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砸场子的?”
戈渊扭头朝门外吼了一声,砸门的声音不仅没停,还越发急促了。
他黑着脸站起身,打开门想看看是谁家孙子,结果门外站着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姑娘,抱着一个小小的铁皮桶,仰头气鼓鼓地瞪着他。
戈渊面色一缓:“小妹,你回来了啊。”
他伸手要去揉小姑娘的头,可小姑娘机灵地躲开他的手,直直地冲到叶婉清面前对她“哼”了一声,非常不友好地抱着铁皮桶进房了。
叶婉清:“……”
戈渊不知道自家妹子怎么了,干巴巴对着叶婉清解释:“她就那古怪的性子,你别跟她一个小孩计较……对,对不起啊。”
“没事。”叶婉清笑着摇头。
前世她跟戈渊结婚之后也跟戈悦打过交道,那时候戈悦就不喜欢说话,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中,鲜少有人能靠近她的心。
最开始叶婉清也以为戈悦不好相处,可有次看到戈悦一边流泪一边捧着路边的流浪猫回家照料,后来还发现她暗中资助了不少失孤儿童,知道她其实也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
现在的戈悦才六岁,她当然更不会计较什么。
戈渊已经生好了煤火,叶婉清用大铁锅把芝麻花生和豆子都炒香了,混合着装在买来的大罐子里。罐子装不了那么多,剩下的她借了戈渊一个大塑料瓶,装好放在他家存着。
看到戈渊家里有不少鸡蛋,她心里又萌发一个念头。
“戈渊,你家的鸡蛋能卖我吗?”
“你要就拿走。”
“这可不行。”叶婉清笑道,“除了鸡蛋之外,我用的这煤炉子和煤块都要给你算钱的,不然我用着不安心。”
戈渊飞扬的心情一瞬间低落,莫名觉得有些不开心,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你看着给就行。”
要是拒绝了,他觉得人家就不会用他东西了。
这小娘们儿看着软和好说话,其实倔强着呢,他是知道的。
得了戈渊的准话,叶婉清就调配起香料来。
她准备给自己的小摊再加一样又简单又好吃的美食:茶叶蛋!
先把三十个鸡蛋一个个洗干净煮熟,拿出来过一过冷水,能下手了之后她把鸡蛋一个个敲碎却又不破蛋皮,放在一边的铝钵子里。
这铝钵子大概能一次装上五十个鸡蛋,是她在集市上跟老板砍价凑单买的,当时没想好做什么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处理好鸡蛋,叶婉清将配好的茶叶、八角、桂皮、干辣子和生姜等香料放在一块细纱布做成的小袋子中,放进铝钵子里加水一块儿煮。
等水煮开之后,又放了一些酱油和糖进去。
白滚滚的鸡蛋在酱色的水中翻滚着,一阵阵喷香的气味飘散出来,戈渊看着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但这茶叶蛋还没有入味,要小火焖半小时后再焖卤一夜口感才最好。
叶婉清看了看天色,不想回家吃晚饭看叶向党和刘丽珍的脸色,干脆问道:“你家有没有什么食材,我今天出手艺在你家蹭一顿饭可以吗?”
“你回去太晚不好吧?”
说是这么说,可戈渊却诚实地拎过来一块腊肉,一把大蒜,两颗莴笋。还揭开了厨房里存水的大水缸的木盖子,露出里面摇头摆尾的两条鲫鱼。
戈渊:“要豆腐吗?我去买!”
叶婉清:“……”
这明明连菜都搭配好了,还说什么晚回去不好?
叶婉清腹诽着,动作却很麻利。
她没让戈渊出去买豆腐,让他把鲫鱼处理好,洗干净之后控干水下油锅煎得鱼皮两面金黄,放水进去,等烧开之后小火慢慢炖着,炖个汤就行。
在炖汤的时候她把腊肉切成薄片,又将莴笋根削皮之后切成细丝,摆在盘子中像是一堆漂亮的翡翠。
锅里放油,大蒜子和大红辣子下进去爆香几秒,然后快速地倒入腊肉翻炒。等腊肉的肥肉变得透明,里面的油也被煸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把莴笋丝下进去炒到断生,加大蒜叶,再加酱油和盐翻炒片刻就能出锅了。
她炒完这个菜,戈渊把洗干净掐断的莴笋叶拿过来,她笑着瞅了不自在的他一眼,接过盘子,锅里下荤油快速炒了一盘清炒莴笋叶。
这时候,鲫鱼汤也炖得奶白奶白的了,加一点白胡椒粉和盐调味,就可以开饭了。
叶婉清手脚麻利,这一顿前后堪堪只用了半小时。
可惜,这么好吃的菜却喊不动固执的小姑娘。
戈渊敲了半天门,自家妹子就是不出来,只能无奈放弃:“咱妈做的饭菜也有这么好吃,可惜你没吃过一顿……”
他转身准备走,身后房门却突地开了。
板着脸的小姑娘抱着她的小水桶,一脸严肃地跟在他身后,大眼睛明晃晃写着“怎么可能有妈做的好吃,肯定是你偏心,我要拆穿你”。
戈渊:“……你马上就会投降的,真的太香了!”
