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特别嘱咐了,让老卫家三房晚上到新宅院用晚膳。
当天下午,卫文水,杨氏捆好了几个包袱,还未到烧火做晚饭的时间,便准备锁上门离开老卫家。
离开前,卫文水与杨氏商量了,说是要给卫老爷子,老万氏打声招呼再离开。杨氏想着马上就要离开老卫家祖宅了,便没计较些什么,便同意卫文水去与老爷子,老太太打声招呼再走。
下午时间,天边挂着几匹火烧云,红如似火,日头偏西,霞光斜照在老卫家的院子里,照得院子处一片暖洋洋的。
此时间,卫长燕,姚晓芸在灶房里烧火做晚饭,姚氏在给院子中栅栏里的鸡鸭喂食,卫文青,卫长树下地还未回来,卫老爷拉了一把椅子,正坐在院子里吧嗒草烟,老万氏在逗弄曾孙子玩耍,老卫家大房的那只土狗,也一副懒洋洋的躺在屋檐下晒太阳。
卫文水将剩下的几件衣服交给杨氏打包,自己便迈出门槛,准备去向卫老爷子,万氏打声招呼。
走到院子,见着二老都坐在院子里歇息,卫文水鼓了鼓勇气,徐步走到卫老爷子的面前。
他一个粗汉子,打卫老爷子面前一站,牛高马大的,便有些挡了光线。
万氏就靠坐在卫老爷子的身旁,见卫文水像块木疙瘩似的,站在面前,不待卫老爷子发话,便见她一脸不高兴的瞪了卫文水一样,啐道:“老三,你杵在这里做啥,是你婆娘煮了好吃的,你今晚吃多了,不消食么?”
卫文水正懊恼着,不知道该怎样与二老开口,此刻,听到万氏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不由得一颗心猛抽痛几下。
眼前这老太太可是他亲娘呐,竟然这般不盼他好。
想想这阵子,大闺女拿了工钱,啥好吃的,好喝的,他们夫妇俩没往老太太,老爷子处送哟,原本以为送了东西,老太太会念他们三房一些好,却不曾想,老太太的一颗心是石头做的,完全未将他们三房的人当作儿孙对待。
想到这些,卫文水就越发的感到心寒,看了卫老爷子,老万氏一眼,不由得脸色都煞白了几分。
殊不知,卫文水送东西反倒是送错了。
那些大鱼大肉送去给万氏老婆子吃,这老婆子便以为老三房的人有钱了,心里更是记恨老三房有钱了,竟然还只送了些吃食,没有给她送些银两。
万氏啐骂了卫文水几句,便继续逗弄着怀里的曾孙子,看都没看卫文水一样,根本就未将他这个三儿子当回事,卫老爷子默不作声,继续吧嗒着草烟。
卫文水从卫老爷子,万氏身上收回视线,有几分落寞的垂下眼皮子,咬了咬牙,才对卫老爷子道:“爹,儿子是来与您说一声,我和春娥,还有三个孩子要搬去蕖儿那宅子住了。”
话音落地,卫文水害怕见着卫老爷子那副火冒三丈的面孔,迟迟不敢将眼皮子抬起来。
果然,卫老爷子听了卫文水的话,顿时一张老脸就拉了下来,见他将烟杆从自己的嘴里拔出来,重重的敲打在地面上。
怒目瞪着卫文水,端足了做老子的架势,劈头盖脸的训斥道:“老卫家的不肖子孙哟,一个两个都被婆娘牵着鼻子走,真是丢了老卫家的颜面呐。”
“老三,你告诉爹,这茬事情,是不是你婆娘出的主意,”卫老爷子干瞪着卫文水,气得又跺脚,又拍烟杆的,“老三啊,你一个大男人,咋那样没出息呐,咋啥事情都要听婆娘的,老卫家宅子是不够住了,还是咋的了,你要拾掇搬出去。”
卫文水不说话,低垂着头,任由老爷子训斥。
万氏听说老三房要搬出去,心里可就有些着急了。
这阵子,老三房的大鱼大肉往他们房里送,若是老三房搬出去了,那她就连一点鱼腥味也沾不着了。
原本万氏心里还在盘算,逮个机会,再从老三房的手上抠些银子,若是老三房的人搬走了,她还弄个屁银子啊。
想着,万氏就突然放声嚎哭起来:“哎哟,杀千刀的啊,这是娶了媳妇就忘了亲娘哟,老三啊,早知道你是这副德性,当初生你下来的时候,老娘就该一把捂死你,省得浪费了老娘的奶水,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如今就狼心狗肺放着亲娘不管呐。”
