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游山玩水、会见江湖朋友,可实际上梅长苏前往的地方是璧秀山庄,他会见的朋友叫欧阳明德。说来好笑,璧秀山庄竟是他第一个亲临入住的江湖帮派。
“梅宗主。”欧阳明德面带笑容,向梅长苏拱了拱手,“璧秀山庄虽比不上您的江左盟,但地方也不小,还依山傍水。来者是客,您不要客气,院子随便逛,屋子随便翻,东西随便拿……”
额头青筋跳了跳,欧阳明德的“好商量”让梅长苏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他睨了欧阳明德一眼,轻声嗤笑。
多年后的今天,他与蔺晨的明争暗斗已是胜负难定的局。然,对于眼前这个人,他仍然无法掌控。
“我想和欧阳庄主做笔买卖。”梅长苏搓着手指,轻声道。
“哦,梅宗主想做什么买卖?”明德一改先前的谦卑,眸中闪过算计,挑眉问。
梅长苏淡淡一笑:“你出银子,我出人,把璧秀山庄修缮一下。”
明德明眸圆睁,不确信地追问:“梅宗主的意思是,我使银子雇佣您的人,把璧秀山庄拆了?”
“不是拆,是修缮。”梅长苏不咸不淡地强调。
“我出您开价的十倍银子,劳您将把璧秀山庄拆了重建吧。”明德深行一礼,并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大有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身的架势。
明德不会动怒,梅长苏早已预料,他自嘲地笑笑,指了指跟前的坐垫:“为什么你总是能顺着我的话,把话题堵上?”
明德撩袍坐下,心安理得地接过梅长苏递来的茶盏,悠然地说:“不能改变对方的想法,那就改变我自己的想法喽,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梅长苏一声冷笑,为明德添了茶,直至茶水快要溢出时才收了手。
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是人情。
再不识相,梅宗主会不会请喝酒?
明德望了眼杯中的茶,低声嘀咕。
遂,假笑一声,道:“其实吧,就算梅宗主不开口,我也是要把这院子修整一番的,所以……”
“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梅长苏不经意地问。
“风格?”明德侧头,阴森森地道,“梅宗主,这不是我首要考虑的问题。”
“喔。”梅长苏笑了笑,冷眸投向明德,“怎么,你也存有寻宝的心?”
明德哀嚎一声:“梅宗主,寻到宝贝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寻到尸首骸骨的话……天知道这些年璧秀山庄让多少江湖侠士失了踪迹。”
“你不是处理尸首的高手吗?”眼角的余光扫了明德一眼,“处理骸骨难不倒你的。”
“梅宗主,您欺人太甚。”明德横眉怒眼正欲大骂,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咳嗽声,脊背一凉,连忙换上笑脸,拱手作揖,“梅宗主,您总得支几个人手给我打掩护吧。”
梅长苏未有抬首,轻声说:“素玄与甄平,你想选谁?”
“等等啊。”明德摸出一个骰子,拢在手里摇了又摇,“单数选素玄,双数选甄平。”
“不问问他们的看家本领吗?”梅长苏几近无声地问。
“看家本领?”明德皱眉,瞧出梅长苏神色不悦,谄笑道,“我和他们不熟,怎么会知晓他们的看家本领。”
梅长苏笑了笑,先是以手为刀向明德做了“砍”的手势,接着双手合拢做了“埋”的手势。
一个管杀,一个管埋?
“啊呀。”明德揉着额头,哎呦呦地叫了起来,“梅宗主,对不住对不住,我头晕目眩像是病了,劳您费神打点帮衬。回见。”
不等梅长苏答话,明德已是脚下生风,飘了出去。
梅长苏扬手击掌。少时,甄平踏入书房,躬身行礼:“宗主有何吩咐?”
“晏大夫还在捣药吗?”梅长苏撇了眼窗外,小声问。
“没有,他在侍弄沐公子给他的草药。”
“蔺晨从东瀛带回的草药?”
“是的,有几颗可以分株了。”
“我让陈坤带回廊州的花草可有种下?”
