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十分感性地思考过他们抛弃季明臣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应该把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丢在火灾现场。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季明臣的时候,后者已经被熏得喘不过气来,艰难地从柜台后往外爬。
他也记得那次火灾虽然没有真的烧死人,却因为无秩序的踩踏平添了许多伤者。季明臣只是一个小孩子,如果那一天没有时久出现,或者他没有选择躲起来,而是愚蠢地跟着人群跑,那他就会被同类活活踩死,或者在大火中活活烧死。
想着想着,时大久就开始情不自禁地伤感起来,然后他就真的抹起了眼泪(并不存在)。
彼时的季明臣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倒水喝。卧室的大门正对着客厅,他一眼就看到窝在沙发上悲痛无比的时大久,再看电视上,正放着中央七台的《动物世界》,当即小声吐槽了句:“神经病。”
时久委屈:“神经病你个头啊!我明明是在伤心,要是哪天你爸妈找上门来,把你带走,那我这个一把屎把尿把你喂养大的哥哥可怎么办啊?”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季明臣竟然难得地愣了一下,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哥的话有哪里不对劲。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突然放弃了喝水的打算,直接转身又进了门,还把门板给嘭地拍上了。
时久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而后得意地笑起来,窝在沙发角落里小声骂道:“神经病!”嗯,隔着房间门,他绝对不会听到吧?
然而,那一天终究不会只存在于想象中。
大二开学前几天,时久被学姐拖去当苦力,接待大一新生,然后就看到了季明臣。虽然这个弟弟早就因为青春叛逆期等种种原因和他变得疏远,但还是坚持追随着哥哥考了同一所大学。
时久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季明臣大三。时久一边忙着打零工,一边拼命发简历,想找到一份工作。而季明臣坐在家里,吹空调玩电脑。
某个下午,时久从打工的店里下班,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毒辣的阳光,顺着屋檐投下的阴影往家走。
然后,就在他住的那个老小区里,突然开来一辆加长的贵宾车,黑亮黑亮的,低调奢华,派头十足。老小区的路都比较窄,时大久只能停在一边给汽车让路。等车到了跟前,他才发现距离不够,只好又往墙边缩了缩。
一边躲,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么长的车开进来,车屁股随便一甩,就该把路边的墙皮给蹭掉了吧,到时候是车赔墙呢,还是墙赔车呢?
此时的他,还没有开始怀疑这辆车的目的,只是下意识往家的方向走。
凑巧的是,这辆车居然跟他完全同路,拐的每一个弯都完全一样,乍一眼看上去,倒显得时久像个猥琐的跟踪狂。直到车里的司机终于踩下刹车,停在了自己家楼下。车门打开,里面先迈出一条修长笔直洁白的腿,然后刷地蹿出整个人。
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身上穿着一水儿的名牌,都是他听说过但绝对买不起的名字。
时久内心是震惊的,原来自家祖上还有这种有钱亲戚吗?
——当然不会有,不然时家也不会这么穷。
他没有管那个女人,就像对待一个从楼下路过的陌生人一样,自顾自地拔腿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