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因为半夜的那场折腾,甄珠起地比平日迟了些, 起来时已经到了早饭的时间,轮到今日画像的女孩子甚至已经来了。
不好意思让人等着, 甄珠急忙快速梳洗, 化妆时一来想起昨日计都的话, 二来也实在没时间仔细一层层地涂粉,便只稍作修饰, 把脸上过于出彩的部位掩盖了, 把微小的瑕疵放大了,整体便是个略有姿色的清秀佳人。
化好妆,早饭也只匆匆吃了几口, 拿了画板颜料等正要出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
她皱眉,走出去, 就叫院子里除了早来等候的几个女孩子, 又来了几个意料之外的人。
为首的,便是这金谷园的管家, 姓杜,人都称杜管家,甄珠只在初初进来金谷园时见过他。
虽说只是一个管家, 但金谷园的管家可不是一般管家,其架势派头,甚至比一般小官更恣意。初次见面, 他面对甄珠的态度便十分高高在上。
然而,此时,一见甄珠出来,杜管家脸上立马堆起了笑。
“甄姑娘。”他满脸笑地换道,那声音,若是换成个小姑娘的声音,甄珠倒想用“甜如蜜”之类的词来形容。
甄珠点了点头:“杜管家有什么事?”
大清早的,空气里还漂浮着清冷的雾气,杜管家却紧张地抹了抹汗:“甄姑娘,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才叫您在这小院子委屈了这些天,昨儿太师知道这事,把小的叫去狠狠骂了一顿。”
甄珠微微睁大了眼。
旁边几个女孩子也都惊讶地张开了小嘴。
杜管家又腆着脸笑:“太师吩咐,今儿起,姑娘您就住在扶风院,小的便是特地来告知姑娘的。”
扶风院?
甄珠没听过这院的名字,也不知道在哪儿,不过,这杜管家既然那么说,想必是比如今这小院子好上许多的。
不过——
甄珠微微摇头:“杜管家,承蒙太师大人高看,只是,太师的金谷园无一处不精美,我在这里住地很习惯了,再说,应该不日便要启程去往京城了吧?所以,我还是在这里住着吧,也省得搬来搬去地麻烦。”
她话声一落,杜管家立即露出一张苦脸。
“姑娘……”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苦着脸看着她。
不必多说,甄珠立时便懂了。
任杜管家在下人面前甚至来访的小官面前如何派头十足趾高气昂,在计太师面前,他就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又如何能更改计太师的决定。
她叹了一口气。
露出微笑:“既如此,那就搬吧,劳烦杜管家了。”
她说道,只见杜管家立即笑地满脸花儿,却没注意到一旁几个女孩子脸上有些古怪的神情。
说是搬院子,也没什么好搬的。
除了甄珠的一些衣裳和画画的家伙儿事儿,小院里的什么都不必带走,新去的扶风院应有尽有,甚至连衣裳,一个帮着她收拾东西的妇人看着有些旧的衣裳,还一脸惊讶,随即热情地告诉她扶风院什么华衣美服都有,这些衣裳根本不必带。
甄珠笑着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建议。
这些衣裳还是她原本的衣裳,虽然旧了,但毕竟是自己的,穿着舒服,金谷园再多华衣美服,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杜管家恭敬地请甄珠上了轿子,一路晃晃悠悠,到了一处,轿子停下,外边传来刀枪盔甲的碰撞声。
甄珠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便见所处是一所院落套着院落的大院正门,门口戒备森严,数个黑衣壮汉持刀而立,且个个面容冷肃,便是见了杜管家,也没一个露出笑脸。
便是去金珠的院子时,也没这些守卫。
放下帘子,甄珠蹙起眉头。
进了扶风院,果然目所见处奢华至极,而一下了轿子,便有一排面容娇美、训练有素的丫鬟拥上来,笑语嫣然恰到好处地朝着甄珠嘘寒问暖,拥着她朝内室走去,然后甄珠便见了占据整整一间屋子的各色上好料子制成的衣裳,一匣匣光芒璀璨的首饰,一箱箱无瑕的宝石珠玉……
“今儿天还没亮,太师便令急人搜集了这些东西,就为了迎姑娘来,姑娘这待遇,在金谷园可算头一份儿呢。”领头的丫鬟不无羡慕地道。
甄珠还未完全展开的眉又渐渐蹙起。
而搬进扶风院后,或是白天,或是夜里,计太师几乎每天都会来扶风院坐坐,跟甄珠说一会儿话。
甄珠原以为跟他相处会很困难,但结果却十分出乎意料。
