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空间化身大世界所代表的意义, 绝不只是谢茂可以随意取用曾经囤积的物资、物资工厂、试验园区以及植物基因库。
——他既然能把从前随身空间的东西随手召来, 也能把面前的东西随手放进随身空间的任何地方。
远星舰队遇袭失能, 即将因缺氧窒息全军覆没时,谢茂将七艘战舰与三百余艘穿梭舰、七百余太空重载机甲, 尽数挪到一个人类不需要借助维生系统就能生存的地方。随后敲碎战舰的超限玻璃, 让新鲜养气灌入。
这个神奇的“挪位置”, 对处于事件中的远星舰队来说, 是他们根本不可理解的天方夜谭。
谢茂也不能对外解释,我能够成功救人的理由,是因为我的随身空间变成了大世界。
“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谢茂说。
坐在他面前的是远星舰队第三作战指挥部旗舰指挥官燧人翚。
经历了死里逃生一场浩劫之后, 这位在远星舰队服役近三十年的老舰长维持了应有的冷静与判断力:“我与我的同事都相信这一点。事实上, 我们非常感谢您对舰队富有慈悲心的援手施救,神临帝**部与远星舰队都将永远铭记您的大义与恩情。”
谢茂点点头。这态度还行, 至少没有拍桌子呼喊“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燧人翚紧接着就是一个:“但是, ”
“阁下, 恕我直言。我们是军人,不是私军或雇佣兵。帝国律法规定我们没有向您效忠的权力。”
“如果您能接受我方的补偿方案, 我个人愿意付出相当数额的感谢金, 并且可以为您联络富有盛名的雇佣军队首领。您可能也知道,很多雇佣兵队伍都有着非常专业的作战素质,他们的成员大多来自于各国的精锐部队,退役之后选择为雇主效命——”
“您拿上我给您的感谢金, 雇佣一支素质不差的精锐退役军人。”
燧人翚用一种非常愉悦, “你看, 我们大家都能达成妥协”的表情向谢茂陈情说服。
谢茂自然不可能给予他任何赞同的表示。为了进一步利诱,或者说是“威逼”,燧人翚对谢茂抛出了下一句话:“而且,您还能够得到帝**部和远星舰队的友谊。”
他又重复了一遍:“非常珍贵的友谊。”
燧人翚的谈判姿态并不谦卑低下。
哪怕他说那句感谢时表情再诚恳真挚,骨子里依然不曾抛却属于神临帝国高级舰队指挥官的骄傲。
我可以给你钱,给你介绍雇佣兵,要帝国正规军向你效忠?这不可能。
在谢茂不给回应的情况下,燧人翚所谈论的“友谊”就是实质上的威胁:你不接受我的补偿方案,那你就是在不自量力地和强大的帝**部作对、和远星舰队作对,你最终的结局将是被我们消灭。
他以为这番话可能会激起谢茂的愤怒,那证明谢茂确实很忌惮神临帝国的军队。
意外的是,谢茂对此并不在乎:“我其实也不需要你们效忠。”
这反应超出了燧人翚的预计。不要我们效忠,你派出机器人宣布对我们的所有权,还正儿八经地让人找出我,要和我谈判,是为什么?告诉我你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大家笑一笑就能出去吃bbq了?
他马上就领略到了谢茂的睚眦必报。
谢茂也给了他紧接了一个:“不过,”
“我救了你们这件事不能被泄漏。”
“倘若你们安安稳稳地回去,给你的上级写报告,做事件说明……以你的级别,可以保证事件不扩散吗?就算你下了封口令,不允许你的下属就此事做任何泄密。现场小两千人呢,你能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的伴侣、亲人、朋友守口如瓶?”
