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坨沾着呕吐物的花生油感动到, 静静差点哭着掏出自己唯一的名牌包塞给虫哥, 幸亏理智让她刹住了手。
要是连她都被脑内麻/药侵蚀,他俩就是一对儿傻屌情侣了,不, 不能这样。
静静冷静的戴上手套, 拧开那桶油让虫哥喝掉, 后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他还是听了静静的话。
他一直都很听话的。
想到听话, 静静对虫哥挥了下手:“你翻过来一下, 伤口给我看看。”
心虚一样咕哝了几声, 虫哥抬起上半身翻开胸甲,迅速给她看了一下那里的肌群, 又快速收起来。
“喂。”静静说,“这么快谁能看清啊。”
虫哥却坚持说:“我好多了。”
静静狐疑地看着他。
虽然听上去像敷衍,不过鉴于这个傻大个儿没办法说谎, 他的好多了应该是真的好多了。
可是那为什么要遮掩呢?明明之前给看伤口的。
“……”
静静思考了一下, 忽然说:“索西斯。”
“咕?”
静静笑嘻嘻地问:“你忽然这么不想给我看伤口,是不是因为怕我觉得你弱, 又跑去跟飞行军搭伙呀?”
“?!”
虫哥的肢体动作生动体现了什么叫做“日, 被发现了。”
明明是件小事, 可当被静静说破,他好像天塌下来一样急得没有办法。
他在原地团起来,又全身舒展开,乱转了几圈, 最后画一个半圆把静静圈在里面,尾刺和伸长的触须取代身体相接,将圆补满。
他像一些不该见人的心思被发现,展现出一些无地自容,又展现出一些即使无地自容,也要留下你的决心来。
四眸迫近,喉管喷口张开着,沾着黄金的触须舔过静静的鼻尖与脸颊,将染上人造物气味的虫腥留下。
“¥¥#%……”
他说了一些无法翻译的话,静静感到自己听懂了,可她却只接收到一些乱码。
但那段话语中的迷茫与困惑,却确实的被她感受到了。
困惑。
那是全新的情感,是集体主义者不该拥有的情感。
他感到困惑,无法消解的困惑,因为渴望,因为瑟缩,因为不在死亡面前,而在这个碳基生命面前出现的惧怕;因为不曾染上的疾病,因为不曾在生命中出现的个体,因为从不曾困惑而困惑。
“啊……”
静静缓慢地眨眼,将手放在了他眸间。
“原来——”你也一样啊。
被静静摸到,虫哥一下向前拱头,使劲蹭了蹭她的手,胶皮手套被蹭掉了带凸粒的表面,刺刺毛毛的翻开。
静静吓了一跳,凶巴巴地看向虫哥,后者的四眸专注聚焦,不同步地眨巴一下,也回看着她,身体中振鸣出四百万种和弦。
静静无奈地抿了下嘴,脱掉手套,重新把手放在他头上。
这一次,虫哥没有动了。
“会有细菌的……”
静静自言自语一样嘟囔着,开心的情绪却让她想要跳起来唱征服歌。而与此同时,静静痛苦的意识到,他俩的举动既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
可四周的一切看起来又像在发光了。
啊……狗屎。
在完全和这条花虫子一起变成笨蛋情侣之前,静静努力挣扎了一下,指指地上的东西找话说:“索西斯,那些是什么?”
身体中后段的探出两条触须,把地上的东西卷过来。
“武器。”
“……”
静静看着那些像小树枝一样的东西没说话。
虫哥又说:“给你。”
“???”
静静想要捏起一个来看,伸手却发现这东西看着细,可她根本抓不动。使上劲用力提了一下,还是不行。
“哇,这是啥啊,这么沉。”静静低头观察。
“?”虫哥捏出一根单独递到静静面前,认真解释道:“是武器。”
静静:“……”
哦。
虫哥的巢没有核天灯,大概因为他们这个种不需要灯,只有巢穴墙壁上的菌群在发微光,静静眯着眼,对着那个单独的一根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东西简直就是三次元的涂黑马赛克一样。
掏出小电筒对它照了照,光完全消失了,她又换成紫外线激光,结果还是一样。光芒遇到这东西像被捕捉一样,以致于静静都能感到遇到它前一刻,光分子的惊慌失措。
vantablack?
不对啊,那个材质并没有这么大的密度。
静静回忆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极重又黑,答案是地球上没有。
静静研究了一下,好奇地问:“索西斯,这东西你平常上战场用吗?”
虫哥蠕动了一下触须。
“可是很沉啊,这个要怎么使用?”