万氏一阵哭骂,卫文水听得心里抽抽几下。
万氏那嗓子又尖又利,那哭嚎声着实是刺耳,吓得她怀里小白包子皱了皱脸蛋儿,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祖孙俩哭着一团,声音好不响亮。
“哎哟,老娘咋就这样命苦呐,老四死了,老三又是个没良心的。”万氏哭啜几嗓子,伸长手就扯住了卫文水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擦在了卫文水的衣服上。
万氏这么一哭二闹,卫文水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昏。
“娘啊,你这是做什么。”卫文水焦头烂额道。
万氏见卫文水出声了,于是便泼啜得更是厉害,这老婆子就是拿定了卫文水是个心软的,只要她使劲哭,使劲啜,没准三房的人就不搬出去了。
万氏泼哭横啜得越大声,她怀中的小白包子也更是哭得收不住嘴。
姚晓芸正在灶房里炒菜,听见有孩子的哭声传进灶房,顿时顾不得锅里的菜,抄着一把锅铲就往院子里去。
心道:孩子哭得这般厉害,是不是被那老不死的揪的或者是掐的。
姚晓芸气势汹汹冲进院子,见着老万氏就质问道:“阿婆,你是咋照看孩子的,咋哭得这般厉害。”
瞧着自己孩子哭皱着一张小脸蛋,满脸都是泪痕子,小身板还一抽一抽的,姚晓芸一颗心都疼摆了,也顾不得万氏的厉害,伸手就从万氏的怀里将孩子要过来,哄道:“哦,不哭,不哭。”
万氏一门心思都在卫文水的身上,此时,倒是没太注意姚晓芸说了些什么,见姚晓芸伸手要孩子,索性便给了她。
姚氏喂完鸡鸭,手里捏着一把破瓢瓜,站在栅栏棚子的外面,挑着一双尖锐的老眼,盯着万氏撒泼耍横。
听说老三房的要搬出宅子,姚氏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老三房的搬出去了,那两间房子就是他们大房的了,等两个老不死的咽气了,老卫家的整座祖宅就都是他们大房的了,要知道,老卫家这座祖宅可是值几十两银子呢。
姚氏心里正美美盘算的时候,却听见万氏死哭活啜的,不让老三房的人搬出去。
隔着不远的距离,姚氏咬牙切齿的盯着万氏,此时,她真恨不得一破瓢瓜丢过去,直接将那老不死的婆娘砸死算数。
这老不死的,活活堵了她的心,一年到头啥事情不做,还要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两个老不死的活着,真是害苦了他们大房。
三房的小偏房里,杨氏已经打点好了包袱,就等着卫文水回来提走。
见卫文水迟迟不回屋,杨氏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她心里清楚得很,老太太绝对不好相与,要是知道他们一家子要搬出去住,铁定又会哭闹一阵,是以,起初听到院子里有哭声,杨氏并未感到太过惊奇。
只是等了许久,万氏那哭声不但没停止,反而哭嚎得越来越厉害,自个的男人也迟迟未回屋,杨氏听着那刺耳的哭嚎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索性也没几个包袱,杨氏等不起了,便交了几个轻一点的包袱在卫长蓉,卫长娟姐妹两人的手上,自己背上挂了一大包被褥,左右臂膀上再挂了剩下的四只包袱,娘三人便锁了门,朝院子走去。
杨氏领着两个孩子走到院子里,就见万老婆子扭住自个的男人耍泼哭啜,自个的男人被万老婆子骂得跟龟孙子似的。
“娘……”卫长娟年纪小,此时见着万氏哭骂得厉害,顿时吓得躲到了杨氏的身后。
杨氏看了幺闺女一样,心疼道:“娟儿,别害怕,有娘在呢。”
娘三人几步走到卫文水的身旁。
卫文水见杨氏背上背了一大包被褥,手上还挂了四只包袱,便赶紧撒开了万氏的手,再伸手从杨氏手上将包袱接了过来,道:“她娘,你咋出来了?”
