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祺然确实是在玩。
当把余巧佩捆过来之后, 对方这个模样实在是容易让他想起某个家伙。
余巧佩敢在东域到处走,便是因为她的家族宝物就是和隐藏妖修特征相关的, 可以说,带着那易容用的项链, 只要不是有什么高手特意去查探她,是不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妖修的。
换算到现代,就相当于有套祖传的假身份套装,你一时间没看好,你的妹妹就偷走了那套装,并用那个申请了假的护照飞出了国,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个时候, 你是要吐血呢?还是要吐血呢?
而且从后面的剧情中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南域也不流行这种小清新情怀。后面南域出场的余巧佩, 基本蜕变成了一个美艳女人,成熟有风韵。谈起这时候的回忆,周祺然总感觉,她就差骂这时候的自己一声傻逼了。从她的行事风格可以看到, 当年回去后, 这个少女心满满的妹子,肯定受了不少“爱的教育”。
活他妈该。
看着被自己的话吓住了,自己脑补一堆将要遇上的惨事然后哭得稀里哗啦的余巧佩,周祺然就越是想起那个人。
一个不好好说话,不好好活着的家伙。
“我将在你身上留下一个诅咒,一旦你死亡,与你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人都会遭到诅咒的反噬, 一步步走向死亡。”看着那边两个小孩惊讶的神情,周祺然还笑了笑,“一家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齐齐整整。”
说罢,容不得余巧佩反抗逃跑,周祺然身周灵气震荡,在他的控制下聚成一团袭向了那惊慌失措的女孩。恍惚之间似有白光闪烁,形成道道绳索融进了她的身体里。她反抗不得,只能哭嚎着,眼睁睁看着那些白色的“绳索”进了她的身体。
在那瞬间,心脏仿佛被人给攥住了那般,每鼓动一下都极其艰难,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身上的温度也失了平衡,忽冷忽热,似要将她逼疯。
最终还是秋博宇看不下去,看向周祺然,“真君,够了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周祺然轻笑,手指一挑,余巧佩就像是被人从烙热了的铁板上拖下来,栽倒在了地上,急促地呼吸,仿佛下一刻就要断了。
她向秋博宇投去感谢的目光。
在痛苦结束之后,余巧佩的锁骨之间,渐渐浮出了一道黑色的痕迹。
“那里便是诅咒的宿体,我劝你也别乱动什么歪心思,没有人能解得了这个诅咒。”似乎是觉得有趣,周祺然笑出了声,“除了我。”
余巧佩已经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她只能瘫在地上,颤抖着点点头,泪水汩汩流出。
“好了,这里的杂事也完成了。博宇。”为了照顾秋博宇在余巧佩妹子前的名字,周祺然特意也略去了他的姓。
“是。”秋博宇突然被叫到,立时回应。
“你既然为了外人开口求情,那我也要将你带回去教训一下。”他看向秋博宇,似乎是真的有所不满,那眼神看的余巧佩直发抖。
“……是。”真君想玩,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陪玩了。
秋博宇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好在刚刚他在真君面前就是一副崇拜期待的模样,哪怕余巧佩偷听到了前面的内容,也不会产生怀疑。悄悄用眼角余光瞥向她的时候,余巧佩正是一副震惊又愧疚的模样,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任性,自己的家人,和这个救了自己的人,都遭了殃。
她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博宇被狼狈地捆住,然后被那黑衣男人带走,只剩下满心的悔恨。
【你真的给她下了诅咒?】
系统似乎无法从数据判断出周祺然的做法,问道。
“噗。”周祺然笑了一下,“以我掌握的修真界目前的规则雏形,你觉得我能做到动动手就可以下一个诅咒?”
【……】
阵法的本质是用灵力的流动去模拟出规则,这也是大多数阵法要划出阵图来摆的原因。一些小型的阵法周祺然可以徒手完成,但是复杂的大阵法,就越要借用阵盘和阵图来辅助了。而像是他刚刚随口胡诌的诅咒,是作用于人身上的阵法,除非是双方都同意的订立契约,借助天道的助力可以跳过阵法里比较复杂的步骤,才能当场完成,其他的,没个准备时间就别想在人身上起效果了,那是器和丹药的活!
