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大户人家,临近年关,越发忙碌。
江左盟如此,曲家亦是如此。
曲如意在百忙中抽空喘息,管家便匆匆来报:族中长辈传来口信要见她。心中有鬼的曲如意不敢托大,梳妆打扮一番后便前往曲家议事的大厅。
待她到了地方,才知晓这是一场鸿门宴:除去族中长辈,她的诸位叔伯及族中三姑六婆悉数到齐,各坐其位,正手捧热茶“静候”她。
曲如意依着规矩、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却等不来叔公唤她起身,暗自哀叹的同时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这一大帮子人想干啥?
“如意。”坐于上位的曲志明轻咳两声,“吉祥的身体可还好?”
“劳叔公记挂,自如意从尚春堂请来药童悉心照料,哥哥的身体已大有起色。”曲如意不卑不亢,“待他日,哥哥身体好转,自然会去叔公府邸拜会。”
“是吗?”曲志明捋着须,冷笑,“若老朽没记错,去年你便是这么回我的。”
“叔公,哥哥自小身体就差,您是知道的。”曲如意垂首,不咸不淡地说道,“如意自认已尽了全力。”
“如意啊,吉祥的身体差,这我们知道。”曲志明的妻子白氏放下手中茶盏,冷哼一声,“你父母皆亡,这些年你们兄妹俩受委屈了。”
委屈?曲如意于心中暗笑,早些年你们都忙啥去了?
哥哥要不是操劳成疾,也不会英年早逝。
可想归想,曲如意面上仍然清淡一笑:“叔婆,只要咱们曲家上下齐心,就没有成不了的事情。”
“你们兄妹的委屈,我们做长辈的懂。”白氏呵呵一笑,“这不,今天把你找来了。”
没安好心,曲如意腹中嘀咕一句,扬头甜笑:“叔婆,您这是……”
“吉祥身体羸弱,可你的年岁却不小了。这不,我们给你寻了一门亲……”白氏笑盈盈,“对方与你年岁相当,你们两人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敢问叔婆,您给我寻的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啊?”曲如意至此心里明了,索性起身掸了掸衣裳上尘灰,皮笑肉不笑地问。
“是雷家的二少爷!”一旁有人抿着唇插嘴道,“那雷家二少爷是雷家的宝,雷老爷早年发过话,将来雷家的产业都是雷家二少爷的。”
“这么好?”曲如意冷笑一声,转向插言的蒋氏,“婶婶,既然雷家二少爷那么好,不如让如茵嫁吧,嫁过去怎么说也是正室。”
“说什么呢,我家如茵怎么可能嫁给傻……雷家二少爷?”蒋氏恼羞道。
“虽说如意年岁不小了,但自古长幼有序,哥哥尚未娶亲,如意怎么能越过哥哥先出阁?”曲如意浅浅一笑,款款下拜,“若今日叔公就是为了此事把如意寻来,恕如意琐事繁忙无暇奉陪,说亲一事就劳驾叔公叔婆寻由推脱吧。”
“曲如意!”曲志明猛然将手中茶盏一摔,赫然发问,“吉祥是不是已命丧你手!”
“什么!”曲如意柳眉一扬正欲反驳,身旁突然窜出两个男子将她一个反擒死死扣住。
“你们反了,放开我!”曲如意拼命地挣扎。
“去请曲吉祥,若是寻不到,就将这丫头押入官府!”曲志明怒道,“三番两次阻止我们见曲吉祥,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指不定她父母和兄长都死在她的手上。”
“咳咳咳,叔公啊,大过年的,就不能说些吉祥如意的话吗?您当真想见我,就直说嘛,咳咳。吉祥身体虽差,但亦不是出不了门。”随着一阵轻咳,伴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一身披裘袄的清瘦男子出现在曲家的议事大厅上。
他冷漠的眸子扫过在场每个人时,无论年岁长幼,无论是男是女,在触到他眼神的一刹那皆不由地别过头,可夹杂着的冷嘲言语还是飘入了他们的耳中:“诸位长辈,经年不见,诸位还是吉祥记忆中的精神气爽,可见吉祥养病的这些年,诸位过得很是滋润啊。”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难看:曲吉祥怎么来了?
