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用过了午饭, 安婳和芯月回了王府, 走过二门, 一抬头便看到倌倌正懒洋洋的躺在树上晒太阳,舒展着腰身, 长胖了不少, 一身毛绒绒的乌黑软毛在阳光下亮而顺滑。
安婳含笑叫了一声, 倌倌扬起小脑袋看了看,然后从树上跳下, 直奔安婳而来,倌倌虽然淘气,但也喜欢撒娇, 和安婳尤为亲近。
安婳把它抱在怀里,它便懒洋洋的露出了小肚皮,安婳摸了摸它的小耳朵,它忍不住舒服的叫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
芯月看它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倌倌身上的毛又软又滑, 她一直很喜欢小动物, 只是卫贵妃不让她养。
两人边逗弄着倌倌,边往里走, 恣柔坐在花厅里不知等了多久,一见到她们便站了起来,“姐姐, 你带公主去哪了?公主还病着,出去不合适吧?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安婳不理会她话里的挑拨之意,淡淡道:“随便走走。”
“姐姐,你别嫌我烦,我也是关心公主。”
她想在芯月面前表现她的‘关心’,安婳便由着她说,低头逗倌倌玩。
恣柔又说了几句,见安婳不答,芯月又像个闷葫芦一样不出声,自己也觉得无趣,只好闭了嘴。
她想了想,眸中闪过笑意,摸了摸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夸张的吸了一口气,娇声抱怨:“王爷刚刚送我的这对珍珠耳环实在是太大了,坠的我耳朵疼,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男人啊,送首饰总想送最贵的,如果让我选,我才不选这么贵的呢,精致小巧的也很好看啊......”
芯月紧张的绷紧了身子,担心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安婳的面色。
安婳勾起唇角笑了笑,弯腰放下倌倌,然后掏出怀里鸽蛋大小的南海珍珠仍在地上,“倌倌,去玩吧。”
倌倌最喜欢球类,地上的珍珠不但圆还亮晶晶的,它立刻迈着小短腿推着珍珠跑了,尾巴开心的一晃一晃的。
恣柔眼睛都直了,嘴巴微张着,剩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安婳直起腰,轻飘飘看着恣柔,问:“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恣柔噎住,摸耳环的手讪讪的放了下来,神色不自然的呐呐道:“.......没说什么。”
芯月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安婳朝恣柔淡淡点了点头,转身回屋,芯月忙跟了上去,只有恣柔呆愣在原地,懊恼的看着跑远倌倌,没有再跟着她们,似乎还没从挫败中缓过来。
芯月回头看了恣柔一眼,对安婳道:“嫂子,我再也不担心你了。”
安婳忍不住笑,“担心我什么?”
芯月乖乖道:“宫里每次有嫔妃炫耀父皇的恩宠,其他妃嫔都气的面红耳赤,我本来担心你被恣柔欺负,也担心你会生气、伤心,现在看完全是多虑了。”
安婳伸出嫩白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笨蛋,嫂子有钱,不用担心。”
芯月眼睛亮了亮,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来还是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安婳看芯月一副参透了人生的模样,不由愣了愣,嗯?
……
将芯月送回屋,安婳犹豫片刻去小厨房亲手做了一盘杏仁酥,端去了祁禹的书房。
书房的窗户大开着,安婳一眼便看到祁禹正坐在棋案前一个人下棋,他右手托腮,左手执棋,食指微微敲击着棋子,微低着头沉思,眼眸看向棋盘,神情专注,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安婳提着食盒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柔声问:“我能进去吗?”
屋内祁禹听到她的声音怔了下,然后放下棋子,起身亲自打开门,引她入内。
祁禹的书房整洁工整,雕花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类书籍,雪白墙壁上挂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红木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空气中飘散着淡淡龙涎香的味道,墙角花架上摆着一盆兰花,清幽雅致。
安婳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子,打开食盒,端出杏仁酥放到祁禹的面前,“我亲手做了些杏仁酥,你尝尝,我娘曾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祁禹低头望去,盘子里的杏仁酥小巧玲珑,外皮酥脆,内层嫩白透黄,还未入口,便已能闻到香甜之气。
祁禹不由轻笑,拈出一块杏仁酥,十足认真的道:“看来岳母所言非虚,我还未吃,心情便已经好了起来。”
安婳知道他在逗自己,看他还有如此闲心,应该是没有因被景韵帝训斥一事愁闷,不由心头稍松。
祁禹把杏仁酥放入口中,口感柔软,甜润适中,齿颊留香,不由赞道:“王妃手艺出众,和岳母当年不相伯仲。”
卫卿凝不懂厨艺,唯独糕点做的味美香甜,以前经常带进宫给祁禹品尝,祁禹小时候很是喜欢。
安婳思念娘亲时,便也学着做糕点,只是她有自知之明,她的手艺终究是比不上卫卿凝的,祁禹不过是在哄自己开心。
祁禹唇边带笑,引安婳在矮榻上坐下,上面放着棋桌,矮榻临窗,能听到屋外清脆的鸟鸣之声。
火炉上茶壶咕噜咕噜的响着水沸之声,祁禹亲自倒了杯清茶,递给安婳,“听说今日早朝的事了?”
