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伶这几日表现的异常低迷, 每日卧于床榻, 几乎算是闭门不出。
赵忻有些担心谢伶的腹中胎儿,每日都会来看一眼。谢伶总是笑着说自己没事, 弄得赵忻心下有些许愧疚。
而给谢伶递了信, 让谢伶不要招惹赵安玥, 在宫里安分守己好好养胎的齐家世子齐永腾也放下了心。
然而谢伶却令春丽, 将赵安玥养的那只猫给抓来。
她自然不是为了虐待猫那么简单,这只猫每日来往于皇后宫中,相当于伴在赵安玥身侧。赵安玥如今有孕,谢伶想害赵安玥腹中胎儿,便起了给那猫身上弄点香料,在香料里加点能让人落胎的粉。
她自以为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 没有人发觉。可谢伶不知, 顾淮景多年前就已经在大宴插下不少眼线,自己宫中一切都被顾淮景的人看在眼里。
在春丽让一个小宫女将猫抱走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
顾青得了吩咐,带着十个侍卫朝宫中一处没有人居住的冷宫而去。
冷宫之中,春丽带着几个谢伶的心腹宫女,抓着那肥猫, 想把那肥猫压在掺杂了香粉的水中,让猫身上染上香料之味。
肥猫十分怕水, 喵喵喵得挣扎个不停,浑身毛发竖起,用爪子抓了宫女们好几下。
春丽不小心被抓了一道痕, 心中怨毒,手狠狠地揪了肥猫一把。
肥猫吃痛,惨烈的猫叫声顿时袭来,挣扎得更加厉害,几个宫女只能死死抓着。
一人抓一只脚,然后春丽把手伸到肥猫毛绒绒的背上,狠狠往水里压去。
肥猫的毛顿时沾上了水,湿哒哒的一片,惨叫个不行。
就在这时,顾青带着人一脚踢了殿门走了进来。
几个宫女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松开了少许。
一直挣扎着的肥猫趁这个机会逃脱开来,因为体型有些肥硕,一边落着水,一边迈着沉甸甸的脚步往外跑去。
春丽内心已经慌乱了起来,她行事极为小心,按理不该有人发现才是!
顾青看着走来的猫,弯下腰把猫抱了起来。
猫受了惊吓,在顾青手里依旧挣扎着。顾青一边小心安抚,一边嗅了嗅猫身上的味道。
这香味有点不对劲,顾青的眼睛在春丽惊慌的脸上扫过。
赵安玥吩咐过,对猫动手的宫女太监,都由他来决定怎么处置!顾青跟着顾淮景多年,虽然在侯府中看起来有些温和,常年一身青色服装。但他是顾淮景带出来,行事一脉的狠辣。
这些宫女对赵安玥的猫下手,必然是冲着赵安玥去的。赵安玥是顾淮景的妻子,是大祁的皇后,还身怀有孕。
顾青温和笑道:“来人,这些宫女害我大祁皇后,折断双手双脚,以示惩戒。”
春丽听了这话有些毛骨悚然,她狠着一张脸:“你敢!我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你敢伤我一根毫毛,娘娘必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宫女也纷纷附和:“你这大祁侍卫怎么说话,我们只是见这猫脏兮兮的,所以给猫洗洗澡而已,可没有害人!”
顾青听都没听,抱着猫径直离开了。他惩罚几个宫女,就算赵忻心里愤怒,也不会拿他们这些大祁派来的人如何。这谢伶果然如赵安玥所说,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后头的侍卫朝宫女们围了上去。
侍卫一个个武力高强,这些宫女根本就不是对手,冷宫中传来凄厉的痛呼声,仿佛刚刚肥猫的惨叫。
顾青回去后,先把猫交给了刘大夫。
刘大夫闻了闻,眼里带了点厉色:“是麝香的味道!”
顾青眼中一凛,道:“刘大夫,这猫先放在你这里。我去禀告娘娘。”
说完后,顾青快步走了出去,他刚刚一路上抱着猫,身上也沾染了些味道,先换了件衣服,清洗双手后才过去。
赵安玥已经在等他了,闻言问道:“如何,猫找到了吗?”
顾青点点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赵安玥。
赵安玥也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一直有人暗中盯着谢伶她们,发现不了的话,还真可能着了谢伶的道。
她下意识护着腹中小安鱼,眼睛滴溜溜转着,问道:“你说你把那些宫女打断手脚了?”
顾青:“是。”
赵安玥低下头想了想,苦着张脸:“你且看着,这谢伶定然会去找我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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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伶舒舒服服躺在贵妃椅上喝着安胎药,刚喝了没几口,便有太监神色惊慌的跑了进来,跌跪在地面,战战兢兢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谢伶皱着眉,将安胎药往身旁宫女手里一放,有些许不耐烦道:“何事?”
太监大口喘着气,吞咽着口水:“娘娘,春丽她们,她们手脚被人折断了!”
