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撵刚往上抬起, 康熙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李德全悄悄地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 万岁爷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撵上,双眼之间的神色莫测, 垂下的眼帘一片阴影,遮住了晦暗的神情。
他悄不做声的叹了口气,太子的手段还是太嫩了。何况看上谁不好, 偏偏是看上温嫔娘娘。
李德全不禁想起那日,安静的大殿内,一身黑衣的探子跪在地上,那天的大殿格外的安静, 偌大的宫殿似乎能听见呼吸声。
睥睨天下的万岁爷放下捏着眉心的手,只朝下面淡淡的说了一句:“照朕的吩咐回了太子,其余的一句多话都不用说。”
探子点了点头, 弯着身子又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他应该是功夫极好的,走的时候李德全就连脚步声都没听见。如今看太子这副样子,应该是听信了探子的信息。
只是不知这高兴能撑得住几时,李德全想到这忽然对太子生出了几分同情,怕是现在有多开心,日后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有多心如死灰。
想到这,他又抬起头来往万岁爷脸上瞧了一眼。
怕是太子疼的锥心刺骨万岁爷都不会放手, 可同样的,帝王的爱更不会有放手两字。
他只盼望着,离太子知道真相那一天能够晚一点,只求太子越晚知道越好。
正想着呢, 眨眼之间就到了延禧宫。
康熙怕吵醒了温知许,只让嬷嬷抱着十八阿哥站在那,自己亲手挑起帘子远远的让十八阿哥看了一眼。
随后又动作小心的又将帘子放了下来,康熙走到他过去才道:“朕都让你瞧过了,若是现在还不吃,朕就要治你的欺君之罪。”襁褓中的十八阿哥哪里听的懂在说什么?眨了眨琉璃一样透彻的眼睛,滴溜溜的可爱极了。
随后嬷嬷抱他进去喝奶,他倒是也还算乖,闻着熟悉的味道倒是没委屈自己,乖巧的吃了起来。
康熙被十八阿哥耽搁了一会,见他没事又坐在书案拿起折子,嬷嬷喂好奶不知将十八阿哥放在哪里,又原样的抱了过来。
十八阿哥睡饱了,又刚吃好,此时正是有劲儿的时候,没一会就举着小肉爪咿咿呀呀的叫。
李德全见状吓的脸色一变,万岁爷看折子时最是不喜欢打扰,他刚想上前示意人将十八阿哥抱走,没想到万岁爷自个扔下折子站了起来。
奶嬷嬷抱着十八阿哥吓得差点儿跪在地上,康熙站在那,冷着一张脸往下瞧,十八阿哥眨巴着眼睛,咿咿呀呀的挥着小手。
板起来的脸还没坚持几分钟,康熙的心就立马融化了破了功,用手逗弄着十八阿哥的脸蛋:“他平日爱玩些什么?拿些过来。”
奶嬷嬷胆战心惊的双手奉上个拨浪鼓。
温知许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万岁爷一手抱着十八阿哥,一手摇着拨浪鼓坐在软榻上。
他靠着窗,低着头的模样温和了眉眼,看着十八阿哥的眼神眼角都带着宠溺,宽大手掌里拿着个巴掌大的小鼓,正低头轻轻的哄着。
原本捂着头的手放了下来,温知许眼神恍惚了一会,随后不知为何站在那看了许久。
“吵醒你了?”康熙抬头见她站在屏风旁边,笑着问。
“没。”温知许刚醒来,一身嫣红色的寝衣素面朝天,她要往前走,康熙的脸色就变了:“回去穿件衣裳。”大雨刚过去,正是还带着凉意的时候。
温知许眨了眨眼睛,忽然走上前。
乖顺的弯下腰,半跪在康熙面前,温软如玉的嗓音凑在康熙耳边,轻声道:“不如,万岁爷替嫔妾穿?”
康熙抱着十八阿哥的手一紧,眼中也随即染上另外一种颜色,身下的人素面朝天,长发披在脑后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来,上挑起的桃花眼带着一丝还没睡醒的朦胧,她勾起嘴唇,精致的五官令人惊艳。
康熙垂下眼帘,将手中的拨浪鼓放下,宽大的手掌伸出去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一屋子的奴才立马低下头,十八阿哥的奶嬷嬷立刻从万岁爷手中将阿哥抱了回来。
柔顺着跪在地上的人又轻轻眨了眨眼睛,康熙的眸子一暗,掐住她下巴的手指往上,往她那嫣红水润的唇瓣上往下一压:“身子好了?”