“见不着你回屋,我等不急了,便将东西都提出来了。”杨氏看着卫文水道。
瞧着老卫家这些人的嘴脸,杨氏恨不得立即提了包袱离开,一辈子再也不想踏进老卫家这道宅门。
万氏见了杨氏,顿时之间,一股火气从胸口腾起来,熊熊怒火,一直烧到了嗓子眼。
原本老三是多么听她这个娘的话,都是受了杨春娥这个恶婆娘的挑唆,如今才与她这个娘不亲厚了。
万氏停止了鬼哭狼嚎声,越想心里就越气,狠狠的刮了杨氏两眼,那尖利的眼神,恨不得将杨氏戳死在当场。
“杀千刀的,你咋那样没良心呢,老娘辛辛苦苦将老三奶大,你咋能挑唆他离开卫家呢,老卫家真是瞎眼了,咋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进门,不光不会下蛋,生了一群便宜货,拖累了老三不说,如今还挑唆老三离开老卫家,你的心咋这样恶毒呐。”
万氏一口一个扫把星,一个一个便宜货,骂得好不顺口。她却是忘记了,她口中的便宜货,那也是老卫家的子孙。
虽然卫长娟不太懂事,但是却也知道,自家阿婆口中的便宜货是在骂她们姐妹三人。
“我不是便宜货,大姐,二姐也不是便宜货。”小丫头很生气,也顾不得害怕,她从杨氏身后探出一颗头来,跺了跺脚就冲着万氏一阵喊。
万氏听到卫长娟的吼声,转目,狠狠的刮了她两眼。
“老三,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闺女,小小年纪就敢对阿婆大呼小叫了。”万氏刮了卫长娟几眼,转而对卫文水道。
两三句说完,转目,挑着一双恶狠狠的老眼盯着卫长娟,啐道:“小刀把子,今儿,你若是再敢大呼小叫一句,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皮子。”
卫长娟本就与万氏这个阿婆不亲厚,在小丫头的印象里,阿公,阿婆从来都不喜欢她们姐妹三人,甚至,她们姐妹三人很少叫阿公,阿婆。
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却很记事。
万氏面目狰狞的盯着卫长娟,吓得小丫头身子哆嗦了几下,转身就扑进了自个二姐的怀里,嘤嘤的抽泣起来。
卫长蓉眉头一皱,赶紧将自个的小妹护在怀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着几分恨意盯着万氏。
“阿婆,娟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做阿婆的,怎么能跟一个晚辈计较,你做阿婆的,怎么能骂我们姐妹三人是便宜货,有你这样做阿婆的吗?”卫长蓉含恨盯着万氏那张老脸,心里委屈,愤愤不平道。
若是往常,卫长蓉是断然不敢这样与万氏说话,如今,反正他们一家人要离开老卫家宅子了,像万氏这样尖酸刻薄的阿婆,她们姐妹三人不要也罢。
连着被两个孙辈顶撞,万氏心中鬼火冒。
“小刀把子,你吃了狗蛋么,敢教训你阿婆。”万氏狠狠的瞪着卫长蓉,一口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果然和你娘一样,都是些便宜货,下贱货,敢训斥老娘,看老娘今儿不打烂你的嘴。”说罢,万氏屁股一抬,捞了袖子,伸手就准备朝卫长蓉,卫长娟姐妹俩扑去。
卫文水完全没料到,自个的老娘竟然会对自个的女儿动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万氏已经起身朝卫长蓉,卫长娟姐妹俩扑去了。
虽然万氏年岁大了,但是两膀子力气还是有的,卫长蓉,卫长娟两个小丫头片子,咋能是老婆子的对手,再说了,两个小丫头片子也不敢对长辈动手。
卫文水一颗心都揪紧了。
就在万氏快要扯到卫长蓉裙子的时候,杨氏一个利落的挪步,挡在了卫长蓉,卫长娟姐妹俩的身前。
万氏来不及收手,一把掐在杨氏的身上,这一掐指下去,可是下足了死力的,杨氏疼得心里抽抽了两下,照这疼痛的程度,此时,皮下一定是淤青一片。
杨氏咬了咬牙,硬是没有吭半点声,然后见她抬手捏住万氏的手腕,猛然用力将万氏的手推开。
万氏一个老婆子哪里有杨氏力气大,一时没站稳被杨氏推了个踉跄。
杨氏见万氏摔了个踉跄,根本就没打算去搀扶她,反而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她那张老脸,放狠话道:“娘,今儿个,您若是敢对蓉儿,娟儿动手,就别怪我做儿媳妇的不孝顺。”
万氏跌跌两下,一个重心不稳,跌在了卫老爷子的身上。
卫老爷子被万氏一屁股坐了个正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脸色十分不悦。
万氏瞪大一双老眼,她没想到,杀千刀的老三媳妇,真敢对她动粗手。脸色煞白煞白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屁股还搁在卫老爷子的身上,半天没挪开。
卫老爷子被万氏压得腿脚发麻,皱眉啐道:“老婆娘,还不赶紧给老子爬起来,坐好,是被摔死了吗?”