“叔公啊!”曲吉祥抱拳行礼,笑意浅浅,“虽说您的年岁最长,但吉祥还是得先问问,如今的曲家谁说了算啊?”
曲志明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明面上为叔公,也姓曲,但在这曲家,还真不是他说了算。
他为曲家的外戚。
“当然是你说了算。”曲志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
“额,还是我说了算了啊。”曲吉祥颔首,炯炯的目光射向曲志明,“那敢问叔公,您既然想见我,把我的位置排在哪儿了呢?”
曲志明如同被火烫着了般,从位上跳起,慌忙道:“你上座。”
“……”曲吉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茯苓推着他路过曲如意时,向两名还没回过神的男子冷声道,“伤我妹妹的人,轻者断手,重者丧命。”
此言一出,两名仆役哪里还敢押着曲如意,慌忙放开,频频告罪。
“咳咳!如意啊,你是我曲吉祥的妹妹,怎么就被人欺凌到这番田地了?”曲吉祥示意曲如意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把视线投向蒋氏,诡异地笑了笑,“大过年的,沾点喜气吧,刚刚婶婶不是说寻了一门亲吗?你回头给如茵妹妹准备一份嫁妆,在年前让如茵嫁了吧,这样大年初二如茵就能告诉婶婶她过得好不好!”
“不要!”蒋氏惊恐地回道,“我的女儿不能嫁给傻子。”
“嗯?”曲吉祥挑起浓眉,冷然地道,“既然曲家和雷家说了亲,咱们曲家就不能丢这个脸!然,叔公也说了,这个家是我做主。既是我做主,我总不能把如意嫁给傻子吧……”
“不!”蒋氏嘤嘤地哭道,却被一旁察言观色的丈夫拉到一边,于是嘤嘤的哭声变成了低泣。
“叔婆啊!”到了上位跟前,曲吉祥对仍坐在位上不肯挪动位置的白氏道,“吉祥说过,在如意未出阁时,这个位置是她的。”
白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年,习惯了族人对她毕恭毕敬,也习惯了跟着丈夫作威作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只见她杏眼一瞪,冷嘲道:“男人议事,哪有女人插嘴的份!”
曲吉祥恍然大悟状,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一旁已面如白纸的曲志明,老神在在地道:“叔公真可怜,竟然和一个不是女人的人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叔公,吉祥算是明白了,您为什么会在外养上三房小妾。放心,您养小妾的银两,吉祥还是会拨给您的。”
“你!”白氏一听曲志明在外有三房小妾,立刻跳了起来,一步上前,拽着曲志明的衣襟叱骂道,“你这死老头子,死不要脸,居然背着我在外面找女人!给我说清楚,你把狐狸精养在什么地方……”
“放开,放开,我哪有!”曲志明一边嗷嗷叫一边反驳。
一旁的曲如意早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但数年来的两面人生早就教会她喜怒不惊于色,当触到曲吉祥偷偷给她使的眼色,她立刻会过意,不满地嚷道:“哥哥,有下人在场,你怎么能把家丑给张扬出来?”