“按您的吩咐,已托付杨三公子照料。”
“蔺晨可有信儿传来?”梅长苏顿了顿,挣扎了一下,问。
“宗主,这个问题您一连问了三天,今日是第三次了。”甄平强忍笑意。
“是因天气冷,鸽子都迷路了吗?”梅长苏喃喃地道。
甄平眼眸闪过一抹异样,刚好被梅长苏触及。
不是蔺晨那边没有鸽子飞来,而是鸿雁传书没有他的份儿。
“打听出蔺晨和明德谋划的事情了吗?”感慨和失落相互交织,梅长苏垂下头,问。
“宗主,您不生气?”甄平小心翼翼地问。
“待他日,我回到金陵。”梅长苏咬着下唇,怔怔地道,“谁会对我坦诚相待?咳咳……”
“景琰耿直,他是否能接受阴诡之士为他谋事?”梅长苏自嘲地笑笑,“萧景宣和萧景桓的口中又会有几句实话?”
“还是没有打听出蔺晨和明德的传信内容?”梅长苏又问了一遍。
“属下仅探听到蔺公子和明德之间至少联络了三次。”
“茯苓那边呢?可曾问出什么?”梅长苏轻声问。
“问了,没有问出结果,茯苓口风很紧。”
“你是怎么问的?”梅长苏揉着额头问。
“我问,‘茯苓,你家少爷可有家书传来?’”甄平小声说,“他回答说,‘不曾。’而后,手捧腹部推说肚子疼,溜了。茯苓在撒谎。”
难道和蔺晨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成为猴精?梅长苏叹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在撒谎?”
“昨天晚上,我再见到他,他怀中微鼓,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又见他衣袂上沾了鸽毛,便开口问了……”
梅长苏缄默半刻,缓缓开口:“茯苓是蔺晨的手下,他不愿开口必然是蔺晨的授意。甄平,你说蔺晨与明德之间会有什么事情要绕开我?”
“属下猜不出,但能肯定蔺公子不会做对宗主不利的事儿。”
“这是当然。”梅长苏颔首,“甄平,你能回忆起当时茯苓的表情吗?”
甄平认真想了想,回忆遇到茯苓时的表情,眉头微凝:“他眼神躲闪,说谎无疑,其他的属下没有留意。”
“去看看景睿是否还在庄外。如果还在,请茯苓将他迎进来。”梅长苏轻声说。
一刻前,有璧秀山庄的人前来通报,说是萧景睿萧公子前来璧秀山庄拜访,少庄主抱恙,故让门人来问他,要不要见。
想见,却,不愿见。
“是!”甄平应声道。
“问茯苓要几个伶俐的小厮和婢子去伺候景睿。”梅长苏继续道,“另……”
明德俨然把茯苓当成义子,在入住璧秀山庄的那一日,便把大小事务交由茯苓安排。是懒惰还是信任,梅长苏不得而知,但还是少年的茯苓却将庄上大小事情有条不紊地处理妥当,梅长苏亦看在了眼里。
甄平将话传达,茯苓依言而做。两刻后,梅长苏在远处看到了面如冠玉的公子。
经年不见,曾经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的幼弟如今也已及冠。
谢玉为赤焰案的主谋,谢氏门楣世代的荣耀必然断送在赤焰昭雪的那日……
当这一日来临时,景睿该何去何从?
梅长苏轻叹。
何去何从?
南楚还是大梁?
何处是景睿的归属?
何处又是他的归宿?
梅长苏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笑出了声,笑中带喘。
景睿有个退路叫江湖。
而他……
归宿只有墨山书院。
当茯苓送鲫鱼和折耳根来的时候,梅长苏正凝目沉思,甄平的低声通报让他回过神来。看到养在水盆里、甩着尾巴的鲫鱼,禁不住笑道:“这鱼真新鲜。”
“梅宗主,我可以拿去煮了吗?”茯苓躬身问。
“不用。”梅长苏努嘴道,“甄平,你把鱼摔晕后与折耳根一并丢锅里,炖上半个时辰后给少庄主送去。”
“啊!”茯苓怔了怔,谨慎地问,“梅宗主,这汤是给少庄主的?”