卫老爷一声怒吼,万氏这才醒过神来。
晓得老爷子的暴脾气,不敢耽搁片刻,她赶紧爬了起来,坐回了椅子上。
卫文水见自个的两个女儿,老娘都没啥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想着刚才,自个老娘掐自个婆娘那一把,不由得心都疼摆了。
他滴个娘呐,真是下得去狠手。
一旁,姚氏握着一把破瓢瓜,看了一会儿热闹之后,便不声不响的挪步到姚晓芸的身边,见姚晓芸一手抄锅铲,一手抱孩子杵在院子里,她不禁皱了皱眉头,低声在姚晓芸的耳边道:“晓芸,赶紧抱孩子去灶房,那老不死的哭死哭活,别将孩子给吓到了。”
这可是她的乖孙孙哟,若是被那老不死的吓到了,她还不得心疼死。
姚晓芸侧目,瞟了姚氏一眼,见姚氏杵着不动,问道:“娘,你咋不进屋去呐。”
姚氏靠在姚晓芸的身旁,瞧见自个宝贝孙子脸上还沾着泪花子,一双乌黑的眼睛水汪汪的,嘴角一抽一抽的,模样好不可怜。
“晓芸,叫你去灶房便去,咋那么多话呢,瞧孩子哭都成这副模样了,你赶紧去灶房弄点肉,弄点烫喂给孩子吃。”说着,便伸手轻轻捏了捏姚晓芸怀里的胖小子,一副怜爱道:“哎哟,阿婆的乖孙子,真是可怜了。”
虽然心里还想瞧瞧热闹,但是姚晓芸却不敢顶撞姚氏,只得抱着孩子朝灶房走去。
姚氏握着一把烂瓢瓜,继续杵着不动。
心道:看今儿这架势,老三房一准会搬出去,她得寻个机会将老三房那屋的钥匙给要过来。
这厢,万氏一屁股重新落在椅子上之后,卫文水见她方才跌了,便走近她身边,关怀道:“娘,您没啥事情吧。”
万氏心里窝火,狠毒了杨氏,连同卫文水这个儿子也恨上了。
见卫文水靠在自己身边,她一把就拽住卫文水的手,一阵捶,一阵打,一阵抓,一阵揪,一边打还一边哭嚎怒骂:“哎哟,杀千刀的老三啊,你真是瞎屁本事没有啊,娶个婆娘都管教不好呀,害得老娘老了老了,还得受你那恶婆娘苛责,虐待哟,老娘的命真是苦哈哈的哟,生千生万,咋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啊,早知道你这般没出息,老娘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你,省得你现在还帮着你那恶婆娘苛待老娘哟……”
万氏哭嚎得撕心裂肺,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这老婆娘被自个的儿子,媳妇虐待,苛责了似的。
她一边要死要活的哭嚎,可是手下的动作却未停下半分半毫,一掐,一抓,一锤,一揪,一准下足了猛力,不消片刻时间,卫文水一双手全现出了淤青,红肿。
万氏每掐一把,卫文水就疼得抽搐一下嘴角,却是半声都没吭出来,整个人蹲在万氏的身边,动都不动一下,任由万氏撒泼解气。
杨氏垂目,见着卫文水一双手已经被万氏掐得没块好地方了,心里也跟着一阵阵的犯抽疼,但是她了解自个男人的性子,知道自个男人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万氏心里舒服一些,便也只得一咬牙,一狠心,将视线移开,不敢再去看。
卫长娟见万氏掐的那个狠辣劲儿,忍不住心疼自个的爹,但是有了刚才的事情,她也不敢再与万氏犟嘴了,只一头扎进卫长蓉的怀里,嘤嘤的抽泣。
卫长蓉双手将卫长娟护在怀里,自个却也在默默的拂袖抹泪花子。
杨氏见万氏一时半会也哭不完,便转目看着卫老爷子这个一家之主,道:“爹,儿媳今儿就与您老将话讲清楚,我们三房的人啥东西也不要,只希望您老能同意我们一家子离开老卫家祖宅,搬出去单过。”
杨氏说话的口吻十分坚定,今儿个,就算老爷子不同意,他们一家子人也要搬出去住,只是得到了老爷子的许可,自个男人心里会好受一些。
卫老爷子扶着烟杆,吧嗒了一口草烟,再吐出一阵呛人的烟雾。
他抬起头来,眉头有几分凝重的盯着杨氏,道:“老三家的,咱们老卫家有啥不好呢,你硬吵着要搬出去住,老卫家是少了你住处么?”
