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没撒谎, 真的跟皇叔关系很好。
元浱本来不太信,毕竟皇叔那个性子, 别说是跟人亲近,就是旁人稍微走近一些都会不舒服。
元浱至今还记得他以前被母后骂了,想让皇叔抱抱他, 皇叔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最终也没能抱成。
后来皇叔便去了边疆,叫他一直没机会抱一抱,这回回来元浱都想好了,如果皇叔再给他布置什么极难完成的功课, 他完成后的要求就是让皇叔抱抱他。
父皇死的早,生前也不喜欢他,除了母后,他从未被人抱过, 原本以为第一个抱他的会是皇叔,没成想被朝侍卫霸占了去。
其实朝侍卫的怀抱也极其温暖,他还想试试皇叔的怀抱怎么样?
元浱躲在柱子后, 亲眼瞧见平时不苟言笑的皇叔打开帕子,捻了块糕点送进朝侍卫嘴里。
他还小,倒没觉得有什么, 旁边的大总管捂住眼睛, 不敢看。
这举动会不会太亲近了些?
难道宁王真是个断袖?朝侍卫是他的相好?
“朝曦。”沈斐坐在她对面,“你今天真好看。”
朝曦翻了个白眼,她今天跟平时没啥区别, 还因为葵水来了,又在外头陪小皇帝骑马骑了半天,闹了肚子,面色有些发白,能好看到哪里去?
沈斐眼瞎了?
“哦。”相比较沈斐的话,朝曦更在意他手里的糕点。
软糯香甜,掰开还能瞧见里头连着的白丝,能拉好长,“这是什么糕点,好吃哎。”
“这是龙须酥。”沈斐耐心的解释。
“哇,我听说过这个,据说只有皇室可以吃。”朝曦沾了个光,尝了尝传说中的龙须酥,跟棉絮似的,细丝万缕、层次清晰,能扯开,能拉丝,口感还很好,酥松绵脆,入口即化,好吃。
“那就多吃点。”沈斐帮她把险些吃进嘴里的头发拨弄出来,掖在耳后。
那手也没离开,反倒顺着朝曦的鬓角缓慢地摸到嘴角。
朝曦感觉今天的沈斐不太对劲,仿佛是个假的,原来从来不对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时有可能被谁撞见。
莫不是吃错了药?
朝曦有些怀疑的摸上他的脑门,没发烧啊?
沈斐叹气,“我很正常,很清醒。”
他说着说着突然搂住朝曦。
???
朝曦越发不懂,这真的正常?
“朝曦,我回到京城后第一时间查了你的父亲,朝廷之中根本没有这个人。”沈斐紧紧抱住她,“也许你的身份是假的,你师傅随口糊弄你的。”
朝曦眨眨眼。
有些明白了,原来沈斐是担心她会难过,所以一反常态,突然对她这么温柔,心疼她?
“这样啊。”其实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猜到,因为师傅说的随意,一点都不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如果是真的,她那个性子,肯定会为她打抱不平,然而并没有,之所以骗她也很好解释,因为她追问的太紧,师傅不耐烦了,便瞎编胡造一个身世。
朝曦突然觉得迷茫,她是谁?父母又是谁?
沈斐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朝曦,你还有我。”
朝曦抬眼看他,沈斐那张俊脸近在咫尺,眉眼还是那般好看,好看到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依旧找不到一丝瑕疵。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许是藏了别的心思,沈斐歪着脑袋,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只差一指的距离便能亲上她。
朝曦似乎想起什么,眼角朝一旁的柱子后看去。
差点忘了,那里还藏了人。
她猛地出手推开沈斐,沈斐跌坐在地,蹙着眉,面露疑惑。
平时都是朝曦主动,他难得主动一回,还被朝曦推开了。
朝曦揉了揉鼻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心虚道,“屋里太热了,你还靠这么近,想热死我吗?”