“我与他朋友一场,他因操劳而病倒,而我手上正好有药膳的方子。”梅长苏有意无意地朝茯苓看了一眼,“对了,这个方子还是你家少爷给我的。”
茯苓微怔,脱口而出:“少爷做的鲫鱼折耳汤,鲫鱼定是净腹后去骨去鳞,与折耳根一起加鸡汤与火腿片文火炖煮。”
梅长苏轻笑一声:“若你家少爷在,他会用什么办法对付少庄主?”
茯苓缄默,垂下头去。
梅长苏自觉好笑,正欲将茯苓打发了,却听茯苓小声道:“如果对方是路人,他喜欢什么,少爷就做什么;如果对方是朋友,在不触及对方底线的情况下,他讨厌什么,少爷就做什么。”
梅长苏悻悻地别过头,他讨厌满身药味,所以蔺晨想尽法子要他泡药浴。
不得不说,这是一手妙棋,遂梅长苏似笑非笑地道,“甄平,明德最讨厌什么?”
甄平镇定自若地道:“宗主不妨让工匠排队向他报备山庄修缮的进度。”
梅长苏叩了叩案桌,摇头道:“修缮的是他的院落,报备工匠进度本就应当。”
“宗主的意思是?”
梅长苏嗤笑:“当年我刚成为江左盟宗主时,承蒙蔺晨‘关照’。今日我作为明德的挚友,亦当帮衬一把。”
“明德不是说了吗,‘劳您费神帮衬’。唉,临近年关琐事不少,茯苓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这样吧,按照我们江左盟的规矩,帮他操办下。”
“按照江左盟的规矩?”甄平不确定地追问,“您是指向孤寡鳏独发放年货还是指让庄内有家室的人回乡过年?”
“皆是。”梅长苏玩味一笑,“记得把我出的劳力记在账上。你与晏大夫的工钱按在江左盟的三倍算,影卫的工钱,按江左盟给的五倍算,我嘛,一天十两银子就可以了。”
甄平强忍笑意没有回答
“怎么,你觉得不合适?”梅长苏瞥了眼甄平,不屑地道,“当年蔺晨只给我一个铜疙瘩,我已经对明德很客气了。”
他从拢袖中掏出一枚通体碧绿的印章,悻悻地说:“瞧瞧,我连印鉴都帮他刻好了,够义气吧。不说篆刻印章的是何许人,就说印章的质地……”
梅长苏与甄平的对话,在半日后一字不落地被茯苓转述给明德。明德好笑地道:“梅宗主疏财仗义,够义气。”
“疏财仗义?”茯苓狐疑地道,“他把账记在了您的头上,为何您说他疏财仗义?”
明德理直气壮地说:“璧秀山庄的账目还没理出来,而我一穷二白没有银子,所有的银子只能由梅宗主垫付,可是他并没问我要借条,对吧?”
茯苓心有余悸地低下头,小声说:“他拿着您的印鉴呢。”
“啥印鉴,我有印鉴吗?”明德咧嘴,笑眯眯地看向窗外。
“少爷说有,您就有!”茯苓更小声地说,“您晓得的,他的话在江湖上是有些分量的。”
明德嘴角抽动,别过头,不甘地道:“阿晨不会这么对我。”
“少爷总归是商人,商人行商,利字当头。”
“利?”明德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他从梅长苏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还没有……”
“什么意思?”
