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入七月啦。
眼看就是陈小姐的预产期, 今天学校有运动会, 陈丽娜准备去给儿子们加油鼓劲儿, 这不早上处理完了事儿,打上伞就准备走了嘛,一看安娜也出来了,就说:“走,跟我一起看我儿子的田径赛走,二蛋报名跑长跑呢。”
“厂长, 你说你要自己生一个,对聂工前面这几个, 还能不能平常心啊,我跟你说,女人生了孩子,都是会变的。”安娜就说。
陈丽娜一听就笑了:“你还甭说,我是真不知道, 我见我姐生第一个的时候,那阵势真的是,挺吓人的。”
就是,特别护犊子,还敏感,看啥啥不顺眼,总觉得自己生的孩子天上地下第一的好。好吧, 虽然说生了第二个, 她就转过弯儿来了。
但是吧, 妇女的心情可是很易变的呀,就现在来说,陈丽娜是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啥样儿呢。
七月正是乌玛依最晒的时候,烈阳高照,晒的人头皮子都疼。
不过这儿的妇女都习惯了,一般出门都得围头巾。陈丽娜不喜欢围头巾,于是就习惯打把雨伞,久而久之,毛纺厂的姑娘们全效仿着厂长,出门都要打把伞了。
矿区学校的大操场上,比赛才开始呢。
最开始是篮球总决赛,然后才是一千米的长跑。
二蛋既是他们班级篮球队的,还报名了长跑,可以说虽然他在学习中不怎么抢眼,但只要一提到体育赛事,他那叫个两眼放光。
“妈,我今天肯定能拿俩冠军的,但是,你得找张凳子坐着,不能站着,这大太阳可太晒啦。”
二蛋穿着件光膀子的大背心儿,正在篮球场上跟队员们热身呢,一看陈丽娜来了,满头大汗的就跑来了。
“卫民呢,我不是让他报个长跑嘛,就算不得奖,至少也参于一下啊,他没报吗?”陈丽娜就问。
二蛋摇头:“他嫌长跑太累,报了个跳远,就这会儿,他还在读书馆泡着呢。”
聂卫民的不爱运动,那是出了名的。
他愿意干家务活儿,劈柴扫地拾煤球,自打陈丽娜怀孕后,小衣夹把鼻子一夹,粪都愿意出,但你要让他来点运动,打死他都不愿意。
不过,他愿意报个跳远也挺好啊。
“妈,汽水儿,学校里发的,你喝。”二蛋满身臭汗的跑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往陈丽娜面前放了一瓶汽水,又跑了。
不一会儿,篮球赛就开始了。
初中三个年级,六个班了,聂卫国带着的,是一帮小屁孩儿。
而今天和他争冠军的,可是初三班一班,只看那些孩子们的体形,都已经是成人了。
但你还甭说,人二蛋天天吹牛,说自己是学校里篮球打的最好的,陈丽娜没信过,真到他抱上篮球了,她才发现,这小子打的那叫一个好啊。
陈丽娜上辈子少看篮球赛,但乔丹还是知道的嘛,cctv-5不就老播他,你看二蛋抱着个篮球,腾挪转身,呵,上板投篮,老师们都不停鼓掌呢。
“聂卫国这小子不错啊,小陈,你应该培养培养,让他当篮球明星。”冷奇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的,就在安娜身后站着呢,而且,接过安娜的伞,就替她撑上了。
陈丽娜说:“真要打篮球,长不到2米高是没啥竞争力的,二蛋身高长不了那么高的。”
“我看他个子挺高啊,说不定将来长个一米九几呢。”
“就目前来说,应该不可能了。”陈丽娜知道上辈子聂卫国的身高啊,顶多也就一米八,就现在给他天天炖人参,也补不到两米去啊。
冷奇看安娜在喝汽水儿,很小心的,就给夺过来了:“娜娜,汽水喝了肚子疼,听话,赶紧给我,回家我给你炖冰糖燕窝喝,啊。”...
大老粗要突然温柔起来,真是夏日里的一股冷气,够叫人起鸡皮疙瘩的。
陈丽娜撇了撇嘴,忍住没笑,但怎么都觉得,冷奇完全就是一幅哈巴狗的样子。
“对了,小陈你知道不,聂工说他有个特重要的事儿,过两天要我跟他去一趟北京,还说,他得等你生了才能走,他搞的神神秘秘的,具体啥情况我不太清楚,你知道具体啥事情不?”