这借口很明显站不住脚跟,不过她不愿意,沈斐也没勉强,重新坐起身,道,“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朝曦摆手,“不用了,我在给皇上抓蛐蛐,忙着呢,哪有空吃东西,你也去忙你的吧。”
沈斐摇摇头,倒没说什么,理了理衣摆站起来,多瞧了她两眼,确定最近没惹她生气,也没做出什么之后才放心离开。
朝曦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不知道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爹的事,也许是因为没亲着沈斐,心里格外难受。
一个人坐着发了会儿呆,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你和皇叔关系好好啊。”
小皇帝语气中有些羡慕,“我跟他认识三五年了,也没见他如此对我。”
虽然他登基才两年,不过他认识皇叔已经三五年,那时候他父皇还在,皇叔在皇陵守墓,每年父皇都会带他去那里祭拜顺武帝。
记得有一次他被路过的兔子吸引,跟着兔子跑啊跑,不小心迷路了,后来在一个阴森森的宫殿里瞧见皇叔。
皇叔一身白衣,俊美的仿佛勾人魂魄的鬼,他第一句就问,‘我是不是死了?这里是不是阴曹地府?’
皇叔笑了,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更加勾人,连说话声音都那么动听,‘这里如果是阴曹地府,那我岂不也死了?’
反过来就是说他没死,元浱不信,还上去摸了他一把,果然是温的,带着淡淡的体香。
后来皇叔便把他带了出来,还让他不要告诉父皇,但他觉得这是好事,父皇肯定会感激他,还是告诉了父皇。
大概是不听话,以后再也没见过皇叔,直到他听说宁王造反,杀了父皇,母后带他逃亡,被宁王追上,他一眼便认出了宁王就是在皇陵送他出来的‘艳鬼’。
当初放下匕首,选择相信皇叔,也有这个原因。
他在心里坚信,皇叔是个不一样的人。
不像大家想的那般坏,是个好人,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朝侍卫,你是怎么做到的?”小皇帝好奇问。
“叫我朝侍卫我可不告诉你。”朝曦叉腰。
为了小皇帝她可是拒绝了沈斐啊,天知道沈斐是个多被动的人,几乎很少,不,是根本没有主动过,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居然被她推开了。
朝曦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
推都推了,现在说啥都晚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小皇帝试探问,“朝兄?朝公子?朝大哥?”
朝曦想了想这三个称呼,觉得还是朝侍卫好听一点,“你还是叫我朝大哥吧。”
能认皇上当小弟,那是多大的荣耀,怎么能错过?
小皇帝点头,正要开口叫,身后的大总管咳嗽一声,“皇上,先吃饭吧,朝侍卫该饿了。”
边说边瞪了朝曦一眼,小皇帝不懂事,他也不懂?
让小皇帝喊他哥,太后第一个不答应。
小皇帝轻而易举被他转移了话题,“对啊,差点忘了。”
饭碗还拿在他手里,“你先吃饭吧,我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皇叔该怀疑了。”
他将碗筷塞给朝曦,自个儿匆匆跑去书房,小小的身子很快钻进门里不见踪影。
大总监将食盒交给朝曦,“朝侍卫慎言,皇上虽小,上头还有个太后。”
他只提醒到这里,甩了甩拂尘,跟着离开,进了书房笔墨伺候皇上。
朝曦琢磨着他走时的那句话。
闲着没事大总管肯定不会这么说,既然说了,自然有它的含义。
什么含义朝曦一知半解,莫不是提醒她,隔墙有耳?小皇帝身边有太后的人?
等等,太后最不喜小皇帝与沈斐交好,她是沈斐的人,太后会不会也不想她与小皇帝交好?
大总管是提醒她,跟小皇帝走得太近了吧?
这下可为难了,她还挺喜欢小皇帝。
其实也没什么好为难的,毕竟她有武艺傍身,身上又带了各种药,因为是大总管带着进宫,身都没搜,药都在身上,太后想毒她都毒不死。
既然打不过她,又毒不死她,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皇宫内可是有她两座靠山,一座摄政王,一座小皇帝,怕个鸟。
朝曦随着心,不打算避着小皇帝,不过也不打算主动找小皇帝,小皇帝想她了,过来找她,或者让她进宫,小皇帝不想她,她也不烦小皇帝。
如此随缘交好,省劲。
朝曦继续帮他逮蛐蛐,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回事,这回在屋里四处都找过,依旧没找着。
可能躲在哪个隐秘的角落里,没点手段不好找啊。
朝曦决定老办法重用,用东西引着它来。
上回是怕冷,这回屋里暖和,它去哪都没关系,再用火炉不好使,朝曦决定用吃得引。
这个点朝曦饿,难道蛐蛐不饿?
