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了不到五秒,就被椅子大力摩擦地面的声音打破。
顾长安蹙眉抬眼:“坐下!”
陆城周身气息暴戾, 面部表情极为可怕。
顾长安放缓了语气:“坐下。”
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了, 在场的几人看到怒火冲天的男人眉头紧锁,站了一两秒后后就坐了回去, 硬生生克制住了暴走的情绪。
一物降一物。
顾长安把指间燃尽的烟头摁在桌面上:“顾家代代从生到死都在围绕着地下那位生活, 他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反正我是觉得挺操蛋的, 现在国||家|有关部门参与进来, 我是表示热烈欢迎。”
白严修几人都没说话, 目光集中在黑发青年身上。
陆城也没出声, 他的太阳穴突突乱跳,头也疼, 理智跟克制力都在一点点减退,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全部消失。
“刚才白局的主意我思考了一下,发现不妥。”
顾长安点了第二根烟, 不徐不疾的说,“是, 人是万物之灵, 这点我承认, 也很赞同,但妖也不傻。”
“顾家世代守着这座老宅, 一天都没离开过镇子,我突然离开,它就不会起疑心?”
“再说了, 西北兰檀距离这里路途遥远……”他拿手机搜了搜,“没有飞机,只能坐火车,要二十个小时,到兰檀之后,去山谷还有很长一段路,三轮摩的步走都轮一遍,怎么引?”
“况且,中途可能会出现很多未知的变数。”
何吕避开陆城左看右看,怎么都不说话啊,他忍不住说:“那怎么办?放过这次的机会,我们再另想办法?”
顾长安扯了扯嘴皮子:“放过就玩完了。”
何吕:“……”
横竖都不是。
“现在是2号晚上9点,祥瑞在5号凌晨1点到3点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车上还要用掉二十个小时,时间很紧迫。”顾长安抽了口烟,“今晚就行动,一个小时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地底下集合,我装作加强封印,结果失误把它放出来,之后我们按照正常程序跟它打斗一番,演戏各位都会的吧?关键是要真。”
“让它有种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它可以称霸全世界的感觉。”
何吕脱口而出:“本来就是啊。”
他见顾长安看过来,连忙讪笑:“你说你说。”
顾长安吐出一个烟圈:“它跑了以后会来找我的,我只要去兰檀等着它就行。”
何吕瞥瞥头儿,师弟,陆家那两位,我靠,怎么还不说话啊你们,难道都能跟得上顾长安的脑回路,只有他一个人跟不上?他抹把脸:“为什么?”
顾长安看过去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何吕想吐血。
顾长安把烟叼嘴边,腾出手摘了眼镜捏捏鼻根:“顾家让它封印在地底下,多年不见天日,它不会放过顾家的后人,挫骨扬灰是一定的。”
何吕有种自己还真是白痴的感觉,他不说话了。
短暂的静默过后,白严修开了口,他沉声说:“祥瑞5号凌晨出现,在那个时间段之前之后都没用。”
“这就要靠你们做文章了。”顾长安说,“你们让媒体大肆宣传一下兰檀,最好联系当地在5号那天搞个节目,全民娱乐的那种,越轰动越好,据我家对它的研究,它喜欢热闹。”
其实不论用哪种方法来引,成功跟失败的几率都只是百分之五十。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
“兰檀有我,有好玩的,它会去,不出意外应该会混在我身边的人里面,吃掉我之前玩玩我。”
说到这里,顾长安扫了眼在座几位,目光在陆城身上多停留了几个瞬息:“我会把它引到山谷里,到时候你们负责开启阵法。”
何吕多嘴:“要是它混在你身边,你没办法识破呢?”那不就被玩死了?
顾长安不屑:“我不可能识破不了。”
何吕不由自主的说:“话千万不能说的太满啊,一旦太满,就容易打脸,真的,这个我太有经验了,长安,我跟你说,我……”
他的话没没说完,就被施张给扯了一下。
何吕懵逼的眼神询问,你扯我干什么?
施张说:“啰嗦。”
何吕傻眼,他半响跳起来:“靠,你嫌我?”
手指着施张,何吕在他面前来回走动:“嫌我哈,老张,你有种,有种,你太有种了,连你大师兄都敢嫌!来,我看看,你怎么就这么有种呢?”
施张闷声走了出去,背过身时面部抽搐了两下。
何吕这一闹,气氛从压抑变得轻松。
顾长安踢了踢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跟我去房间。”
陆城抿着薄唇起身。
陆启明看大侄子跟着顾家小孩离开,有种大型犬科动物摇|着|尾||巴紧跟自家主人的错觉。
他感慨万千了一番,扭过头冷不丁的说:“喜欢的很辛苦啊。”
白严修严重睡眠不足,脑子转不动了,刚才是洗了冷水脸撑过来的,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木,他面露困惑,跟我说话?
“就是跟你说的。”陆启明上下打量,“白|局||长,你看你,几天不眠不休,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心上人并没有关心你一句,心里不是滋味,怪难受的吧?”