谢伶一下子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因为坐得太急,伤到了腰,连带着腹中一痛。
宫女和太监见了脸色一慌:“娘娘,您没事吧?”
谢伶白着脸,强忍着痛意,恶狠狠的盯着太监:“你刚刚说什么?再给本宫说一遍!”
太监神色紧张:“春丽她们被安玥公主的人发现了,那些大祁侍卫到了冷宫把猫抢走,并且折断了几位姐姐们的手脚!”
谢伶心神一慌,豆粒大的汗水就顺着额前流了下来,腹中疼痛感愈发明显。
她抱着小腹,忙道:“快去叫太医,且把皇上也叫来!”
赵忻听到消息后,忙放下手中事务,匆匆赶来,赶到的时候,刚好在门口看到被太监们搬回来的宫女。
宫女手脚皆怪异的弯折着,看起来格外的痛苦。
赵忻皱着眉,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赵忻向来仁慈,沉下脸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忙道:“皇上,这这这是那大祁侍卫干的!贵妃娘娘就是听了这个消息,才开始腹中疼痛的!”
赵忻紧了紧拳头,抿紧了唇,走进了宫殿。
谢伶躺在床上,太医在为谢伶施针。
赵忻走到前方看着,见谢伶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心里担心,问太医道:“贵妃娘娘如何?”
太医回道:“禀皇上,娘娘一时气急攻心,惊动了腹中胎儿。幸好还来得及,已经稍稍稳定下来了。只是贵妃娘娘日后得加倍小心,不能动怒,也不可过于忧心。”
谢伶半阖双目,闻言眼泪掉落了下来,轻声道:“皇上,臣妾不知又是哪里得罪了安玥公主,害得安玥公主让侍卫们如此待臣妾的宫女。臣妾的那几个宫女,从小和臣妾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臣妾现下实在心中难过。皇上,请您为臣妾做主啊……”
赵忻连忙安抚道:“贵妃,你如今怀了皇儿,万万不可忧心。你的宫女,朕定然会让太医们好生医治。至于玥儿……”赵忻想到门口见到那些可怜的宫女,心里也有几分生气,“玥儿那里朕会亲自去说,让玥儿给你赔礼道歉!”
说完后,赵忻便甩袖离开,直接奔着皇后宫殿而去。
谢伶躺在床上,神色也没有多大的欢喜。她就是怕被人发现,所以此事派了自己的心腹去,这下可好,她用的惯的宫女都被折了双手双脚,好不好得起来都要听天由命。
今后没有得力的下属,她很多事情就无法做到得心应手。
想到这,谢伶又觉得腹中有疼痛之感。
太医连忙道:“娘娘,您可得好好控制自己心情了,否则这样对皇子可是非常不利!”
谢伶咬着牙,只能一下一下的深呼吸,以此平静内心。
这皇子是她最大的倚仗,可千万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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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忻有些生气的朝皇后宫中走去,因为太过愤怒,他甚至没有坐圣撵,直接走了过去。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赵忻听到了有几个宫女小声的交谈声。
“我和你们说,今天可出大事了!”
“什么事?”
“我今日见到伶贵妃宫中的宫女们把安玥公主的猫抓走了,带进了冷宫。”
“她们抓猫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猫被抓走没多久,安玥公主带来的那些大祁侍卫就去找了,找到了冷宫。出来的时候,一个侍卫手里抱着猫,从我身边走过。我从猫身上闻到了一股香味,你们猜猜是什么味道?”
“什么?你快说呀!”
“就是就是!”
赵忻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让身后的人不要出言。
“是麝香的味道。”
“什么?!”
“你们轻点,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如今伶贵妃身怀有孕,圣眷正浓,这些听听也就算了。”
“知道知道,不会说的。只是这伶贵妃难道是想害安玥公主小产?”
“你乱说什么!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快快走吧!”
一阵脚步声后,偷偷说话的宫女便快步离开了。
赵忻停在了当场,一时之间脚步犹豫,刚刚的怒气也散了不少。
如果这些宫女说的是真的,难道是谢伶要害玥儿的孩子?
可是,这一边是女儿,一边是未出生的孩子。对赵忻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赵忻站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决定,继续朝皇后宫中而去。
赵安玥没把这些事情告诉母后,她坐在厅中,一边喝着果茶,一边在等着赵忻。
她神色有些低落,心里也有些紧张。
她怕谢伶恶人先告状,所以特意安排几个丫鬟在父皇经过的地方说了几句话,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给父皇听。
只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相信,事后又会向着谁。
她也不知道待会父皇来了会怎么说她。如果父皇真说了让她伤心的话,她可能就不会那么喜欢父皇了。
记忆中那个待自己极好的父皇,也许真的只存在于记忆中了。
赵安玥不愿意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所以她很难过。
没过多久,赵忻就到了。赵安玥从位置上起来,隔着段距离看着自己的父皇。
赵忻神色很是疲惫,在赵安玥看来那宽阔的肩膀也佝偻的厉害。
赵忻的病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身体一向都很不好。这些年来,都是用滋补的药物续着。
这些日子,他一面要忙着朝中事,一面要在谢伶和赵安玥之间周旋,一面又为和徐如蕴的关系而头疼。
可谓一心三用,每晚都到很晚才勉强睡去。
今天更是发生了不少事情,他现下觉得头疼的不行。
可是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他又说不出一句重话,他只能苦笑着道:“玥儿,和父皇出去走走,如何?”