聂工准备亲自去一趟唐山,然后,他给自己挑了三个副手,一个是现在在成都军区的于连海,还有一个是现在在毛纺厂做治安队长的高大勇,另一个就是冷奇了。
用他的话说,反正就这几个人,除了他之外,其余三个都是特/种兵出身,一个出去都能抵挡一面的那种。
具体怎么操作,这个聂工不会讲,陈丽娜也就没问。
反正,他自己肯定自己能达成,陈丽娜也就相信他能达成了。
陈丽娜就说:“他不让你们帮他个忙,等事成了,重金以谢嘛,那你就跟他去呗,反正来去也就几天,不耽搁你啥重要的事儿。”
聂工只说,是帮他个私人的忙,讨个祖产,等事成之后,一人三条大黄鱼以谢。
聂工家有黄鱼,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而且他说了,不杀人不放火,就是去给撑撑场面,大家都知道他养父母家里那点儿烂事,冷奇为了在他家找宝藏,地都差点掀过呢。
为着朋友情谊,大家也就答应了嘛,这不请假,准备给他撑场面去。
估计他们还不知道,聂工将要带他们走上一条什么样的不归路呢。
陈丽娜莫名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但也说不出是那儿不舒服,她的预产期临近了嘛,估计是快生了。
那边篮球赛已经比完了,不出所料,就算二蛋再虎,初三那些孩子们的身高就不是他能比的嘛。
他们班输了,就只能得个亚军。
“我觉得亚军就已经很好啦,你不是还有长跑嘛,快去准备一下,我呀,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的。”陈丽娜于是安慰他说。
二蛋抹了把汗,又跑了。
好嘛,八百米长跑马上就要开始了。
陈丽娜这会儿是真觉得肚子不舒服了,但是吧,她最近肚子老是时不时的这样抽,也就没当回事儿。
这不二蛋篮球没拼过高年级,跑长跑的时候就一马当先,只听哨声一落,从一开始就是一马当先。
他腿长,步子迈的大,跑起来跟个小马达似的。
也有高年级,腿比他更长的同学,拼着一股狠劲反超了他,但是等到三五百米的冲锋期一过,二蛋的耐力就显出来了,他依然保持着匀速,别的学生明显就跑不动了。
跑到第八圈,不出所料,二蛋第一个冲到终点,拿下了全年级第一。
陈丽娜觉得肚子越来越不舒服了,怎么说呢,就是一开始的时候吧,好像五分钟,就抽一下,现在变成是,三分钟就抽一下了。
这不眼看中午了嘛,跳远比赛才开始。
聂卫民还是给刘小红揪着耳朵从读书馆里揪出来的,要不然,他估计都得把跳远这事儿给忘喽。
大太阳,脚下的地板都是烫的,陈丽娜的塑料凉鞋都在发软。
“走,安娜,咱们去矿区卫生院看看,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陈丽娜本来想坚持一下,看聂卫民跳完远才走的,但肚子实在不得劲儿,就只得赶紧往医院跑了。
毕竟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嘛。
而聂工人找好了,迟迟不走,也是因为她快要生孩子了的原因。
一进卫生院,进了产房一检查,妇产科医生一掏出手来,都惊呆了:“产道开了八指了啊陈厂长,你没疼吗?”
陈丽娜看安娜...:“我没疼啊,就昨天出了点血。”
安娜也说:“我看她不像疼的人啊,早上我俩还步行三里路,走到学校。”
医生一听都无奈了:“宫缩应该开始已经很久了,宫口开了八指,陈厂长啊,您这孩子要出来啦,赶紧的,给聂工挂电话吧。”
矿区电话可不多,不过恰好医院有一台,这不安娜赶紧拨给聂工,就让他往矿区赶嘛。
聂工这不,天天说要走,又一天天的走不了,正着急着呢,电话一接起来,听说小陈都住院了,咋办,那就开车,赶紧往矿区卫生院跑啊。
但是吧,真所谓好事多磨。
有好轮胎的吉普给陈丽娜开走了,他开的是那辆老红旗,而现在矿区的太阳,马路都能给融化了,更何况他的轮胎。
而且,刚一出厂区,就见贺敏在这儿等搭车呢。
“你都是厂长了,能不能不要亲自四处跑着收布了,贺敏,有点厂长的样子行吗。“聂工看他大包小包的,真不愿意带他。
贺敏把布全提后坐儿了,感慨说:“不收不行啊,全是我的老相识,人家都委托我去收了,你说我能不去吗?”
“怎么,矿区的妇女就没有农场的好,你就忘不了老相识?”聂工很看不上贺敏的一点,就是嘴软面软,当然,他就是爱四处抖搜,用袁华的话说,因为太爱跑,身上连虱子都挂不住。
开了不几里路,只听砰的一声响,这辆超龄服役的老车,就爆胎了。要不是聂工方向盘把的准,他得直接冲到路牙子下面去。
“老聂,这车将来是属于我的,爆胎了也没啥,停路边咱换备胎吧,别把钢圈给蹦坏了,行吗?”贺敏看上这车很久了,这不攒钱准备买吗?
