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拐角处的林宛柔和钟灵素好好的站在那里的时候, 安婳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林宛柔和钟灵素早已等得焦急不已, 还好火势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大, 护卫们至今没有将火扑灭,才没有引起怀疑, 如今见到安婳, 心里不由一松。
钟灵素连忙走到拐角的暗光处, 将帷帽摘下,林宛柔侧身挡住这里的情形, 观察着四周。
安婳翻身下马,钟灵素将帷帽递给她,她匆忙抬手将帷帽戴在头上。
安婳将帷帽戴好后, 和钟灵素互看一眼,见对方的装扮没有问题,才从暗光处走了出来。
大火依旧熊熊的燃烧着,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那里的热度。
安婳走到林宛柔身边,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将包袱藏起来,就见祁叹行色匆忙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神情严肃的宋懿。
安婳面色一凛, 猛的攥紧了手中的包袱, 心脏咯噔一声, 剧烈的跳动起来, 还好头上戴着帷帽,才没有露出紧张的神情。
林宛柔和钟灵素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安婳,抿着唇微微低下头去。
祁叹走至近前, 声音焦急的看着安婳问:“婳婳,你没事吧?”
安婳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尽量让声音屏幕静无波没有起伏的道:“无事。”
祁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没有丝毫损伤,方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刚刚出宫了一趟,回宫时听说这竟然起火了,这才连忙赶过来,还好你无事,否则你若是有损一身寒毛,我非要杀光这宫里伺候你的人。”
安婳皱眉,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倒了炭盆,正巧烧了帷幔,才引起了火灾,你要怪就怪我,怨不得他们。”
祁叹见她终于肯跟自己说这么多话,不由露出笑容来,“我哪里会怪你,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安婳嘴唇微抿着,这次没有再搭言。
祁叹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视线微微偏转,看到安婳身后的马,不由神色露出狐疑之色,“这儿怎么会有一匹马?”
三人同时一惊,林宛柔和钟灵素,低垂着头,睫毛紧张的颤了颤。
安婳身体猛的绷紧,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略顿了片刻,方才佯装镇定的开口:“……我也不知。”
她的心头千思百转,祁叹是不知道她会骑马的,应该不会怀疑于她,可是……宋懿却知道。
安婳抬头朝宋懿看去,如果她没记错,当初祁禹教她骑马的时候,宋懿在围场外的树下站了很久,应该有看到她后来已经能骑马跑几圈了。
她紧张的看着宋懿,目光颤动,如果宋懿开口告诉祁叹,必定会引起祁叹的怀疑来。
宋懿面色不变,静静的回望她,就像隔着帷帽也知道她在看着他一样,神情不辨喜怒,让安婳揣摩不准他心里怎么想的。
祁叹看着马皱了皱眉,神情露出半分疑惑后,便舒展了眉头,他知道安婳从小便不会骑马,此马应该是真的跟安婳没有关系,他不以为意的收回目光,扬声命人将马赶走。
安婳紧紧的盯着宋懿,宋懿依旧面色如常,直到太监上前将马牵走,宋懿也没开口说一词,好像这匹马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安婳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由奇怪的看了宋懿一眼,他为何要放过自己?还是说他已经不记得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捉摸不透,她看不懂宋懿,就像她不懂宋懿为何要帮祁叹逼宫一样。
祁叹收回视线看向安婳,唇角的笑意愈深,“婳婳,你冷不冷?这处宫殿废了,暂时住不了了,我给你另外安排住处,今日时间太晚,装饰已经来不及了,等明日我就让人把那处宫殿布置的和这里一样华丽。”
安婳看着他道:“我想去青玉殿住。”
那里是祁禹以前住的地方,她想住那里。
祁叹神色一沉,“婳婳,不要试图惹怒我。”
安婳不置可否,反正她也没有抱太大希望,祁叹不同意,便只能算了,她看向燃烧的大殿,火光已经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彻底扑灭。
祁叹勉强按下怒气,他看了一眼安婳手里的包袱,随口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安婳拿着包袱的手抖了抖,白皙的手指掐紧软布,指尖发白,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不疾不徐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东西,就不拿出来污了越王的眼睛了。”
屋里着火后,逃跑的时候,手里拿些贴身物件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既然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祁叹身为男子,更是不好多看,便转开了视线,没有多问什么。
安婳微微抬眸看向宋懿,暗暗捏了一把汗,宋懿知道她会骑马,如今又发现她手里拿着东西,最近祁叹一直在找玉玺,宋懿会不会怀疑……
宋懿淡淡的看了一眼安婳手里的东西,薄唇轻抿,仍旧一言未发,反而挑眉朝安婳微微勾了勾唇角。
安婳忍不住皱眉,却放下心来,看来宋懿并没有怀疑什么,或者说怀疑了,也不想多言。
祁叹微笑道:“婳婳,你身子还没养好,受不得风,别在这里呆着了,免得伤了身体,这些护卫会负责将火灭好,你不用担心,走,我亲自送你去新的住处。”
安婳轻轻颔首,虽然心里十分拒绝,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她手里现在拿着祁叹一直在找的玉玺,和祁叹多呆在一起一刻钟,就多一份危险,可是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那样反而引起祁叹的怀疑,她现在只能装作顺从的跟着祁叹。
安婳边走边在心里暗衬,如何才能将祁叹支走。
一行人沉默无声的朝着新住处走去,一名太监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的喊:“王爷,不好了!”
