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是a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吧, 它坐落在一处小巷里,路人只能看到斑驳的墙面上一扇破旧的铁门, 稍不注意就能忽略过去,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 只要你打开这扇们,就能发现然里面别有乾坤。
酒吧里放着暧昧而又缱绻的音乐,空气像是被手指混着酒水搅过, 微醺而又粘稠。在角落里, 只能看到一条条人影在暧昧地纠缠, 像是欲望的蛇一样翻滚着。
只有在吧台的一角,坐着一个独身的男人,在他的周围仿佛自动形成一个真空地带,在这里, 没有低.吟, 没有欲望, 只有强烈的酒香。
酒保擦着杯子, 看着对面的男人,挑了挑眉梢:
“警官,怎么, 又睡不着了?”
对面的男人灌下一口冰啤酒, 喉结上下浮动,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深邃的眉眼在五彩的灯光下如同老旧电影里的慢镜头,只是一眼就能在人的心理留下光影。
酒保放下杯子, 对他道:“光喝酒有什么好,一觉醒来还不是头痛欲裂,倒不如这温柔乡,你一旦陷进去保管你想醒都醒不过来。”他抬了抬下巴,意指那些投来火热目光的美女们。但那些美人却好像不约而同地守着什么规则,没有一个人走上前来搭讪。
男人的大手虚虚地捏着杯沿,金黄的液体微微摇晃:“再厉害又如何,她们不能让我睡一个好觉。只有这个....”他举起酒杯,对着酒保微微一笑:“才是对付夜晚的最佳良药。”
酒保“啧”了一声,对他摇了摇手指:“不不不,你没有体验过就不知道它的好处,你以为‘温柔乡’是白叫的吗?”他看男人一脸的不以为意,于是摇头道:“算了,和你说了无数遍也没.....”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眼前的来人,先是一挑眉梢,接着笑道:“你看,说着就来了。”
说完,他对走过来的美女微微一笑。他虽然笑着,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同情。
身材火辣的美女走了过来,她慢慢地倚靠在吧台前,看着警官的侧脸微微一笑:“先生.....”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他将夹克往肩上一甩,对酒保一摆手:“明天见。”
那美女眼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错愕地看向酒保。
酒保一耸肩:“美女,看来你是新来的了。”
在酒吧不起眼的角落,没人注意到一个短发姑娘也缓缓离去。
封潮的大脑微醺,但是步子是稳健的,他的刘海被夜风吹得向后拢起。露出深邃的眉眼来。他慢慢地走着,晕眩的视线里只有眼前那一条漆黑的路,似乎两边的繁荣浮华都入不了他的眼。
封潮的手无意碰到冰冷的墙壁,他摇了一下头,他知道,回到家后,所面对的冰冷比这个好不了多少。
一阵风吹过,一张报纸飘到他脚下,他弯腰捡起,刚蹲下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一个脚步声在他身后。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掏出一根烟点燃。
猩红的火光在在夜色中亮起,封潮缓缓吐了口烟,勾了一下嘴角。
他知道在这附近有很多小混混,专挑单独的酒鬼下手,他走了这么久的夜路,到底遇上了。
手中的火点在夜色中忽上忽下,他能感受到那股视线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灼热地注视着。
眼看着前面有一个拐角,封潮转身拐了进去,听到那个呼吸声越靠越近,他一咬牙猛地冲了出去,拽住对方的胳膊。
哪知道那个人一点也不挣扎,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没反应过来,乖乖地让他扯着。封潮刚想把他撞到墙上撞,却没想到入手一片绵软,他的指尖仿佛陷入一团棉花里,他一惊,力度也下意识小了很多。
在撞到墙上的一瞬间,对方闷哼了一声。
一瞬间,对方气息的酒气混着清甜的香味飘了出来。
一辆车驶过,在灯光扫过的一刹那,他看见了对方滚圆的双眼。
“蓝藻?!”
唐绵绵深深地喘着气,她揪着封潮的袖口,叫了一声:“封哥。”
封潮下意识地松开了她:“你怎么跟在我身后?”
唐绵绵刚想说什么,却不适地摇了摇头。封潮看着对方微微涣散的眼神,耸了耸鼻子:“你到底喝了多少?”
唐绵绵依靠在冰冷的墙上,脸上似乎有若有似无的银白的磷光闪过,她缓缓道:“没喝多少....也就一杯吧。”
“一杯?”
“....三杯。”
封潮捏了捏眉心,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异样:“你是怎么跟过来的?”
唐绵绵喝了一点酒,思维有点跟不上,她以为自己站直了身体,却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封潮的肩上撞:“潘哥说...你在这儿。”
封潮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潘全。
“小孩子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赶紧跟我回去。多大的人了还跟我玩跟踪,万一我伤到你怎么办?”