在她面前,他全没在外面的威势和高深莫测,而且他也全没探究分开的几年她做了什么,似乎也没发觉她有什么变化,倒省得甄珠找借口掩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珍珠了。
而且,更让甄珠松口气的是,他果然如那日所说,完全没有再强迫她,哪怕是深夜前来,也只是拉着她说几句话。
哪怕很多时候只是他说,甄珠听。
而平日里,对甄珠的所有要求,他几乎是百依百顺——虽然甄珠也没什么要求,但但凡她露出一点意思,那些训练有素又精明的侍女们便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不出片刻便能满足她的要求。
“甄珠姐姐,太师大人真是看重您呢!”双双——也就是那日呛声金珠的女孩子毫不掩饰地羡慕地道。
“是啊是啊。”其他女孩子附和着。
“而且甄珠姐姐居然能住进正院,姐姐可是第一位住进正院的美人呢!”又有女孩子道。
其他女孩子又是一通附和。
甄珠手中的画笔顿了顿,没有说话。
住进扶风院后,甄珠才知道,这扶风院,赫然是位于正院之中的,而正院,也就是计太师居住的院子。
金谷园是个销金窟,欢乐窝,来来往往许多人,看似杂乱,人到处走,但这不代表计都便不在乎自个儿的安全了,相反的,金谷园里等阶分明,身份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活动范围,逾越者便会立刻被斩杀。
而计都所住的正院,便是是金谷园里守卫最森严、最难以靠近,非经传唤不得入内的地方。
正院里住着的,除了计太师,便是彻夜不停守卫着正院的黑衣守卫们,那是计太师最亲信心腹的力量,足足上千人,把正院守卫地铁桶一般,针扎不入水泼不进。
所以,搬进了扶风院后,原本那些常来找她画像的女孩子们便被拒之门外了。
正院的守卫森严,平日非传唤不得进,那些女孩子大多是低等的美人或丫鬟!,很多都是刚进金谷园,按杜管家的话说,就是“没□□好的”,所以听说甄珠搬了院子,刚开始几个胆大的一起来找甄珠时,在正院门口便被挡住了。
甄珠听说了这事,随口问扶风院伺候的丫鬟,能不能让女孩子们进来。
那丫鬟起先还有些犹豫,显然自己无法拿主意,然而不过半天,女孩子们便被放进来了。
丫鬟笑容可掬地道:太师有令,甄珠姑娘要做什么都行,只是放几个女孩子进正院解闷儿而已,自然是可以的。
虽然换了地方,但好歹女孩子们再次汇聚在甄珠身边了。
可是往日的气氛却似乎一去不回了。
甄珠给女孩子们画像时,扶风院的丫鬟婆子,乃至院门处的守卫都眼珠不错地瞅着。
虽然可以放人进来给姑娘解闷儿,但正院毕竟是太师居住的地方,万一这些还没“调/教”好的低等美人及丫鬟心怀不轨,害了甄珠甚至太师怎么办?
扶风院的大丫头这样对甄珠道。
甄珠无法,只得任她去了。
只是,被这么一帮人监视似地盯着,女孩子们自然无法像之前那样自由自在地说话,个个变得小心翼翼淑女起来,虽还一样地说笑,但却不敢像以前那么放肆了。
几天下来,不管甄珠还是女孩子们,个个都觉得别扭。
甄珠便试探着在计都来时跟他提了一句。
“这算个什么事儿。”他哈哈笑着,全然没有生气。
第二天,那些监视的人便全都不见了,女孩子们喜出望外,又笑又跳地围着甄珠转,而双双却聪明地猜到必然是太师的吩咐,那些监视的人才退下了。
是以才有了这一番话。
得了女孩子们的附和,双双便得意了,而另一个女孩子那话,则又让她猛地点头,尤其又想起一直记在心头的“仇敌”金珠,登时道:
“就是就是,这整个金谷园,住进正院的美人可就独独甄珠姐姐一个呢!要我说,在太师大人眼里,甄珠姐姐才是最得脸面的呢,什么金珠银珠,还不是都没住进正院!”
她扬起小脸,颇有些骄傲得意、与有荣焉似的说道。
其他女孩子有的缄口不言,有的小声附和。
甄珠的笔再次顿下。
自搬进扶风院后,她便再没见过金珠了。
这几日她已经知道,金谷园里美人们所居住的院子,是按受宠程度来的,越受宠的越靠近正院,反之自然则越远。
而哪怕是受宠如金珠,也没有住进正院,金珠院靠近正院,但到底不是正院。
可甄珠却住进来了。
甚至据说,自计太师买下这金谷园,还从没有能住进正院的女人,甄珠是第一个。
哪怕她有个画师的身份,但在别人眼里,她却似乎已经坐实了计太师女人的身份,而且,还是个得了“独宠”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上上一章评论124,上一章评论45。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是周一的追求,还是周末的不挽留?
欢迎走进今天的焦点访谈:拿什么拯救你,我的评论?[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