小姑娘“哼”了一声。
吃完一顿饭,小姑娘也没给叶婉清任何好脸色,但等她一跳下凳子,叶婉清便看向戈渊:“她吃了两大碗饭又喝了一碗汤,小孩子肠胃弱,你等会儿记得拉她多走几圈,别积食。”
戈渊简直没脸抬头。
对人家态度这么恶劣,吃饭比人家还多,好意思吗?他等会儿一定要训训那死丫头,简直比他还混!
吃过饭,戈渊要送叶婉清回家,她没拒绝。
年轻女性走夜路是要注意一点更好,再说她也想跟戈渊多相处相处,争取更熟悉一点之后,两人一起对未来做做计划。
她今晚不能把茶叶蛋和摆摊的东西带回家,让戈渊明天一早给她送到汽车站去,明天又能见上一面。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叶婉清以为两人会漫步在稀薄的夜色中,谈谈过去再谈谈未来,却压根没想到戈渊远着她十万八千里,恨不得隐身在空气中就好。
她让他走近一点,他沉默半天,只一句话:我名声不好,别影响了你。
叶婉清又生气,又心疼。
前世的戈渊强势又自信,从未在人前露出过脆弱的模样,时时刻刻看着都是镇定自若、精明腹黑的商场巨鳄,仿佛无论多大的风雨都无法摧毁他。
看着此时年纪轻轻的、失落又略带自卑的他,她禁不住更加心软。
可一想如果不是他太强硬,从不表露对她的感情,甚至因为担心她排斥他而刻意躲得远远的,让她误会他对她只有歉疚,两人也不会结婚好几年都冷冷淡淡的,她又生气了。
带着一肚子复杂情绪,叶婉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汽车站门口。
她下意识一回头,身后那道高大身影果然不见了踪影,顿时气笑了。
这混蛋,好样的!
叶婉清回到家,面对她的是一张紧闭的房门。
没有想象中的疾风暴雨,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和排斥。
这不是叶婉清第一次经历,但自从嫁给戈渊之后,她鲜少在叶家受过这样的冷待,都快忘记这些不好的记忆了,当下她还是愣了一愣。
如果是之前的她,她多半会蜷缩在门口呆上一夜,又或者去汽车站的候车厅睡一晚,可现在,她径直朝楼下走去,敲开了陈阿婆家的房门。
“婉清啊,你有事吗?”
“阿婆,我可以在你家借住一晚吗?”叶婉清带着歉意的笑,抿了抿唇,“我没有钥匙,家里不给我开门,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行行行,进来吧。”
陈阿婆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和媳妇儿在外地工作,现在只有一个十岁的小孙子跟她一起住。她家里也是跟叶家一样的三房两厅,睡叶婉清一个不成问题。
她虽然八卦了点,但为人却是软和热心的性子。
叶婉清简单洗漱一下,睡前和陈阿婆聊了聊。
一听叶婉清在外面被小混混欺负了,不能顶职,因为不答应父母嫁去牛角镇而被关在门外,陈阿婆气愤得不行。
她拉着叶婉清安慰了一番,去给她泡了一杯小孙子的牛奶,哄着她睡觉:“好好睡一觉,明天不是还要摆摊吗?”
“谢谢阿婆。”
叶婉清心里温暖,也有点内疚。
前世她性子倔强要强,虽然与人为善却很少主动跟人亲近,不喜欢欠人,不喜欢示弱,更不会揭开自己的伤疤跟人求助。那时她被叶向党和刘丽珍泼脏水,也没多少人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
曾经她觉得世态炎凉,可现在她带着小心思主动踏出一步,收获到的却是满满的善意。
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是她狭隘了。
陈阿婆家里的被子松软温暖,叶婉清饱饱地睡了一觉,精神不错。
她凌晨五点多就醒了,轻手轻脚地洗漱好,给陈阿婆留了一张纸条就出门了。
到候车大厅的时候才六点,她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想到远远就看到戈渊单手插兜站在候车大厅前抽烟,守着她的东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一见她来,他瞬间就精神了,碾灭烟头跑得飞快。
叶婉清气得大喊:“给我站住!”
戈渊不听,眼看着快跑出上百米,叶婉清又喊:“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拿不了!”
这一次,某人一个急刹车,脚步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