“管他有什么人在场,只要哥哥活着,就不许任何人欺负你。”曲吉祥轻笑道。
只要哥哥活着,就不许任何人欺负你!这人……是哥哥?曲如意哽咽了一下,当即否认了可笑的念头:哥哥虽然凌厉,却远没有眼前这个人的霸气和狠辣。他不是哥哥曲吉祥,他是在曲家养伤养病的江湖人,明德。
“茯苓!”明德再一次扫过在场众人的脸,亦将曲如意的挣扎和犹豫尽收眼底,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低声唤过茯苓,茯苓弓身一礼,将怀里一本不薄的册子双手递上。
明德将手中的册子翻了翻,突地把册子往地上一摔,冷嘲道:“这册子记载的诸事到此打住。要知道,我曲吉祥给你们的月钱是普通人家吃穿用度的十倍。怎么吃着碗里的,还惦记上锅里的了?听着!今日之后,赌坊的欠债,食肆的白条,花楼的嫖资,别往管事处报账。”
“曲吉祥,你怎么能这样?你忘记了当初你父母双亡,是谁照应你的?”一旁有人突然插口怒骂。
“我只知道,我家位于闹市的酒楼,在二叔您手上卖出,仅得五百两白银。”曲吉祥瞥了一眼中年男子,冷然道,“我只知道,若不是我娘早有谋算,将曲家一部分商铺地契放入如意梳妆盒的夹层,就不会有今日的曲吉祥和曲如意。”
兄妹齐心,其利断金。
当年娘知晓自己不久于人世,把曲家大印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哥哥,把半数曲家的商铺地契藏入了她的梳妆盒。
哥哥身上几张地契,均被眼前所谓族人以各种理由抢了去。他们兄妹在挨过最难捱的一段时日后,靠着地契上散落各地的商铺,慢慢挣回原有的产业。
很多年后,哥哥挣回了失去的一切,却也因常年的奔波而……
“如意,之前的赌坊欠条、食肆白条、花楼嫖资……你可都收好了。往后管事再收,就从他的月俸里扣。至于府邸的女眷索要胭脂水粉,让管事寻人统一去买就是了。还有,我病着的这些时日是怎么回事,你我一季置办的衣服不过五套,可过去半年小叔一家不曾有红白喜事,竟连着数月置办下数十套衣服?”曲吉祥单手叩着案头,犀利地目光扫过众人后,又道,“还有姑姑,您那儿又是怎么一回事?爹娘念您早年丧夫,给您买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让您搬出夫家换以安宁,并每月按着五个人头给您月钱。如今您闺女出嫁、儿子娶妻,还向我讨要新宅子、增加月钱?怎么,我曲家不仅要帮您养儿子,养女儿,还要负责养您儿媳、女婿、孙子外孙?”
“曲吉祥,你别忘记,你父母双亡的时候是谁带着你守灵哭灵。”被点了名的曲月灵赫然起身,指着曲吉祥尖叫道。
“甚是抱歉,姑姑。”曲吉祥在位上微微欠了欠身,“那时吉祥与如意年幼,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那我告诉你……”曲月灵正欲再说,却听曲吉祥以清冷的嗓音道:“但吉祥清楚地知道,奶奶给我娘的双龙戏珠翡翠镯,今时今刻是戴在您的手上。”
曲月灵一呆,慌忙将手缩入衣袖,可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均已瞧见她手腕上雕着游龙戏珠的翡翠镯。
瞬时,议事厅再次喧哗起来。
“我说呢,双龙戏珠翡翠镯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拿去了。月灵,你怎么能拿曲家长媳的东西。”先头还拧着曲志明耳朵的白氏松开了手叫嚷道。
“我……”
“无妨,先让姑姑收着。不过,他日吉祥娶媳妇,姑姑记得要还给吉祥。”曲吉祥沉声道。
“吉祥啊,姑姑年岁长了,骨头粗大,怕是取不下来了。”见曲吉祥如此好说话,曲月灵不免得寸进尺起来。
“把手齐腕断了,就能把镯子取下。”冷厉的目光含着笑,投向曲月灵。
曲吉祥的话宛如一股阴风袭过议事的大厅,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曲月灵更是吓得一个哆嗦,瘫软在席上。
“咳咳!”曲吉祥颔首笑了笑,捂着胸低声咳了两声。不待茯苓先行动作,曲如意已一步上前,握着吉祥叩着案头的手道:“哥哥,你身体不好,我们先回去吧。等过几日你身体好些了,再来处理这恼人的琐事。”
曲吉祥狐疑地望向曲如意,尤见握着自己手的玉手微微颤抖,暗自轻叹: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帮她?算了,本来就不奢望有人懂。
可让曲吉祥没有想到的是,曲如意不仅一路跟着他回了主院,还在茯苓告退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同一段话:你是我哥哥,你是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你很清楚我的身份。”“曲吉祥”抚着贴合肌肤的□□,压着嗓音,淡淡地道,“曲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你是我哥哥,你就是我哥哥!”原本低声呜咽的曲如意,放声大哭。
没有人会扑在他怀里大哭吧,悬空的手在半空滞留了半刻后,还是抚上曲如意的背:“多大了?还哭!”