朝曦叫人拿来菜根和花瓣,掺和着放在各处角落,等上半个时辰,一一去角落里找,果然在花瓶后面瞧见蛐蛐藏在菜根里吃东西。
被她几下抓住,装进早就准备好的罐子里。
这只蛐蛐挺野,动不动就往外跑,被她抓回来两回了。
说来也是,沈斐走时送给小皇帝的,如今也有两三个月了,蛐蛐总共才多少寿命,撑死三五个月,从小到大让它憋着倒也罢了,老了还不让人家感受一下雌雄之乐,委实不地道。
小皇帝还没出来,朝曦撕了些菜叶根进罐子里,又将盖子盖上,暂时塞进袖子里,躺在一边等俩人完事,她好回家。
瞧这样子没有皇上吩咐,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沈斐要教小皇帝读书,还要教他批阅奏折,忙得很,暂时也顾不上她,朝曦也不想给他俩添乱,就这么躲在角落,贴着书房的门,偷听他们说话。
一叔一侄,一帝一王能说什么?无非是奏折和书上的东西,最尴尬的是沈斐教小皇帝念的诗词,朝曦居然没有念过!更听不懂意思!
小皇帝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她居然连听都没听说过。
朝曦捂住脸,不想承认自己连七岁的孩童都不如。
她无所事事,在俩人念经一样的一问一答中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头顶被一片阴影罩住。
“醒了?”沈斐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什么时辰了?”朝曦边揉眼睛便问。
“卯辰而已。”
冬天天黑的早,加上外面下了雨,有些阴,卯辰已经黑了大半,屋里不点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可以回去了。”沈斐伸出葱白的手拉她。
朝曦借着力道起身,将袖里的蛐蛐拿出来,“小皇帝呢?”
“熬不住睡了。”沈斐接过蛐蛐,搁在一边的桌子上,“他醒来会看到,咱们先回去吧。”
“哦。”朝曦没有意见。
沈斐还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寝宫里有人他也不避讳,倒是朝曦,本能将手抽出来。
沈斐这厮肯定忘了,本来就有人传他断袖,他再光明正大拉着一个一身男装的人大摇大摆走出去,不是更添谣言吗?
还好朝曦及时发现,并且制止了。
沈斐应该感谢她,维护了他的权威。
朝曦抬头看他,正想邀功,发现沈斐蹙着眉,似乎并不开心。
“怎么了?”朝曦问他。
“没什么。”
沈斐什么都没说,脚下快了一步,在前面引路,朝曦莫名觉得他有点生气?
好端端的,怎么会生气?
应该是错觉。
朝曦没当回事,回到宁王府后开始收拾东西,要跟沈斐分床睡,一来,她答应了镜花姐姐,给她三年的时间,总要给她机会吧?
老是跟沈斐待在一起,她这辈子也别想有机会。第二,朝曦葵水来了,跟沈斐一起睡,换月带,洗月带,都不方便。
原来是没条件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条件,当然不能委屈了自己啊。
沈斐刚刚去洗了个澡,没瞧见她搬,回来朝曦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先去平安的屋子里找,没找到,又挨个打开门进去,里里外外都瞧了一遍,终于在最角落的屋子里找到朝曦。
刚铺好床,坐在板凳上嗑瓜子,瞧见他吃了一惊,“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特意选了个沈斐不可能来的屋子,沈斐喜欢干净,这地方低洼,门前全是水,进来会把他的鞋弄湿,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沈斐一定会绕开这里。
“我一间一间门都打开看过。”沈斐皱眉,“朝曦,你今天很不对劲。”
朝曦无语。
她当然不对劲啊,葵水来了,特意避开沈斐,就是想自个儿方便一下,沈斐倒好,居然还追来了!
朝曦叹口气,“就是葵水来了心情不好而已,别瞎想。”
瓜子嗑完,朝曦扫了扫,将瓜子皮扫去一边的角落,洗了把手,反正也没事做,干脆躺在床上酝酿睡意,沈斐跟着过来,与她挤一张小床。
时间对于他来说还有些早,便去隔壁拿了本书重新过来,半躺在床边悠哉悠哉得看。
朝曦一直在等着他睡,她好洗月带,这厮就是不睡,特别能熬,熬到辰时还不睡,朝曦都快崩溃了,他打死不睡。
也不知熬了多久,没把沈斐熬睡着,她自己倒是昏昏欲睡,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叫她。
“朝曦。”声音磁性好听,“你葵水还要多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