听了老爷子的话,杨氏只觉得好笑,十分可笑。
“爹,老卫家是好,宅子大,田地多,但是这都不是我们三房的,我们三房有啥,两间破偏房,就那两间破偏房,大嫂还日夜惦记着呢。我们为啥要吵着搬出去住?还不是因为在老卫家过不下去了,您老去问问大嫂,问问她都做了什么不是人干的事情,莺儿也是您的孙女啊,被大嫂糟践成这样了,您老也不管一管,我们三房没本事,惹不起大哥,大嫂,我们还躲得起,这个宅子,说什么,我们三房也待不下去了。”
杨氏说得句句在理,正戳中了卫家二老的偏心眼,卫老爷子面色略显尴尬,吐了一口呛人的烟雾。
良久之后,他才转目看向卫文水,道:“老三,今儿个,你们若是搬出去了,往后就别在想回老卫家宅子,你可要仔细想好。”
此时,万氏已经掐累了,哭嚎累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靠坐在椅子上。
卫文水收回手,抚摸了一下手背,刚碰触到一块淤青的地方,就疼得他嘴角抽搐几下,然后忍着透心的疼痛感,站起身子,望着卫老爷子那张冷漠的老脸,心中又一痛,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氏知道自个男人心里不好受,便接过卫老爷子的话,回道:“爹,您放心,我们三房不要老卫家的任何东西,出了老卫家这扇宅门,我们便不回再回来。”
“老三家的,你闭嘴,没问你话。”卫老爷子威严道。
“老三,你来说,别啥事情都让一个娘们做主。”
毕竟卫老爷子是老卫家的一家之主,他作出一副威严的架势,杨氏心里还是有几分畏惧的,老爷子威严的声音落下,杨氏便闭上了嘴巴,侧目,眼睁睁的盯着卫文水,深怕卫文水一时畏惧卫老爷子的威严,便同意继续留在老卫家。
卫文水觉察到杨氏有几分担心的目光,扬起眼皮子,正好撞上了杨氏的两道视线,与杨氏对视了一会儿,才侧过头看着卫老爷子,鼓足了勇气道:“爹,儿子已经决定搬出宅子了,希望您能允许。”
卫文水的话音刚落,万氏缓过一口气来,心里就不乐意了。
若是老三房真搬出了宅子,往后,谁还给她这老婆子大鱼大肉的送哟。
“老三啊,你这杀千刀的哟,你咋这样狠心呐,真丢下老娘不管了哟,哎哟,老娘不活了,活着没意思啊……”
万氏嘴一撇,抓起袖子,又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跟死了老伴一样,那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人着实心烦。
卫老爷子皱了皱眉头,拍了拍膝盖,再一烟杆猛敲打在椅子上。
“嚎啥嚎,你这老婆娘除了嚎,还会做啥,不想活了,赶明儿,老子就去给你买包砒霜,你若是不吃,老子就灌你吃下。”
卫老爷子一声狮子吼,万氏吓得身子哆嗦了几下,赶紧闭上了一张老嘴,连喘气都不敢放得太开了。
吼完了万氏,院子里安静下来了,卫老爷子再看着卫文水,道:“老三,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走吧,走吧,走了我这耳根子也清静。”
前一刻,卫老爷子脸上的表情还威严得不得了,此刻却是显得有几分落寞。
这人老了,想来都喜欢膝下,儿女成群,子孙满堂,老三房搬出宅院,老卫家宅子必然会安静不少,想来,卫老爷子还是有几分伤情。
“老三啊,那几亩地,你们就继续种着吧。”又补了一句道。
与卫文水说这句话的时候,老爷子的口吻稍微柔软了些。卫文水看着老爷子有几分落寞的神色,扑身就跪在地上,两只膝盖硬生生磕在地上面,嘎嘣一声响,“爹,儿子给你磕头了。”
说罢,卫文水就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卫老爷子垂目盯着卫文水,并没有伸手去搀扶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