白严修站起身往门外走。
陆启明瞪眼,年轻人不尊老啊,长辈的话还没说完就走,他咳两声:“如果你在一个人的危急关头出手,你就是他的恩人,他会感激你,感激也是一种感情,机会千载难逢,错过就不会再有喽。”
白严修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后脚步不停的出去。
何吕不解的嘀咕:“感激有什么用,又不是喜欢。”
“一看你就是无忧无虑的小孩,感激有用,用处大了。”陆启明说,“感激可以是助||攻|神|器,也可以是催|化|剂,就看用的人怎么想。”
何吕下意识问:“怎么想?”
陆启明摸了摸光头:“怎么想啊,那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何吕满脸黑线。
不皮一下浑身不舒坦?
“小何,我建议你让你们部门那位|局||长赶紧休息休息,眼睛红的快滴血了只是降低他的颜值,但长期不睡,是会猝死的。”
陆启明说完就走,他需要通知老大一声,传说中的乾坤缚妖阵竟然要现世了。
只能说顾家小孩命里虽有劫,却也有贵人相助。
何吕还是不能理解,他回隔壁跟施张唠叨:“头儿这是何苦呢,不是自己的干嘛还要惦记?要换我肯定就不惦记,一个人玩没劲。”
施张说:“你不懂。”
何吕倒杯水喝:“难不成你懂?”
施张忽然侧头看他。
何吕等半天也没等到解答,只看见师弟给了他一个背影,他翻了翻白眼,搞什么嘛,莫名其妙。
房里,顾长安从陆城的怀抱里退离出来,他拆开一袋橡皮糖吃,嚼出香甜味道后他的眉心舒展开来:“其实白严修提出那个主意的时候,我心里很高兴。”
陆城皱眉:“高兴?”
“是啊。”顾长安似乎是笑了一下,声音模糊的说,“本来是没有希望的,现在有了至少五成的希望,我能不高兴吗?”
陆城的面部轮廓绷着:“我高兴不起来。”
“你得往另一个方向想。”
顾长安给他一条糖吃,“缚妖阵我家的手扎里有记载,是一种很古老的阵法,也早就失传了,没有说怎么布阵,白严修这次能弄到,是我没有料到的事,想都没有想过。”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天爷关上一扇门,又开了另一扇。”
陆城吃着橡皮糖,眉头死死皱在一起。
顾长安看男人那副模样,心里一片|柔||软|,他嘴上说笑:“大哥,我现在吃喝拉撒都跟你在一起,基本在你的眼里底下活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内心被一股焦虑跟不安充斥,陆城没办法不担心,他掐掐太阳穴,沙哑着声音说:“长安,让我来引它入阵。”
顾长安吃糖的动作一顿:“你不是顾家人,引不了。”
“引的了。”陆城说,“我想起来了一些事,当年封印它的时候,陆家也有出力,确切来说是陆家给了它|致||命|一击。”
顾长安不耐烦的说:“我已经做了决定,也跟大家说过了,你就别……”
陆城打断他:“长安,你家那把剑呢?”
“在黑匣子里面。”顾长安看他没有继续前一个话题,就松了口气,“走的时候要带上。”
顾长安快速吃掉剩下的糖,感觉能量得到补充,他打起精神说:“定的是一小时后行动,白严修他们都在准备,时间不多了,我先去看看老头,然后找一下大病,跟他体内的大猫谈谈,看她到底想要什么,你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完了去找四叔,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陆城叹道:“收拾什么行李,带着卡就行。”
顾长安一样样说给他听:“黑匣子,橡皮糖,暖手宝,还有你给我买的那几套秋衣。”
陆城扫他一眼:“秋衣也带?”
顾长安笑着说:“带啊,穿着舒服,我很喜欢。”
陆城摇头,你带着我,什么都有。
不多时,顾长安去了书房,他站在牌位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苍白的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一点笑意,带着些许孩子气的意味:“老头,我命里的贵人不止一个,你算到了没?”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就托梦给我,要快。”
“放心吧,我走的时候,肯定会带上你,别的不说了,你在地府保佑保佑我,好歹我是你亲儿子,唯一的一个。”
“那什么,老头,我以前是挺厌世的,觉得活着很没意思,现在不一样,我心里住进来了一个人,就是陆城,他住着不走了,陪我玩陪我笑,什么都陪着我,很多不能忍的他都忍了下来,我想好好的,跟他都好好的,你帮帮我。”
顾长安刚拿起牌位,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震||动,他的瞳孔一缩,不好,地底下的那位正在冲破封印,随时重见天日。
这场变故突如其来。
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丢的转折点在哪里,一不留神就踩到了,完全没有准备好来迎接转过去之后的一切改变。
人生就是这么戏剧化,所有发展都意想不到。
顾长安来不及多想,就在电光石火之间拿着他爹的牌位往书房外面冲。
与此同时,陆城打开了书房的门,拉住顾长安冲出老宅。
地底下那位要出来了,老宅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