“少爷信中有提到,他为难于是卖人情给梅宗主,还是卖人情给曲小姐。”
“啥!”和梅长苏扯上关系也就罢了,怎么还和曲如意也扯上了?明德指着自己的鼻尖失声说道,“能让阿晨为难,那我一定很值钱吧。”
“据我所知,少爷一直想要梅宗主的丹青;而曲小姐,曲小姐曾说,事成后给他三坛照殿红……”
“丹青?照殿红?我有那么掉价吗?像我这种能人,起码得用黄金定价吧。哎呦,那个听墙角的,我都和你家宗主说好了,来者是客,不要客气,院子随便逛,屋子随便翻,东西随便拿,当然也包括墙角随便站,不过要小心别把墙弄塌了。”明德没好气地嚷道,“若这样梅宗主还不满意,我……我带上所有家当去廊州向四大长老提亲,江左地界谁敢嫁我,我就娶谁,拿璧秀山庄做聘礼,哼哼。”
“他真这么说?”梅长苏铁青着脸,问。
“是,这是他的原话。”影卫答道。
梅长苏挥手打发了影卫,有些愠怒。单凭明德的话是气不到他,几番周折仍然没有探听蔺晨和明德之间的“秘密”才让他困惑和不甘。
有什么事不能让他知道?
现在的他,尚做不到让江湖各帮派听他号令,但只要报出梅长苏的名号,黑白两道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在经历宋琪一事后,以陈坤为首的江左盟以实际行动向他表了忠心。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莫非……
梅长苏眉头一蹙,紧接着呼吸急促起来:莫非金陵发生什么事了?
心,揪成一团。
别,别急。
虽说他的消息网还没布置到金陵,但是这种事蔺晨不会瞒他的。
梅长苏捂着胸口慢慢坐下,吸纳吐气,试图将紊乱的气息稳定下来,亦是这个不经意地举动,让他的心再度揪成一团。
来自金陵的消息,瞒着他……
难道是,嫂嫂病逝了?
眼眸微湿。
故人又少了一个。
知道他是林殊的人也少了一个。
景琰怎么样了?
没有嫂嫂的靖王府会如何?
梅长苏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敢再想下去。
门被叩响,刻意的咳嗽声从玄关处传来,晏平山端着盘子进来了。
“宗主,喝药。”晏平山把汤药往案桌上一放,冷声说,“快喝!”
见晏平山脸色黑如锅底,梅长苏端起药碗心虚地问:“晏大夫,谁惹您生气了?告诉我他是谁,我替您出头。”
“蔺家小子和欧阳少庄主。”晏平山的胡子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道,“没什么好说的,一时不留神被他们算计了。”
梅长苏挺直了脊背,却还是觉得背后一凉:算计晏大夫?蔺晨和明德是借晏大夫的手来算计我吧。
莫非……
“晏大夫,怎么做才能让您消气?”梅长苏小心翼翼地问,见晏平山的脸色没有半点缓和的迹象,连忙补道,“这几日没什么事情需要我操心,我休息得很好。”
“……也很乖。”最后一句梅长苏是低下头说的,他饮尽了汤药,喉间泛苦。
晏平山叹了一声,从拢袖里摸出一枚铜管:“这是蔺家小子给你的信,你……”
话还没说完,梅长苏已探手将铜管攥在手里:“晏大夫,蔺晨也给您送了信吧,能否……”
晏平山睨了梅长苏一眼,道:“飞流在放衣物的箱子里藏了甜食,等蔺家小子发现的时候,竹屋已经不能住人了……”
“啊!”梅长苏失声叫道,“怎么会?”
“飞流将吃了一半的酥饼放进衣帽箱里,等蔺晨发现时,到处都是飞虫。”
“晏大夫,这件事情是蔺晨来信对您说的,还是欧阳明德转述的?”梅长苏搓着指尖,打断了晏平山的话。
“哦,是欧阳少庄主对我说的。他还说蔺家小子气得不轻……”
“晏大夫,您替蔺晨诊过,他到底……”梅长苏急切地追问。
晏平山看向梅长苏,明知跟前的人是心忧蔺晨才会问出这样的话,却仍冷笑一声:“宗主您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不说琅琊阁的焚香添了驱虫的药物,就说现在天寒地冻,哪里会有虫子?”梅长苏静静地道,“真出现这种情况,唯有琅琊阁的门人疏于打扫。然,负责打扫竹屋的琅琊阁门人皆为琅琊阁的忠仆,能让他们懒惰的原因只有蔺家父子重伤,以至于他们因记挂主子而无心打扫。”
“……”晏平山。
“晏大夫,失礼。”梅长苏拱了拱手,舔了舔干涸的唇,继续说道,“您与蔺晨不会欺我,那么……”
“你,再这样操心下去,身体垮了不说,头发也会掉光的。”晏平山瞪了梅长苏一眼,不屑地道,“认识蔺家小子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若无十全的安排,他会回琅琊山?”