安婳接过茶杯,如玉的手指轻握着青花茶杯,捧在手里,闻着淡淡茶香,轻轻点了点头。
祁禹在安婳对面坐下,抬头浅笑,又问:“担心我心中郁结?所以做了杏仁酥来劝慰我?”
安婳再次点头,问:“那你可气?”
祁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黑眸明亮,语调轻松,“我若是被他训斥两句,便伤怀苦闷,恐怕早已气得伤身了。”
景韵帝这些年对待祁禹和祁叹的差别彰明较著,做过的不公之事更是数不胜数,祁禹早已习以为常,也早就看淡了。
安婳放心下来,低头喝了一口茶,清凉中带着一丝甘甜。
“只是这次之事,恐怕会苦了百姓,李廉汉适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却不适合主持平乱,他去了恐会适得其反,反招祸患,祁叹徒有识人之贤,却无用人之明。”祁禹微微蹙眉。
“可还有法子?”安婳想到受苦的百姓,也不禁皱眉,心有不忍。
祁禹摇头,“父皇现在不会让我再参与此事。”
“既无法,便只能静观其变。”安婳安慰道。
祁禹点头,又吃了块杏仁酥,然后唇角微扬,故意掏出桃花绣帕擦了擦嘴角。
安婳耳尖不由一红,想要回手帕又不知如何开口,踌躇间,祁禹已经面不改色的把手帕揣了回去。
安婳张了张嘴,低头抿了一口茶,心不在焉的垂眸看向祁禹的棋盘。
祁禹含笑看了一眼她红润小巧的耳尖,微笑道:“和我对弈一局如何?”
安婳自幼便跟着外公学习棋艺,对此还是颇有信心的,于是便点了点头,兴致勃勃的在祁禹对面端正姿势坐好。
结果……第一局她便被祁禹杀的片甲不留,安婳错愕的看着棋局,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二局,安婳还是毫无悬念的惨败。
安婳挫败过后,被激出了好胜之心,愈发专注在棋局上。
午后的暖风,夹杂着满院清幽花香,透过窗口,徐徐吹入屋内,安婳坐于棋盘前,青丝垂肩,发尾随风而动,眼眸低垂,睫毛弯弯,聚精会神的看着棋盘,秀眉微皱,娇唇不自觉的轻咬着,艳如樱花的唇畔上留下浅浅的齿印。
祁禹看着她唇瓣上的浅痕,眸色深了深,为了不让那红唇再受苦,生平第一次在棋盘上故意留了一处漏洞。
安婳的棋艺不差,他下错一子,便足够她反败为胜。
安婳的眸子果然一亮,杏眸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她故作淡定的一步一步,利用漏洞将祁禹的黑子团团围住。
赢的一刹那,安婳忍不住雀跃的欢呼一声,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祁禹看着她娇憨的模样,勾唇露出笑意,眸底蕴着温柔。
安婳迫不及待的又摆好棋局,这一局,祁禹故意让了两子,让安婳险胜。
安婳再次笑了起来,明眸皓齿,像一朵盛开的娇花,她一笑,芬芳便在屋内悄然散开,让看到她的人都沾染上微笑。
祁禹不由眉眼柔和,唇边笑意渐多。
安婳看看他,再看着棋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微微皱眉,“……你让我?”
以祁禹前两局的棋艺来看,根本不可能犯后两局那么明显的错误,她刚才一时兴奋,竟未发现祁禹故意为之。
祁禹摇头,“王妃技高一筹,我确实输了。”
“此话怎讲?”
“棋盘如战场,我难挡美人计,该是一败涂地。”祁禹语气极为认真。
“我没有……”安婳白净的脸上泛起红霞,水眸一眨不眨的看着祁禹,为自己辩驳,她刚才专注棋局,绝没有使用什么美人计。
祁禹点头,语气十分诚恳,“美色当前,我心自乱,所以只有王妃能胜过我,并让我输的甘之如饴。”
他是说天下间只有安婳的美色能够诱惑他,让他心乱。
安婳怔了怔,脸颊上粉桃纷飞,说话磕绊起来,“不、不玩了,我先回去了。”
她放下棋子,提起裙摆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纱裙,远远看去像一只活泼灵动的小黄莺。
祁禹一直看着她的身影跑远,眉眼弯了弯,拿过刚刚一直被安婳握在手里的白色棋子轻轻摩擦了一下,向来冰冷的眸子绽放出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