底下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脸上的表情愈发的乖巧。见康熙眼中闪过喜色,头才开始摇起来:“回万岁爷,还疼着呢。”
康熙咬了咬牙,随即不甘心的放了手。
温知许却心情骤然间好了起来,轻哼着歌儿回去梳洗了。
***
康熙见温知许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下午便回了养心殿与大臣议事。
章嫔的身子这段时间经过棉雾的调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温知许便得带着棉雾去偏殿瞧她。
“妹妹身子可好了?”章嫔瞧见她十分高兴,立马从软榻上走下来,这段时间来日夜滋补章嫔身上的肉已经补了一大半回来,不过还是纤细。
温知许看着抓住她的手臂细想,“我那还有万岁爷前段时间赏下来的人参、血燕都是些顶好的东西,待会让棉雾给你送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章嫔往软榻上走去。
却见软榻上正摆着一副棋,温知许随手拿了颗黑子下在上面,随口问:“见你身子大好,有些事我才来敢问。”
说罢,侧着脸抬起头看着章嫔:“上次要杀你的那人,你可还有印象?”
章嫔先是一顿,双眼之间闪过一丝痛楚,随后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起来:“像是有一点印象。”
温知许转头往她那一看,随后章嫔轻声道:“当时她穿着斗篷看不清楚模样,但是瞧那身形应该是个年岁大的嬷嬷,声音……”
她揉着太阳穴仔细的回想着:“听那声音,有些沙哑。”
“就像是,就像是被烟熏过那般。”
“嬷嬷?穿着斗篷?声音被烟熏过?”温知许手中拿着黑色棋子,低着头细细思索。
“这硕大的后宫都暂且在德妃的手中,要想找出那人来谈何容易?”章嫔深深的谈了叹了口气,转头拿了件东西上来。
“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现如今也没什么好送的。”章嫔将手里的东西摊开,“知道你绣工不好,亲手给你绣了件寝衣,就当做是你的生辰礼了,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手中的寝衣摊开,红色的料子上绣了花好月圆的图样,针脚紧密,一针一线都十分细致。
“怎么会嫌弃。”温知许将手在料子上抚摸着,章嫔的身体这般不好,这一针一线还不知是熬了多少个晚上熬出来的。
她双手接过,细腻的手指抚在那花好月圆的图样上:“姐姐的心意,我都记得。”
章嫔眼睛一红,伸手上前握住温知许的手:“但愿我们姐妹,今后在这后宫都能安安稳稳的。”
温知许低头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语气淡淡的点着头:“会的,今后我们在这后宫中一定会安安稳稳。”
***
五月二十五,温嫔的生辰。
一大早内务府就提前送来了万岁爷的赏赐,什么紫檀木镂空花好月圆的屏风,镶象牙的梳妆台,半人高的一座玉山……小件的有青花瓷的瓷瓶,青白釉梅花瓶两台,玉如意两件,金丝楠木的吉祥如意柜,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等。
送礼的太监们洋洋洒洒的来了一长串,万岁爷的礼还没放下,随后各宫的献礼又送了上来。
温知许是宠妃,纵然在背后骂她骂的咬牙切齿,可想巴结她的还是不在少数。
延禧宫内这般恩宠,久不出门的宜妃也带人送了东西来,正好撞上从里面走出来的静贵人,之前宜妃失宠,紧接着顶上来的是静贵人,宜妃眼中如何容的下她?
两人仇敌见面分外眼红,还没等宜妃发作,李德全又带着圣旨赶了过来。
温知许从里屋出来接旨,今日是喜庆的日子,她一改之前的素净穿了件艳丽的旗装,她原就生的美艳,这般一打扮起来更是艳丽的直逼人心。
宜妃也盯着温知许的脸看了许久,双眼之间闪过一丝不甘,一丝嫉妒,她年轻的时候也曾宠冠后宫,但是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
但像温嫔这般,经久不衰,且一回来万岁爷就再也没去过旁人宫中的当属头一份,她叹了口气,眼睛又往下瞧,温嫔身上的料子像是是浮光月锦,珍贵的很,总共就献上来三匹,听说万岁爷眼睛都不眨,直接都赐给了她。
传闻中浮光月锦行走之间仿佛能耀耀生辉,宜妃想到这睁大眼睛往那瞧了片刻,果真如此。
想到这,李德全的圣旨已经宣的差不多了。
她走神了,依稀只听见最后两句:“静容婉柔,丽质轻灵,淑慎性成,柔嘉维则。着即册封宸妃,钦此!”
宜妃的一双眼睛骤然间瞪的老大,满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就在她想问是不是自己听叉了的时候,李德全弯着腰,将手里的圣旨送上前:“宸妃娘娘,接旨吧。”
温知许谢恩之后,扶着棉雾的手站起来,上前两步轻声道:“多谢公公。”
明黄色的圣旨刚拿在手上,一屋子的奴才又跪了下来:“奴才们恭喜宸妃娘娘。”
温知许垂下眼帘,带笑的眼神一一往底下瞧,太监宫女石答应都跪了下来,唯独宜妃还一脸不可置信的站在那。
她勾起嘴角,目光直直的看着宜妃:“都起来罢。”
“多谢宸妃娘娘。”
宜妃瞧见对面那面带微笑的人,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双腿一曲:“恭喜宸妃妹妹。”
足足过了好久,温知许才嘴唇一弯:“多谢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在收尾了,23333
解释一下:宸妃的封号宸字表达极受帝宠。所以按封号来说是排在惠宜德荣四妃前面的(至少在我的文里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