一旁,姚氏听了卫老爷子刚才的话,气都气死了。
原本,老三房是要净身出户的,现在,都让这老不死的给搅黄了,想着,姚氏就气得牙痒痒。
前刻,姚氏心里还在乐呵着,待老三房离开了老卫家,老三房的两间屋子,还有那几亩地不全都得归他们大房。
都怪这老不死的,老三房都去新宅院享福去了,还要白白搭上几亩土地。
“爹,老三媳妇自个都说了,老卫家的东西,他们三房啥也不要,这地……”姚氏心有不甘,便与卫老爷子道。
“老大家的,闭嘴,别以为你干的那些好事情,我不知道。”
只是姚氏的话还未得说完,就被卫老爷子给一声呵斥住了。
“老卫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一个婆娘插嘴。”
姚氏见卫老爷子发怒了,便不敢在提土地的事情,想着老三房还有两间屋子,便看向杨氏,问道:“老三媳妇,既然你们要搬出老卫家宅子,那两间房的钥匙是不是该交还出来。”
待姚氏将话说完,杨氏看了她一眼,倒是很爽快的从怀里将钥匙掏出来,“这就是那两间房的钥匙,自己来拿。”
杨氏就将钥匙摊在手心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姚氏自个来拿。
如今,她是狠毒了姚氏这婆娘,连一声大嫂都懒得喊了。
姚氏见杨氏竟然很爽快的往怀里掏钥匙,心里感到一阵意外,当看到杨氏手心处隔着的东西,的确是两把钥匙,心中顿时一喜,几大粗步就走到杨氏的身旁,伸手利落,一把就从杨氏的手里夺过了钥匙。
折腾了半天,老卫家三房总算是搬出了老宅子。
新宅院。
江氏已经吩咐春桃,春禾收拾了三间厢房出来,卫文水夫妇俩一间,卫长莺一间,卫长蓉,卫长娟一间。
见卫文水,杨氏大包小包的提进院子,江氏忙就里忙外的帮着他们一家子拾掇,好在东西不多,提去厢房打点一下就完事,也不费事。
这个时间,卫长羽,江孝丹,卫宝林已经下了私塾,卫长娟与江孝丹年纪相当,小丫头见了江孝丹,十分欢喜,不消片刻,两人便玩作了一堆,早忘记了之前在老卫家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卫长蓉年纪稍微大一些,便帮着春桃,春禾姐妹俩搭把手,做些小事情。
用过晚膳之后,杨氏担心卫长莺下工后会走回老宅去,便早早的候在了村口。
杨氏走到村口大柏树下的时候,隔远就听见几个长舌妇在七嘴八舌数落自个的大闺女。
一股火气顿时从心里升腾起来,不知不觉间,杨氏脚下的步子也放快了。
几个妇人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扭头一看,正好见着怒气冲冲的杨氏。
“喂,长莺娘来了,赶紧都别说了。”此时,一个年轻的妇人猫着嗓子眼提醒道。
那妇人说完,便有一个稍微年长的妇人接口,道:“有啥好怕的,生出这样没皮子没脸的闺女,难道还怕别人说么。”
杨氏怒极了,顺手从路边捡了一根干柴枝,几大粗步走到树下,站在几个长舌妇的面前,紧接着,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扬起干柴枝,那干柴枝一道一道,劈头盖脸的甩在几个妇人的身上。
“我叫你们这些婆娘,没事找事做,叫你们乱嚼舌根子,看我今儿不打死你们。”杨氏一边骂,一边狠狠的打。
前刻还沉静祥和的村口,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妇人抱头鼠窜,东躲西藏。
“长莺娘,你是疯了吗?”一个年轻妇人吃了一棍子,抱着头就冲着杨氏怒喊。