谢茂说完这句话,燧人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保密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向上级汇报真相。
“你是不是还想说,就算这件事会曝光,那你也管不着。反正我已经把你救活了,你就得回家去,至于我有没有什么麻烦,那是我的问题,我在决定救你的同时,就得负担起泄密的风险?”谢茂问。
燧人翚考虑片刻,表情很慎重:“保密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执行细节。但是,小先生,我们是帝国舰队的正规军人,帝国历史上没有也不会有向私人效忠的记录,这是法律绝对不允许的严重叛逃。”
这实际上就是婉转地承认了谢茂的说法。
保密的事,我无能为力。但是,你逼迫帝国正规军成建制叛逃,帝**部绝不会放过你。
“你说得对。”
“我决定救你们的同时,就有风险控制方案。”
谢茂没有太多的耐心进行谈判,尤其是面对这么一个自负国力强盛、自信心爆棚的帝**人。
“我可以救你们,也可以不救。这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你们。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替我保守秘密,那就留下来待在这儿。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可以把你们送回原来的地方。”
“现在是……时间校对不准确了。我们对一下表。”
燧人翚下意识地伸出手,和谢茂校对了时间,二人将手表都调到了中午十二点。
“好。现在是十二点,我给你一个小时去收集你属下所有人的意见。一小时之后,你在这里把不需要我救援的人员名单递交给我,我会把他们全都送回去。”谢茂说。
燧人翚有了一丝晕眩,他再次向谢茂确认:“你所说的‘送回去’,是……”
“天任星星轨外的太空中。”
谢茂也不打算打机锋含糊其辞,一句话绝无幸免:“人在那里五秒之内就会彻底结冻并遭受宇宙辐射致死。”
燧人翚:“……”这他妈也是选择?有谁会选择去太空里当宇宙垃圾?
“我想您可能得了解一下神临的法律。”
“在您把我们从原坐标点带到这里之前,您看着我们死亡不加以施救,帝国法律不会追究您见死不救的责任,因为,那时候对我们犯下谋杀罪的,是在暗中伏击我们舰队的谋杀者。”
“但是,现在您再把我们放回原地等死,犯谋杀罪的就不再是伏击者,而是您本人。”
“一千八百七十二条帝**人的性命……”
“相信我,军部绝不会放过您。”燧人翚说。
“那是我的事。”谢茂转身出门。
这颗山明水秀、植被丰富的星球,其原身是随身空间里试验园区e区高风险植物的试种区。
作为随身空间里被谢茂特别设置过生长条件的试验区,这颗星球在星系诞生时获得了极其优越的星球生态,非常适宜植物生长。同时,也因为植物进化得太过凶残,使得这颗星球没能进化出智慧生物——这颗星球上的植物,甚至聪明到蓄养小动物做自己生长进化的养料。
又因为种植园区完全属于谢茂,这里的植物本质上也是谢茂的所有物,为了避免被开采夺取,这颗星球一直处于隐藏状态,不被任何文明发觉。
来到这颗星球之后,谢茂就把相对凶残的植物挪到了山谷外围,空出了一片“安全区”。
安全区内,花草鲜美无害,水流清澈温柔,正是人类最适宜生存的环境。
被救回来的舰队官兵丝毫没察觉到这颗星球的凶残,以为自己到了树上结面包、泉水淌蜂蜜的天堂,在他们心目中,此时唯一的反派就是对他们喋喋不休、警告他们要安心等待谈判,不要随意行走的机械傀儡。
——一边宣布我们变成了它(爸爸)的奴隶,一边对我们进行恐吓约束,标准反派人设。
机械傀儡将外边不安全的警告一连强调了三十遍,也算非常尽心尽力了。不过,警告归警告,谢茂没有命令对远星舰队的官兵进行管束,哪怕他们有人明着挑衅、暗着偷溜,机械傀儡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
迎难而上、解决问题是军人的本能。
普通人遇见困难第一反应或许是放弃,军人经历过长久的训练和磨砺,下意识就想克服困难。
这群官兵分属不同的兵种,有太空机甲战士,也有小股的穿梭舰作战小队、三栖登陆战士……不同兵种之间,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也不相同。暗着偷溜的都麻溜地出去了,明着挑衅地则比较犹豫,那机器人明明看见我们了,为什么不阻止我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谢茂和燧人翚谈判失败,转身出门时,已经有远星舰队的小队士兵突出了安全区,并遇到了麻烦。
衣飞石被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住。
一个防御服高度破损,半边手臂被植物捕食酸液腐蚀的舰队士兵,一手举着枪,对准了衣飞石的脑袋,激动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救安河?!你明明可以救他!你能杀死那种植物!你眼睁睁地看着安河被一朵花吃掉!”