祁叹停下脚步,面色不悦的拧眉,声音微凉,“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太监跑至近前,大声呼道:“王爷,边关来了消息,紫秀公主出事了!”
祁叹神色猛的一凝,“怎么回事?”
太监声音急切的道:“紫秀公主刚刚抵达大月国,便被大月国国主斩杀于阵前,激励将士,大月国一鼓作气,开始攻打边关……”
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在场的众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祁叹双目大睁,不敢置信的盯着太监,声音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秀秀……死了?”
太监提心吊胆的看了祁叹一眼,然后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
祁叹呆愣在原地,两眼发颤,眼底渐渐漫上几分血色,过了半晌,他握紧拳头,怒不可遏的大喝一声:“大月国竟然公然毁约!斩杀我妹,欺人太甚!”
太监顾不得害怕,连声急道:“贵妃娘娘一听到消息,就受不住刺激晕倒了,王爷您快过去看看吧。”
祁叹双拳握紧,面若寒霜的转身大步离去,甚至忘了跟安婳告别。
见他走了,安婳松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对紫秀的死有些悲愤,紫秀就算任性,也不该就这么沦为男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她微微低头,面色有些复杂垂着垂眸,一抬头却见宋懿正看着她,一瞬间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呼吸窒住,不动声色的把包袱往身后藏了藏。
宋懿看了她片刻,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安婳看着他走远,心里的那根弦才终于松开。
三人互视一眼,并未多言的到了新的住处。
钟灵素倒了杯热茶端给安婳和林宛柔。
安婳抬头看着她,柔声道:“今夜辛苦了。”
钟灵素摇头,“一切顺利就好,太子妃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安婳想了想道:“让人烧些热水送上来,我想沐浴。”
她刚才找东西的时候,顾不得那么许多,蹭的一身都是灰,早已有些忍受不了了。
钟灵素点头应是,走了下去,将房门关紧,免得冷风吹进来。
林宛柔低头喝了一口茶,有些唏嘘的道:“紫秀公主虽然任性刁蛮,却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如今被她母妃和兄长害了性命,着实可怜。”
安婳轻轻点头,声音有些悲凉的道:“只望卫海棠和祁叹,会对她感到一丝真心实意的歉疚和悔恨。”
林宛柔轻叹一声,眉角眼梢露出一丝倦容,她如今肚子大了,多站一会便腰酸腿软,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忍不住有些疲累。
“你快些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我了。”安婳看出她的疲累,柔声劝道。
林宛柔微微颔首,站了起来,“你也早些休息。”
安婳含笑点了点头,连忙让宫女进来扶着林宛柔,她自己的身上还沾着灰尘,自然是扶不得林宛柔的。
林宛柔离开后,安婳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她坐在桌边将包袱再次小心打开,将玉玺拿了起来,放在烛光下细细看了看,确认玉玺完好无损,才将玉玺仔细收好,然后拿起旁边的那道圣旨,一点一点的打开,低头看去。
诏书展来,里面的字露了出来,她拿着诏书的手不由一顿,眼睛渐渐睁大。
“朕以菲德,承继洪业……太子祁禹人品贵重,仁德天成,必能克承大统,嗣皇帝位……”
竟然是传位于祁禹的诏书。
安婳震惊的轻轻眨眼,没想到景韵帝就连传位诏书都已经准备好了。
祁禹本就是太子,本来继承皇位,毫无质疑,可如今祁叹想要以假乱真,这诏书就变得极其重要,还好景韵帝早有准备,有了这两件东西,就算祁叹登基,祁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夺回帝位。
她握着圣旨的手指渐渐缩紧,心中激动不已。
她一定要将这圣旨保护好,将圣旨送到祁禹的面前。
她将包袱重新紧紧的包好,然后将包袱藏到了床下,她最近每日要装作躺在床榻上休养,只有将这两样东西放在这里,她才最放心。
沐浴过后,安婳便熄了烛火,上床休息了,她要好好养足精神,才能有精神应付祁叹。
这一夜,海棠苑却灯火通明,注定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