“小陈今天生孩子,我没那时间耽搁,就是光凭钢圈,它也得给我跑到卫生院。”聂工就没有停车的意思。
“一个缸圈,那得好多钱了,我求你了,停车吧,要不你再给我减二百。”再哐的一声,好吧,只听那声音,钢圈也蹦裂了。
噗嗤噗嗤,几乎跑爆了贺敏的心脏,一辆车屁屁歪歪的,至少花了半小时,才给开到卫生院。
大中午的,四个孩子这不还没吃饭嘛,也全在卫生院守着呢。
大的几个倒还好,尤其二蛋,正在跟聂卫民和刘小红吹嘘呢,说自己拿了第一,学校要奖自己一只篮球呢。
三蛋听了会儿,拳头一捏就说:“好啦,不要再说啦,我们没听见吗,我妈妈在哭呢。“
“没有啊,我啥声儿也没听到。”二蛋可茫然了,当然了,他还没从得了冠军之后,众人的欢呼声中收回神儿来了。
“我听见了,妈妈真的在哭了。”三蛋特忧伤,两只手捏成小拳头,在椅子上坐的稳稳的。
这不,聂工满头大汗的也进来了。
也是他的脚步踏的准,一进来,就听见孩子哇的一声哭。
几个孩子顿时全跳起来了,但就三蛋一个,捏着小拳头,还是坐着呢。
“恭喜你,聂工,一个大胖小子。”孩子是安娜抱出来的。
顺,这可真是太顺了,顺到聂工都没听清楚究竟是男是女。
当然了,就现在来说,安全生产,比生儿生女那可重要多了嘛。
这不,安娜抱着孩子就回病房了嘛:“王思甜,我给你和聂卫民分配任务,赶紧去趟毛纺厂的宿舍,把你妈准备好的衣服呀,尿布呀,还有奶粉奶瓶呀啥的都给我拿来,快去。”
“他不有衣服穿吗,为啥还得取啊?”聂卫民觉得小家伙可新奇了,红彤彤的,皱巴巴的。
安娜说:“这是人医院的裹巾儿,她呀,身上没衣服,你看着这帽子没,这是尿布子做成的,一出生头上就戴尿布,多不美啊,赶紧,给我取衣...服去。”
聂卫民拉了一下刘小红,俩人一前一后,忙着跑毛纺厂取东西去了。
聂工短暂的看了孩子一眼,又回到了产房前,见聂卫疆手里捏着一只粘乎乎的纸包包,埋头坐着呢,就说:“那不是你妈生小弟弟了嘛,怎么还不去看呀,赶紧上病房里等着去,爸在这儿等着,好不好?”
三蛋也不说话,摇了摇头,再一挤,手里的包包都漏了。
“这啥呀蛋蛋?”
“巧克力,我等我妈出来,给她吃呢。”三蛋说。
聂工一看,天太热,巧克力在包装里就化成一股子水了,毕竟这娃爱妈妈嘛,不好打击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俩父子一起坐着等了。
好嘛,等了大概有半小时吧。里面啥动静也没有,而且吧,七月份的天气,到处都热啊,但就这地方,冷的不得了。
总算,产房的门再一开,人给推出来了。
孙转男生这三个的时候,就聂卫民聂工在场,生俩小的的时候,他都是出差在外的,当然了嘛,等一回来,等着他的可不就是骂声。
妻子生孩子,劳苦功高,他还出差在外。
好吧,业绩是干出来了,但在家庭责任上,聂工就二字:失败。
聂工早想好陈小姐出来,要给自己骂一顿狗血淋头了,毕竟他因为爆胎,来晚了至少半个小时嘛。
没想到人陈小姐气色好着呢,而且神彩飞扬的:“哟,我的蛋蛋怎么哭啦?”她说。
好吧,她不止是最美的孕妇,还是最美的产妇。
三蛋眼泪都止不住的,就开始往下掉了:“妈妈。”
“你怎么啦?”
“我怕你疼。”
“生孩子都会疼的,又不止我一人,咱家要有个小妹妹了,你不高兴吗?”
“不是说是儿子吗?”聂工一直以来,都希望能生个闺女,但是吧,自打卫生院的胡院长亲自给他挂电话,说陈丽娜在生孩子的时候开始,他就把生男生女这些事儿全给忘了。
“安娜说是个儿子啊。”聂工纳闷了。
陈小姐也纳闷了:“不对啊,刚生出来我问过护士,说是个闺女啊。”
“别给人调包了吧,我问你,你真确定是闺女,安娜说是儿子啊。”聂工越发一头雾水了。
“今天产房里就我一人,跟谁调包啊,再说了,谁会故意把儿子调包成个闺女?”陈丽娜也说。
而病房里,安娜和来凑热闹的贺敏俩人,还有一个二蛋,正在看孩子呢。
“生了弟弟,你高兴吗?你不是想要个妹妹的。”安娜就笑着就问二蛋。
二蛋嗨了一声,满身臭烘烘的:“生男生女都一样,这有啥,我无所谓。”
“我有所谓啊,安娜,小陈明明说了,自己生的是个闺女,咋变成儿子啦?”聂工推着陈丽娜,这不就进来了嘛。
安娜抱着红皱皱的小家伙就站起来了:“是闺女呀,我也就开个玩笑,怎么,先受打击再开心,是不是滋味儿更不同?”
聂工两眼一酸,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坐床边才敢揩把汗:“我只能说,安娜,你这种老实人要撒起谎来,真能把人给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