“不管,我是你妹,我就能哭。”一改往日的傲气,曲如意撒泼般地投在明德怀里,任性地道。
“喂,不怕我吗?”明德打趣,“我刚刚说的话都是我曾做过的。”
“真的?”曲如意赫然抬首。
“嗯。”明德含笑点头。
“那你把他们统统杀掉,曲家的家产我分你一半。”曲如意目露凶光。
“抱歉了曲姑娘,我已经金盆洗手。”明德歉疚地道,“不过曲姑娘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把他们赶出去。”
“我是你妹……你要在曲家立足,是帮你自己,不是帮我。”曲如意点着明德的肩,一字一顿,“爹娘说了,兄妹齐心,其利断金。”
“我不是……”明德正欲反驳,曲如意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哥,你要快点好起来,不能让妹妹被人欺负了。呜呜……如意是榜上的人物,要嫁也要嫁琅琊榜上的人物,绝不低嫁。哥哥,哥哥,您可是答应过爹娘,不能让如意受委屈的。”
明德猛吸两口气,才缓下起伏不定的心:这算什么?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哥哥……”曲如意扬起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勾起一抹诡计得逞的微笑。
“如意。”明德一叹,想着此刻还寄人篱下,遂软下口气道,“既然你想把那群人赶出去,我们就谈谈正事吧。”
“哥哥你说。”曲如意抹了一把泪,跪坐到一旁,“今日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感觉他们好像知道什么,不然怎么会如此放肆。”
明德微微点了点头。他清楚,曲如意是个聪明人,故而没什么隐瞒,把这几日查出的事情挑着想说的说了,语毕侧头望向垂首沉思的曲如意:“妹妹觉得该怎么做?”
“请君入瓮。”曲如意薄唇吐出四个字,抬首望向明德,眸中闪过一抹冷厉,“既然有人收买我身边的人,那就把想混进来的都放进来。”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脾性!明德若有所思地看向曲如意。
“哥哥可以去山上别苑住,以此为借口让管事再找几个仆役和婢子进来。”曲如意闪过一抹狠辣,“到了山上,只要切断他们的联络方式,想怎么治他们就怎么治。”
难怪能欺上瞒下这么久,这丫头有点手段。明德低声咳了几声,以掩饰滚在喉间的笑意。
“其实,你今天做的事情,我很早就想做了,只是我不想让哥哥因我背负恶名。”曲如意瞥了眼明德,忽略掉其眼眸中的笑意,“但是今日听了你的话,我觉得哥哥若在,一定会说出相同的话。”
“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明德笑了笑,抿了一口药茶。
“妹妹长大了,也会保护哥哥的。”曲如意一语双关,意味深长地朝明德看了一眼,从宽大的拢袖中抽出一卷纸,递到明德跟前。
明德不明所以,仍接过卷纸,展开细看。这一看当即把他吓了一跳:九曜?
“他是寻你的吧!”曲如意黠笑道,“我不清楚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但这个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且他不是善类。”
“你别惹他,他……”明德正色道。
“嘿嘿,我就惹他。”曲如意低声笑了笑,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哥哥呀哥哥,我为了保全你,动用了娘留给我的嫁妆,我让人拿着他的画像贴满州县大街小巷,寻了数个赏金猎人要他的脑袋,甚至去信江左、请江左盟的季大侠来帮忙。哥哥呀哥哥,你该怎么谢我?”