虫哥似乎想了好一会正确的解释方式,最终,他用触须做了个动作,说:“丢出去。”
“哈?”
这玩意就是再沉,也就小树枝这么大,万一命中不够不是逼了。
静静把疑问说了一下,这次虫哥想了好久,忽然缩吧缩吧站起来,卷住静静说:“给你看。”
话落,他一个冲刺穿过光影明暗,在爆炸声中将自己和静静送到了母舰的皮层。
是的,是皮层。
托虫哥的福,静静在穿过了三四个像门一样的收缩腔隙,离开瘘口一样的巨大体器官后,终于彻底相信了母舰活着这件事。
她身体中那四通八达的道像走廊,也像血管,单向的腔隙膜好像人的血管瓣膜,极缓慢的舒张,宽容的任由子孙在中间巡游奔跑。
而母舰的表面很宽,很长,像一片测不出距离的大陆。
落地四望时,静静环顾四周,她感到自己在说废话,可又想不出更多的词来形容她。
母舰的表皮枯木一样踆皱,虫哥的足可以毫不费力地抓住她。静静出来的地方是她身体侧面的最前端,静静被虫哥抱上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炸蛙的准备,可除了空气稀薄一些,她却并没有迎来窒息的痛苦。
他们上来时,恰逢母舰张开口腔,吞下一颗细小的星辰。
那星辰真的极小,小得只比月球大不了丁点,静静瞪大眼睛看着它消失在母舰的口中,接着,一阵震动灵魂的鸣叫响起。
那声音慈悲而深远,好似宇宙在唱歌。
吞星辰,吐大气。
随着虫哥低伏下身躯,四周变得有些模糊,氧气忽然充沛起来,没有一会,它就从充沛变成了太过充沛。
让虫哥抱起自己,他们从母舰头端向后跑,直到中段才停下。
“喂,索西斯,她好帅啊!”静静抓着他的触须,兴奋地说:“你们的母舰有名字吗?”
虫哥蠕动触须,“母亲。”
静静说:“不是这种泛称,是专门指代她的名字。”
虫哥认真地说:“母亲就是母亲。”
愣了一下,静静说:“可是你们的母亲不是女王吗?”
“咕?”
虫哥歪了歪头,坚定地重复:“是的,母亲就是母亲。”
“那不对啊,这样你们就有两——”
静静忽然停下了话头,她想到一个很震撼的可能性。
如果飞行军可以使用联合脑,女王和母舰为什么不可以。这玩意身体里不是塞着个现成的路由器吗!就算体量大,排斥外族的本能反应控制不了,基本的航向控制绝对可以做到啊!
“这个……是、呃是女王吗?”静静有点结巴地问。
虫哥肯定地蠕动触须。
“母亲。”
“……”
静静忽然就觉得有点站不住了。
怪不得他们的远航要准备很久。
怪不得出征日必须女王说了算。
怪不得女王像个无底的黑洞,无论怎么塞,下一刻也会饿。
“她真厉害啊……”
静静喃喃地感慨,心中涌起一些奇妙的难过。
听了她的话,虫哥似乎很骄傲地卷动了几下,接着抱着静静跑到了母舰的躯体侧面。他卷着小树枝三百六十度转眼珠时,静静才想起他们是出来试验这个的。
既然要丢出去,就一定要一个目标。
静静和虫哥一块找了找,最终她指着极远处一块陆地大小的陨石说:“瞄准那个吧。”
空气稀薄声音传的慢,静静话音还没落,虫哥绷紧的触须就想没有后坐力的加特林枪,瞬间将那根小树枝弹射出去,飞行了一段时间后,轻轻的,正中陨石。
猛烈的加速度后是猛烈的爆炸,陨石被如此高密度的东西撞击,瞬间炸成一片陨石雨四散开……散开……不,没有,它没散成。
小树枝被虫哥掌控好距离,撞击过陨石后便减缓速度,近乎悬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旋转,开始二维展开。
四周的空间逐渐扭曲了。
这不是静静第一次见到二维物体展开三维的场景,但这绝对是她第一次见到——
“黑洞?!”
没错。
这绝对是她第一次见到被压缩成为二维的黑洞,以摧枯拉朽之力,进行三维展开。
小小的黑洞在极远处坍缩,像塑料薄膜上的一个下陷的破口,不断吸走周围的一切,陨石,矮星,光线,时空。
无一逃脱。
静静就是心理准备再好,也实在没见过把压缩二维的黑洞当成武器的种族。
日,这波操作太虎了,她真的猜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在她张着口目睹这一切时,身边的虫哥落下头颈,将剩下的树枝递过来,对她轻声窸窣。
“送给你。”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