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蟒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低落情绪, 他回首, 看了一眼搭着脑袋的银环,略有些迷惑。
他大手轻轻往她背上拍了拍, 以示安抚。虽然弄不懂她情绪为何突变,但安慰主人是他的本职。
银环斜了眼青蟒,撇撇嘴,收起心底的感慨,转头看向黑雄, 低着嗓子问:“你不是抢劫他们吗 抢到钱了没?”
黑雄:“抢到了,三百万。”
银环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哇, 他们这么有钱!”
妈蛋,太有钱了。霍飞一只大妖,兜里让她多吃两顿包子的钱都没有, 可这道士, 一拿就拿出了两个三百万...... 简直是,羡慕妒忌, 恨啊!
这么多钱, 够她吃十年的包子了。
黑雄:“对,吭都没吭一声就给了三百万。道士太有钱了,简直就是土豪。”
银环闻言, 尾巴观快的甩啊甩,趁着楼下道士在做收尾的时候,她戳了戳青蟒:“咱们钱够不够,不够, 继续抢他们。”
抢道士什么的,银环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从她成妖之后,不管是大哥还是监狱里其他的狱友,都告诉她道士不是好人,是妖族的头号大敌。
所以,抢敌人,她抢得那是心安理得,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
青蟒额头一蹙,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问题所在了。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黑雄,回头,耐心的对银环道:“抢劫是犯法的,如今这个社会,就算咱们是妖,也得遵纪守法。黑雄那三百万不是抢来的,是与他交易来的。”
虽然青蟒觉得来钱最快的方法,就是朝下面那几个道士下手,但...... 背上有个问题儿童,倘若继续这样行事,她怕是会有样学样,认为抢劫就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这万一以后没钱了,让他们去抢劫普通人,事情可就好玩了。
为了纠正某人的三观,青蟒觉得,他们要以身作则,不能在这么闹下去。
“银环,咱们生活在当下这个社会,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能肆意为之,要不然会打破妖族与人族之间的平衡。到时候......”
想要活得逍遥,那就必须得遵守人类定下来的那一套规则。青蟒不止是在纠正银环,同时,也有更深层的考量。如果继续朝这几个道士出手,惹急了他们,纠缠下去,怕是走不到福定山,银环就先一步暴露了。
“停停停,你在监狱的时候,半个月都不吱声,怎么一出来,你就变得跟霍飞一个样了,不抢就不抢呗,啰嗦。”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让银环有些脑袋痛。
“走走,回去睡觉啊。”银环觉得有些扫兴,鬼也看了,道士也抢了,还是回自己被窝去睡觉吧。
青蟒嗯了一声,背着银环就往楼上走去。
几人上楼,楼下扫尾工作已接近尾声。阿芳悲恸地坐在大厅里,抱着残疾弟弟无声哭泣。宋田山与阿辉四人收拾好凌乱的大厅,看了看神情无助的阿芳,皆深深叹了口气。
阿辉放好扫把,看着宋田山三人,踌躇了一会,才试探着小声道:“道长,阿芳这里...... 要不,你们去我家住一晚吧。”
阿芳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没办法招待客人,而且.... 方才他听到,那女道长喊另外出现的两人为“妖”。
阿辉心有余悸,有些后怕起来。
作为一个凡人,阿辉的胆子算是极大了,他没被阿芳妈吓到,也没被突然出现的“妖怪”吓晕。但甭管晕没晕,这种异类生物,是人,就没有不怕的。能挺到现在,完全是身边还有三个道士的原因。
“行,今晚打扰你了。”宋田山没和阿辉客气,师弟师妹受伤,的确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调息一下。方才他们也只是强撑,这股后劲一去,体内道元皆有些溃散。
戚妙顺了口气,抬头,紧紧盯着楼阶入口:“师兄,刚才我看了一看,楼上那伙一共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小女孩。”
宋田山回头,也往那边看去:“嗯,不管他们,他们一行身上都没血气,不是那些不懂规矩的东西。看他们对钱的执着,应该是常在世间行走的妖。”
世上妖族无数,有好有坏。只要不危害人类,就没必要和妖族死磕。
“走吧,休息一晚,明天回宗。”宋田山招呼了一声戚妙,然后朝阿辉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宾馆。
妖与人其实真没什么不同,好坏皆在一念之间,宋田山前段时间就听师傅提起过一个心善的妖,被关进监狱的事。
那妖,是个蜘蛛精,刚度过雷劫十几二十年。据师傅说,那蜘蛛精虽然是黑寡妇,但却是个心善的,虽是妖,却一直在行善积德。还是某家孤儿院的义工,在没有变成人形之前,曾救过师傅。
那蜘蛛精在凡尘中谈了一段人妖恋。人妖恋这种事,在古时看来是天理不容,可在现在这个社会,别说人妖恋,人鬼恋都不会有人去管,只要不危害社会,双方情愿,谁也不会吃饱了去管这种闲事。
降妖师又不是法海......
