遍。他眨了眨眼,用气音说道:“你不怕被发现吗?”
严叙调侃道:“不怕,被发现了我就当众跟你求婚,顺道公开了。”
柯西宁无言:“……”
他们旁边坐了一个大叔。他一个人包揽了两个座位,镇守在情侣座。他不耐烦低吼道:“你们聊完了没?看电影行吗?”
柯西宁:“……”
他又连忙不迭地表示歉意。
严叙对着他摇了摇头,抓住柯西宁的手放在他的腿上,低声道:“张嘴。”
柯西宁压根都没过脑回路,下意识地张嘴。严叙捞了两颗爆米花丢进他嘴里,接着轻笑了一声。柯西宁目瞪口呆地嚼吧嚼吧,末了,用蚊子大的声音说道:“……太甜了。”
严叙嗯了一声。
柯西宁说道:“你吃吗?”
“不了。”
“哦。”
大叔皱着眉头挪了一个座位。他倒不是嫌这两人吵,纯粹是讨厌情侣狗腻歪。他年过四十,依然是条单身狗,家庭事业全没成,今天加完班突然想来看场电影,结果这家电影院半夜只有两部影片上架。一部是国产鬼片,一部是同志片。他左思右想,终于在吓破胆和被基佬腻歪中选择了后者。
结果还没被荧幕里的主角腻歪到,就被观众席上的两位喂满了狗粮。
柯西宁又扯了下严叙的衣袖,小声道:“看电影啦。”
严叙笑着应了一声。
前期剧情他们全部错过,但正如严叙所说的那样。他们完全能够无缝衔接地看。这时候影片播到莫七和另一拨匪徒打架斗殴的剧情,对方人多势众,他被内鬼出卖,身边没有一个援手,枪弹已尽,只能赤手空拳地和别人拼命。
莫七的头颅、胸腔、大腿全被殴打成伤,血流不止,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不远处火车“笃笃”地鸣笛,一个受伤的男人躺在车轨附近的两三米处。他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睁着眼仰望着一望无垠的蓝天,目光空洞却缠绕着若有似无的依恋。
这时候镜头开始闪现他和刘梨相识的片段。他们初识于一家牛肉面馆,再度相见莫七发现这小孩无家可归,说不清原因就把他捡了收留在手下。莫七收留刘梨,在道上是引起一阵动荡的。说是收留,这位大佬却不给小孩干一点活计,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对方,像供菩萨似的。这让其他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眼红不已。不仅如此,他们还不断地怀疑刘梨的身份,处处针对他。
莫七一个人力挽狂澜,把刘梨留了下来。
雪花一簇簇地落下,融化于枯黄的草地中,也与男人的鲜血相融,化作一片血水。
莫七睁着眼回忆着他和刘梨的一切。他曾经不知道,原来这世间有人的眼睛能这样明亮和澄澈,不掺杂一丝人世的纷扰,注视着你的时候眼中也只有你,就好像……就好像你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男人咳嗽了几声,明明生死垂危,想起他放在心上的小刘梨,却仍然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笑透露着些许油尽灯枯的苍凉感,但更多的是面对爱人时的温柔缱绻。
没人见过莫七露出这样的笑容,刘梨也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笑。
观众席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已经有感性的女观众小声地哭了起来。柯西宁坐在最后,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不禁有些吃惊。他原以为这凌晨十二点的,又是在一家设施较为简陋的影院,观众应该不会太多。可情况却比他想象得好很多,虽然不至于到座无虚席的地步,但粗略看过去,上座率的确还可以。
坐在柯西宁身旁的大叔很无所谓地丢了两粒爆米花进嘴里,他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哭的。”
柯西宁的心也随着剧情的发展被狠狠扯了一下,他的情绪慢慢低落下来。严叙察觉出他情绪的转变,温声问道:“怎么?”
“……”柯西宁深吸气,“我记得你拍这场戏吊威亚,真的受伤了,休养了一周有余。”
严叙不以为意道:“都过去了。”
柯西宁垂眸道:“当时你疼吗?”
“不疼。”严叙说,“就算疼也记不清了。”
他顿了下,心道再怎么疼,也没有当初你离开我的时候疼。不过也都……过去了。
刘梨总算找到莫七,小身板的他背着受伤的莫七去了医院。剧情进入平稳期。若隐若现的抽泣声消散,没过一会儿,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的惊叫。
大叔面红耳赤地拍了下大腿,惊诧道:“我艹!”
他手中的爆米花差点打翻在地。
柯西宁抬眸望去,明白了观众情绪如此转变的原因,也是这部片被封杀多年的原因之一——床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勛勛萌萌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1-27 12:56:05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