唐绵绵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不会伤到我的。”
封潮内心一软,他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唐绵绵点了点头,额头在封潮的肩头碰了三下。
封潮哭笑不得:“还真是喝大了。”
他叹口气,扶着唐绵绵向前走:“老潘真是不着调,竟然把你引到这里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全队都得扒了他的皮。”
唐绵绵微微眨了眨眼,她的瞳孔被对面的灯映得流光溢彩。
“我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
封潮道:“你不是谁是?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全队都得宠着你。”
唐绵绵被他塞进出租车里,她的头歪到了封潮的肩上,她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掌盖在了自己的眼前,也不知是否是酒精的作用,她脱口而出:
“那你宠着我吗?”
封潮一愣,他刚想说什么,低头去看,却发现唐绵绵已经睡着了。
到了唐绵绵的家里,封潮费劲地把她塞进被窝里,刚想给她用热毛巾擦擦脸,哪想到她迷迷糊糊就用手退走:“不要水,不要水!”
她力气大,封潮差点给她推了个跟头,赶紧道:“好好好,不用水,不用水。”
他把毛巾放下,低头一看,就这么一会儿,蓝藻的眼角已经急出了一点眼泪,他哭笑不得地给他抹去:“怎么最近变得这么娇气了。”
他说是这么说,却知道蓝藻没有变娇气,甚至比以往更加敢于冲在最前面,只是比过去多了几分细心,她好像被海水冲刷过,终于露出里面的柔软来。
以前大家只是把她当成兄弟相处,但是最近却在不知不觉对她软和了起来。
封潮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微微一笑。
这样的蓝藻,谁能不宠着呢,他想。
第二天一早,封潮一到局里,就召集众人开会。
办公室里,他刚坐下就看到潘全两口子窃窃私语,然后不约而同地对他投来看好戏的眼神。
他没当回事,对众人道:“咱们的重点不能总放在应佳妮案件上,上次的杀妻案凶手已经归案,陈祥,后续问题你继续跟进。蓝藻,林溪的动向就交给你了,我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唐绵绵点了点头。
散会之后,赵玲赶紧把唐绵绵拉到一边:“藻啊,你昨天晚上真的去找封队了?”
唐绵绵点了点头。
赵玲惊道:“你还真找去了?”
唐绵绵道:“去了,我看到他没有跟任何的美女搭讪,他一直都在骗人,他去那里只是喝酒。”
赵玲紧张地问:“那然后呢?”
唐绵绵做出一个嘴角向下的表情:“然后我酒喝多了....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玲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藻啊,你还是别追那个糙爷们了,姐直接给你介绍一个小帅哥得了。”
唐绵绵道:“.....谢谢姐,但是我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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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佳妮的案子虽然在社会上没什么影响,但在校园里却产生了很大的风波,首当其冲的就是林溪和汪灵。自从林溪、汪灵和应佳妮三人的关系被曝光之后,似乎所有人都默认是林溪和汪灵二人的恋情刺激了应佳妮,才让她情绪崩溃从而自杀。
人的记忆是神奇的,比如应佳妮无论生前多么嚣张跋扈,她的死仿佛是一层最美好的滤镜,将她生前的所有行为都美化了,那个跋扈的形象已经消失,同学们又开始念叨着她的好来,比如她耿直的性格,比如她出手的阔绰。只要在这个时候提起一句她的不好,总会被群起而攻之:“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等她真正的家世曝光后,又加了一层“苦情”的滤镜。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汪灵和林溪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他们的恋情仿佛是原罪。从而有各种各样的传言出来,汪灵承受不住,变得越来越沉默。今天,她请了假,打算回家休息几天。
在绵绵细雨中,唐绵绵坐在车里,看到汪灵撑着一把大大的伞,小心翼翼地向外走。
在她身后,倪红可怜巴巴地跟着她,几次要拽住她的衣角,却被汪灵强硬地拨下,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汪灵失控地吼了几句,冲向了自己家的车。
自从倪红说出了汪灵和林溪的恋情后,她们二人的友情就开始岌岌可危。倪红几次挽回无果,也有些焦躁,她看着汪灵的背影,跺了跺脚也走了,回去的时候,她和林溪擦身而过,她看了林溪一眼,脸色一白,赶紧跑了。
林溪没有看她,他一直盯着那辆车。
车门打开,汪海小心地送汪灵进去,绵绵的细雨飘到他的脸上,也不知道是否是唐绵绵的错觉,她恍惚看到汪海的脸上有黑色的磷光闪过。
她微微眨了眨眼,再看时汪海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她皱了皱眉头。
汪海向校门深沉地看了一眼,转身进了驾驶室,从微微降下的车窗里可以看到他眼角的红痣一闪而过。
她捏了捏眉心,刚想给封潮报告,耳边却响起了冰冷的机械音: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汪海就是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