蜘蛛精的恋人是个初中老师,两人恩爱非常,感情羡煞旁人。可天不随人愿,那老师,搅和进了班上几个富家子弟的恩怨中,后来,被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开车撞死了。
撞人的是未成年,法律不能拿那几个小孩怎么样。因为这事,蜘蛛精发了狂,连着杀了两个学生,于是,被特殊安全局给通缉了。
被降师妖捉住之后,按特殊安全局以有的规定,她这种心有仇恨,还想继续杀人的妖,是要被人道毁灭的,但师傅念她恩情,费尽心思周旋,好话说尽,才险险保下她一命,关进了妖怪监狱。
这次他们来槟城,师傅有交待,要是时间充足,就去监狱里看望一下那蜘蛛精。
所以说,妖与人是没有任何区别,任何生灵,初生之时,皆不是恶。那只蜘蛛精修行近千万,从不杀生,可结果呢...... 有的时候,人比妖更可恶。
——
一夜无梦,夕阳从天空尽头慢慢升起,晨起的霞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点点洒落进来。
天一亮,银环就准时准点的睁开了眼睛。她刚醒,屋内的另外几只,也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银环抱着尾巴在床上滚了两圈,伸了个懒腰,小尾巴往青蟒身上一抽:“咱们今天怎么走?”
“有钱了,去买车。”青蟒摸了一下被银环抽到的腰,额头一紧,暗暗抽了口气。
银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不管是坐车,还是走路,只要能回到福定山就行。到了福定山,她在随着河道,去当初那片被道士捉到的河岸,想来,应该能找到人。
银环甩了两下尾巴,从床上蹭起来,先跑去卫生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在洗脸柜的上小胶袋里翻出一把小梳子,把身后那及腰的长发给梳了两下。
银环拿着自己的头发,在镜子面前比划了两下,小脑袋一歪,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扭头,往卫生间外喊了一声:“黑雄,弄好没,好了咱们去吃早饭,吃完饭后,陪我去剪头发。”
“啥?剪头发....”黑雄一惊,咻得一下跑到卫生间门口:“你剪头发做什么,咱们身上,别说头发,就是一根汗毛那都是妖元所聚集的,所以,不能剪。”
银环甩了两下自己的长发,瘪着小嘴:“太长了,梳起来麻烦。”
到了这会儿,银环有点想念白毛了,在监狱时,她的头发一直都是白毛在帮忙打理。
黑雄一楞,垂眼看了看银环的头发,额头猛抽,艰难的道:“我帮你梳吧。”
不就是梳个头发嘛,不信难得到他。
先忽悠过去,可不能让她剪头发。“女娲”的头发,是说剪就能剪的... 再说了,她本身就妖元低微,要是把这妖元聚出来的头发也给剪了,那还不得立即就打回原形... 变成小蛇啊!
呀,呸呸呸,她是“女娲”,才没有原形一说。
不管了,累点就累点吧,反正不能让她剪头发。
为了保下银环的头发,黑雄从此踏上了与头发为伍的道路,为了能满足银环的需求,这家伙,还特意跑去了美容美发学院,学了三个月的理发。
当然,他重点学是的扎头发,而不是剪头发。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黑雄费了好大一番劲,总算是把银环的头发扎了起来。一行人收拾好,便下楼准备退房。刚到楼下,就见肿着双眼的阿芳木木呆呆地坐在柜台后面,看样了,她似乎一个晚上没睡。
听到声音,阿芳机械地转头看去,似是想到了什么,红肿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惊怕,她往后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青蟒见状,冷眉微蹙,他抿嘴一笑,走到柜台前:“老板娘,退押金。”
阿芳垂头,颤抖着手众抽屉里拿出两百块押金,垂下的眼睛,楞是不敢与青蟒对视。
伤心了一个晚上,再见到这几人,阿芳立即就想起了他们的身份。那道长说,这几人是妖。
妖怪啊...... 这可不是自己妈妈,妈妈是鬼,但却依旧是亲妈,不会害她,可这群妖...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阿芳,终于知道害怕了。
“老板,再见。”青蟒接过钱,深眸轻阖,“再见”二字刚落,微微张开的唇瓣里,一道幽幽青烟突然冒出。
青蟒诡异一笑,回头,朝另外几人道:“走吧。”
看着眸光涣散,表情迷离的阿芳,银环疑惑的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青蟒:“没做什么,不过是让她忘了我们的身份而已!”
“确实不能让她记住我们。”银环闻言,点了点小脑袋。头上那被黑雄扎起来的冲天炮,也跟着晃了两下。那小模样,简直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