赵安玥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在后院中散步,赵忻走到一颗梅树下时便停住了。
这个时节,梅花盛开,一股淡淡的清香席卷而来。
赵忻看着徐如蕴的门窗,心里有不少事情。
他本不想和玥儿提这些事情。但如今,赵忻需要找个人来倾诉。
他道:“玥儿,你可知你母后为何生我的气?”
赵安玥轻轻抠着梅花树的树干,摇头,语气里带着孩子般的责备:“我不知道,你们都不告诉我。”
赵忻叹了口气道:“玥儿,父皇也不喜欢谢伶。只是父皇有父皇的无奈,谢伶有孕之后,我找你母后谈过。我原打算待谢伶生下孩子后,便把孩子过到你母后膝下。但是你母后不同意,还很生气。”
赵安玥抬头看了父皇一眼,半晌道:“要换成是我,让我带谢伶的孩子,我也不同意。”
赵忻看着赵安玥,眼里有些受伤:“可是玥儿,那是父皇的孩子。玥儿,父皇只有你一个孩儿,如果玥儿是个皇子,父皇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忧愁了。父皇需要一个皇子,来继承大宴,来为我们赵氏皇族发扬光大。玥儿,你体谅一下父皇,好不好?”
赵忻语气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赵安玥低着头,看着自己漂亮的鞋子,用脚尖轻轻踢着泥土,双手抠着树皮,就是不愿意点头。
她红着眼眶,几乎都要哭出来。
赵忻揉着眉心,发出几声猛烈的咳嗽。待这个劲缓过之后,赵忻犹豫了一下,又道:“玥儿,如今谢伶心神不定,胎儿不稳。你,尽量不要去招惹她,尽量忍一忍,就当是为父皇忍一忍,行吗?”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赵忻。
赵忻触及到赵安玥眼中的疏离,心刺痛了一下。
这样的神色,他几月前在徐如蕴眼里也看到过。在这之后,徐如蕴便和他疏远了,仿佛只是陌生人。
赵忻心里也觉得难过和委屈,他爱徐如蕴,也爱赵安玥。在过往,他对两人都极好极好。可是他是大宴皇帝,他需要一个皇子。如今谢伶怀孕,他心里开心。
可为什么,他那么爱着的人,却反而流露出这般失望的神色?她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他,体谅一下他呢?
赵忻越想,胸口越是疼痛,眼中开始模糊,身子一晃,就往地上倒去。
赵安玥一下子急了,连忙跑了过去:“父皇!”
赵忻晕了过去,言公公带着太监跑了过来,慌乱得又是要叫太医,又是要喊人的。
赵安玥心里也很急,对顾青道:“快让刘大夫给我父皇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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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忻被人抱到偏殿里,刘大夫正在为赵忻诊治。
赵安玥站在一旁,走来走去,明显心神不稳。
半晌,刘大夫收了手,站了起来。
赵安玥连忙问道:“刘大夫,我父皇如何?”
刘大夫脸上表情惊疑不定,一脸凝重,他看了看赵安玥,又看了看房里的太监,犹豫了一下。
赵安玥见刘大夫似有难言之隐,忙让房中其他人退下,只剩下她和刘大夫,以及躺在床上的赵忻。
刘大夫在心中权衡了半晌,才道:“娘娘,宴帝身有寒疾,是从胎中带来的。”
这事情赵安玥知道,她胡乱点了点头:“那现在如何,有事吗?”
“我过会给宴帝开几副方子,会有所缓解,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刘大夫顿了一下,道,“娘娘,请恕我直言,宴帝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最多也只能撑个一年。”
赵安玥大惊,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刘大夫叹气道:“确实如此。”
按照赵忻的身体状况,能活到这个岁数,是有原因的。赵忻体内有百灵丸的药性,像是十年前被人喂服的。
只是这百灵丸十分珍贵,常人根本不可能有。不过这赵忻体内除了百灵丸,还有其他东西。
刘大夫低下头,声音轻了一些:“还有娘娘,宴帝不可能有子。”
赵安玥愣了一下:“这什么意思?”
刘大夫道:“宴帝十年前被人喂下药性极烈的药物,此药断人子孙后代。”
而且这药物,刘大夫也很熟悉,是药王谷中之物。如果不是药王谷之人,此药其他大夫是看不出来的。
能同时有百灵丸和这等断人子孙之药的人,也只能是那一人了。不过刘大夫没有说出来,并且这辈子到死也不会说。
只是刘大夫觉得有些害怕。那人竟是如此高瞻远瞩,十年前就设下了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