闻得此言,明德震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贴九曜的画像,寻人杀九曜?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哥哥,这可是你教我的。”曲如意扬起得意地笑。
我哪有……
好吧,这是真正的曲吉祥教的。
“你把嫁妆用完了,以后怎么办?”端起药茶,轻抿一口以掩饰心中的惊诧。
“赖在哥哥身上,让哥哥养一辈子。”曲如意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明德,“谁让我是你妹呢。”
明德端着药茶,忐忑不安地看向坐在身侧的曲如意,不禁打了个冷颤:不会真的进狼窝了吧。
“少爷,来信了。”茯苓于门外的一声轻唤,让屋内的两人瞬时变回了该有的角色。
“哥哥好生休息,前往山中别苑招募仆役婢子的事情就交给如意吧,待如意筛选过人手后,自会将名单送于哥哥过目。”语毕,曲如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福礼,方退出房去。
“你家少爷来的?”明德接过信,随口问道。
“是梅宗主的书信。”茯苓递上信札退至一边。
明德颔首,看着信上工整的字迹,心里泛着嘀咕:这两个人搞什么鬼,明知道我不认字还写信给我?
“茯苓,你把信读一读。”明德扬着手上的信,嚷道。
“茯苓不敢。”茯苓躬身行礼,“少爷说过,有梅宗主梅花印鉴封口的信件,只有您才能看。”
“哪儿呢?”明德拍着手上的信札,翻来覆去地寻着茯苓口中的梅花印鉴。
“封口处,要迎着光亮看。”茯苓维持着弓身的姿态,头也不抬,“少爷吩咐过,您若在读信中有认不得的字,可以描下来,但茯苓不可为少爷您读信。”
“少爷,少爷,到底谁才是你的少爷!”明德瞪了茯苓一眼,指腹抚过封口处微微凸起的花纹,嘀咕道,“你家少爷和梅宗主为一丘之貉。他们狼狈为奸,等着看我笑话呢。”
“少爷,需要茯苓为您研墨吗?”
“研墨做什么?”刚将信札拆开的明德,打死都不会承认他已经“看”完《三国志》了。
“回信!”茯苓抬首,一脸坚定地说,“少爷说了,梅宗主写给您的信,您每一封都要回。”
“啥,回信?我能看懂就不错了,还回信?写不来!”明德兴趣缺缺,“要么弄几张鬼画符给梅宗主。”
“可以!少爷说了,梅宗主是要上琅琊公子榜的人,如果连鬼画符都看不懂,梅宗主就没资格上公子榜。”
什么鬼!上琅琊榜居然要懂鬼画符?明德嘀咕一句,正想说什么,却在触及信札上的字迹时恍惚了:梅宗主是要上琅琊公子榜的人,如果连鬼画符都看不懂,这个榜单梅宗主就没资格上。
茯苓不会说谎。
那么这话是沐蔺晨的原话了。
不过是沐春堂的少爷,怎么知道上琅琊公子榜的人需要懂鬼画符?
江湖上没这个传闻啊?
这是琅琊阁密不外传的规矩?
沐蔺晨怎么会知道琅琊阁的规矩?
难道……
不是吧,明德被自己所想吓了一跳,但眼下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思考,他手中捏的是梅长苏的亲笔信,信中简明扼要地回答了他多日前向江左盟讨要的答案。
这里发生的事,梅长苏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茯苓亦是梅长苏的眼线呢。
明德轻笑一声,将看完的信札投入一旁的炭炉。
要不怎么解释长达三页的信札都是他已经认得的字?
字,他尚未习,鬼画符他当然也画不出,但他还是有其他办法能试一试梅长苏的能耐的。
也顺便试试尚春堂的沐蔺晨是否与琅琊阁有关系。
想到这里,明德心中酝酿一番,提笔在一张张纸笺上画下数个图案,待墨迹干了以烛油封口,趁着烛油尚软,以尾指在封口处留下半枚指印。
“拿去送给你家少爷吧。”明德将信札交到茯苓手上,“我睡一会儿。”
“我是来养病养伤的,不是来处理事情的。”见茯苓一脸诧异,明德微笑地补充,示意茯苓将他扶上床榻,“所以没事别叫我,有事更别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