杨氏手下的棍子半分不容情,狠敲猛打,动作半拍没慢下来:“老娘就是疯了,被你们这些长舌妇,爱乱嚼舌根子的狗东西逼疯的。”
“我家莺儿清清白白的一个黄花闺女,被你们这些长舌妇作践成这样,看我今儿不打死你们。”
直到手里的干柴枝打断了半截,杨氏这才收了手。
几个妇人皆吃了杨氏几棍子,此时,一个两个都蓬头垢面的站在树下,怒目瞪着杨氏,却又不敢还手。
一来是:数落了人家的闺女,确实是理亏。
二来是:杨氏与新宅院的关系要好,听说今儿还搬去了新宅院住,若是她们得罪了杨氏,万一新宅院那边不要自个家做工了,那可咋办呐。
杨氏见着一群长舌妇不吭声,啪嗒一声丢下手里的棍子,叉腰放狠话道:“我告诉你们几个臭婆娘,我家莺儿在镇上的酒楼做事,赚的是清清白白的银子,你们若是再敢嚼我家莺儿的半句舌根子,我下次出门就随身带把刀子,见着一个嚼舌根的,就割一条舌头。”
几个妇人见杨氏说话的口吻十分认真,又自觉理亏,便不敢再多说什么,提了自家的凳子,垂头丧气就离开了村口。
杨氏见人都走光了,这才卸下了刚才那股强硬的势头,整个人靠在大柏树的树干上,抽泣的哭起来。
独自抽泣了片刻,便听见有马蹄子的声音传来。
杨氏扬眉一看,就见着苏成赶着醉香坊的马车,正朝着村口而来。
抬起一管袖子,杨氏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花子,这才迈步向前走了几步。
不多时,苏成就赶着马车进了村,他揪紧缰绳,轻呵一声,将马车停在了大柏树下。
“婶子,你是来候长莺姑娘的吧。”见着杨氏站在村口眺望,苏成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笑呵呵便与她打了声招呼。
“诶,是呢。”杨氏应了苏成一声。
她站在马车前,两道视线落在苏成的身上,暗暗的将苏成打量一番,此刻,见着苏成一脸笑呵呵的,心里瞧着是越发满意。
两人刚说了一句话,就见卫长莺撩开帘子,利落的跳下车来。
“娘,你咋来了。”卫长莺挪步到杨氏的身边,含笑问道。
盯着杨氏的脸看了一会儿,见杨氏的眼眶子有些微微发红,便又问道:“娘,你是咋的了?眼眶子咋这样红。”
杨氏见了自个的大闺女,便一扫之前的不愉快。
她伸手握住卫长莺的手,满脸慈爱的笑了笑,道:“没啥事情,娘就是吃了晚饭,觉得有些不消食,便来村口走一走,顺便候一候你。刚才风大,一颗沙子不小心掉眼睛里去了,揉了揉眼眶子,没甚事情。”
“哦!”
卫长莺狐疑的看了杨氏一眼,有些半信半疑。“娘,村口风大,咱们早些回去。”
“莺儿,有件事情要与你说。”
杨氏看着卫长莺,笑了笑道:“今儿个,我和你爹,妹妹搬出了老卫家宅子,现在咱们一家暂时住在蕖儿那宅子里。”
听杨氏将话说完,卫长莺觉得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便道:“娘,蕖儿已经帮过我们家很大的忙了,咱们一家五口这住进去,不又得给蕖儿,四婶添许多麻烦事么。”
“莺儿,这些娘都知道。”杨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咱们就暂时住一阵子,今儿个,我与你爹同林师傅商量好了,等蕖儿那边的活儿做完了,就来给咱们家盖院子。”
“蕖儿对我们一家子的照顾,娘自然会记在心上的。”
母女俩聊着,倒是将苏成给忘记了,苏成见天色晚了,便看着杨氏,腼腆道:“婶子,这村口风大得很,长莺姑娘累了一天了,您与长莺姑娘还是早些回宅子去歇息吧,我这便回酒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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