梅长苏语塞,答不出话来。想想也是,无论何时,琅琊阁在蔺晨心中总是第一位的。
“我是忧心他的伤势。”梅长苏诚恳地笑了笑,朝晏平山拱了拱手。
晏平山轻哼一声:“呵,有荀珍在,就算蔺家小子肠子断成几节也不会有事。”
荀珍?
上一次蔺晨买空荀珍爱喝的酒,将寒医逼上琅琊阁,这一次……
东瀛的药典和草药?
直到此时,梅长苏才明白晏大夫的火气缘何而来,原来蔺晨从东瀛找回的药典晏大夫求而不得。想到这里,连忙拱手作揖:“我回头将蔺晨从东瀛带回的医书抄一份送您。”
“别,老夫受之不起。”晏平山扫了梅长苏一眼,冷笑。
“我让蔺晨抄给您。”梅长苏连忙改口。
“让那小子做事不容易。”晏平山按下窃喜,板着脸正色道,“没把握的事情,宗主不可乱说。”
噗嗤,梅长苏笑出了声:“他不肯买我面子,我就带着银票去琅琊阁买。若他敢胡乱要价,我让老阁主罚他抄《大医精诚》。”
晏平山不置可否地冷哼,眼角的余光瞧见甄平一脸焦急地候在门外,便沉声道:“把大袄脱了再进来。”
抬眸看向梅长苏,又说:“宗主已然做到报上名号便让江湖各门各派礼让三分,然,您可有做到蔺家小子的八面玲珑?”
“呃?”梅长苏微怔,想要追问,晏平山却没给他机会。
“甄平,今夜起你留在屋内守夜,若宗主有异状马上来叫我。”
“啊!晏大夫,我又没发病,不用让甄平守夜。”让甄平守在屋内,这让他怎么看书,怎么想事情。
“难道宗主要等发病了才让人守夜?”晏平山挑眉,斜眼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被晏平山看得心中发怵,忙道:“晏大夫,让甄平守在外屋可好,我保证在亥时前熄灯!”
“甄平,宗主嫌弃你。”晏平山侧过头,对侍立一旁的甄平说,“蔺公子能睡里屋的榻,而你打地铺宗主都嫌弃。”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梅长苏刚说了一半,一日内第二次被晏平山截断了话。
“既然宗主不是这个意思,甄平,你把被褥抱过来,今夜起在里屋打地铺吧。”
这个做派……
梅长苏悻悻地道:“晏大夫,蔺晨是您世侄不假,但我也您的晚辈啊,怎么能……”
晏平山冷笑一声,视线转向甄平,拿着空碗走了出去。
“甄平。”梅长苏突然明白过来,瞪了甄平一眼,拉高尾音,“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舵主见您气色不错,就去问蔺公子用了什么办法。蔺公子说,与您同屋,盯住您按时就寝即可。”
“多少银子?”梅长苏黑着脸问。
“一两银子。”甄平小声说,“限一日内问三个问题。”
“陈坤问了哪三个问题?”梅长苏不悦地皱眉。
“陈舵主就问了两个,剩下一个他放弃了。”甄平说得更小声,“当时我心存质疑,却没干涉。事后陈舵主对我说,蔺公子明着给我们占便宜的时候一定挖了坑等着我们,所以他……”
梅长苏突然想起他及冠前,蔺晨送他的三个免费提问,结果……遂嗤笑一声:“在茶馆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有,年后誉王代天巡狩,他本欲邀靖王同行,却被靖王婉拒。”甄平沉声说。
梅长苏缄默许久才叹声道:“真是一头笨水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