附近几个士兵将衣飞石团团围住,不许衣飞石离开。
也有人卸了士兵的枪,劝他冷静:“文力别激动,发生什么事了?安河怎么了?”
——在这个陌生又诡秘的环境里,气势汹汹杀掉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绝对不行。可是,文力说这少年见死不救,肯定不是瞎说,那这少年就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群人将衣飞石团团围住,嘴上说要“文力”说发生了什么事,目光都在威逼衣飞石。
衣飞石这会儿被君上塞进少年身体里,单论身板,可这群荷枪实弹的成年壮汉完全没法儿比。然而,站在由这群气势汹汹、不肯善罢甘休的士兵围拢的圈子里,他依然气定神闲,没有一丝焦躁。
毁损了半只手臂的士兵文力被几个人架着,悲愤地说出他和战友的遭遇:“我和安河溜了出去,想查看附近的地理情况。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我们爬上那座小山,走向下面的浅谷。那里有很多巨大的植物,植物的叶子遮天蔽日,硕大的花朵流露出甜香……我们以为那里面可能会有花蜜……”
在场就有一部分士兵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俩出去调查地形,闻到甜香就去找花蜜了?
“那朵花很大,花瓣很柔软。安河顺着花茎爬上去,告诉我里面很多花蜜,叫我把水壶给他。于是,我上前踮着脚,试图用这种方式把水壶递给他,就在他拿住水壶的同时,那朵花突然合拢!”
文力仿佛想起了最可怕的事,浑身瑟瑟发抖,片刻之后,他又愤怒地盯着衣飞石:“那时候,他就站在我们背后!”
“安河被那朵花裹了进去,我想把安河救出来,对那朵花开了枪……”
文力的武器已经丢失,不过,他是穿梭舰小队的主攻手,能够选择的武器就那么几种,在场士兵都能推算出他的火力强度。当文力悲愤地说出:“所有武器都没有用。那朵花柔软的花瓣就像是世界上最坚固柔韧的材料,能够抵住所有枪械的伤害!”
“我救不了安河,他被裹了进去,连一根骨头、一件衣服都没留下,什么都没了。”
“我拿出匕首打算剖开那朵花,就有酸液飞溅出来,把我弄成这个样子……”
战友死了,自己的手臂被酸液严重毁损,文力所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他不能去仇恨一朵花,这份愤怒就尽数倾泻在衣飞石的身上:“他就站在我们背后,看着我们!”
“他有能力杀死那种花。我看见他在回来的路上杀了两朵花!你们相信吗?他用匕首切割花朵,避开了花朵喷射的全部酸液,他了解那种花,他知道怎么对付它,他那么早就来到了我们的身后,他却不肯提醒我们危险,不肯……”
衣飞石反问道:“不曾提醒过危险吗?”
机械傀儡倏地飞了过来,把它的安全提醒对着这群士兵播放了第三十一遍。
顿时就有士兵哑口无言。还有几个士兵不甘心地反驳:“你们只说危险,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人,这么说只是为了困住我们……”
“现在你们知道这不是骗人了?”衣飞石问。
“嘿,小子,你说话注意点!折损了人员的一方是我们,出于道义上的关怀你也应该低头说我很遗憾抱歉,这么傲慢地高高在上地对受害方进行指责,你不觉得羞愧吗?死了人的可是我们!”有个暴躁的士兵不甘地嚷嚷,伸手想要揪住衣飞石的领口。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