【所以你做了什么?】
“给她画个道。”周祺然笑了笑,“那块黑色是我拿的染料,挺难洗掉的。至于其他效果,只是引发一下她的心理作用。”
【……】
“真君,你是如何让她身上浮现黑色的?”秋博宇的提问悄然而至。
周祺然回头,坐在小飞舟后头的男孩正睁着一双星星眼看着他,已经没有刚刚装出来的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对于刚刚余巧佩的遭遇,秋博宇知道周祺然在欺骗她,但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以他目前读到的资料来看,真君刚刚能随手搞定的,不可能是诅咒一类的作用于人身上的东西。因为这种东西是需要专门准备才能实现特定效果的。也就是说,这个诅咒是在诓她的。
秋博宇上了船之后,才从周祺然的话中回过味,也体会到了周祺然的用心——他知道余巧佩是离家出走的,为了不让她再轻视自己的生命做出莽撞之事,故意对她说她的性命已经和家里人绑定了。但凡是个有亲情观的人,听到这种话之后肯定会收敛行为,至少会更加重视自己的生命。
虽然奇怪的是,真君为何知道余巧佩是离家出走的。
“染的。”周祺然道。“总得留点痕迹给她。”
就是这么朴实。
【根据数据,体内植入了阵法的人,皮肤上是会显现出小面积的阵纹。】
周祺然一听,微微挑眉,修真界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谁创造出了能植入体内的阵法,为什么系统会这么笃定?“你怎么确定是一定?”
【我的父亲,有关于植入体内的阵法的研究成功记录。】
“那倒是厉害。”听系统说完周祺然就没了兴趣,他还以为修真界哪个谁做到了呢,感情是系统的发明者。
秋博宇看着周祺然的背影。
为什么这个人要用这种让人讨厌他的方法去劝人走上正途呢?
难道东域的传说之中,有些事情的根本原因也是这个?
秋博宇想得深,一时之间脑补了许多,诸如明明是为了他们好却被他们误解而真君也不解释云云,一时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刚刚为了配合兴头上来的真君没办法,但是以后如果再遇上余巧佩,他可以去跟她解释啊!
“真君为何突然想劝她爱惜生命?”秋博宇问出口后,才觉得有点后悔。这种事情还需要解释吗?说不定和之前一样,就是真君兴头起来而已。
却没想到周祺然反常地怔了怔,而后立时恢复自然,笑道,“命这玩意可就一条,不珍惜点怎么行?”
有时候他看有些点家文,男主或者某些配角在得知自己拥有了不死能力之后,多半就不把自己的命放心上了,能知道躲躲伤害的已经算不错的了,动不动挡伤害挡刀挡枪把自己当盾用,可是这些人有没有想过,他们如何能保证一定能复活或者转生?
死了怎么办?
不看点家文去看日漫,也能看到拥有不死属性的boss一大把,待遇好一点的直接就是全篇最终boss。那他们的结局怎么样?还不是被各路主角用各种方法找到了不死的漏洞——什么打破某某容器啊,砍掉哪里哪里啊,或者赖皮点的,直接拿出一把克制不死的某某神器,哗啦哗啦挥两下,boss灰飞烟灭。
可是周祺然不同,他虽然因为性格浪,不太看重自己的命,但也不会把它拿去进行无意义的尝试。
死亡才能回去,可是,如果他死了,却没有回去呢?
理论上是不死,可是,如果他真的死了呢?
周祺然想浪的时候能够很浪,但是在某方面,他不太想去浪。那样并无意义,也不好玩。
他理了理自己这段时间的行动,基本上捡回小球之后,不知不觉他的目的就跑偏了。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顺着系统给自己找点事做,现在他就是自己去开发这其间的乐趣,什么任务啊什么不死啊,已经被他放在了一边。
秋博宇有出乎他意料的创造性,或许有他的影响在内,或许有他路线改变的原因在内,但总之,现在的秋博宇带给周祺然的感觉是不太一样的。他有些好奇这位主角在路线改变后,还能以什么方式攀登上他命中注定有的顶峰?
周祺然不是一个按照既定规则走的程序,相反,他乐意做一个病毒。
秋博宇听到周祺然的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的些微不同。
真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似乎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因为问了两个问题都有回答,秋博宇有些跃跃欲试,他看向周祺然,忐忑地问道,“真君……你是因为见过他人的死亡……”
才会有这番感叹吗?
“你这傻球,今天话还挺多。”周祺然头也不回,之前做好的脑崩子符打出手,近距离崩了秋博宇一下。
傻……
秋……
秋博宇有些凌乱。
他为什么会给真君这种误解!?他自认其实还挺聪明的,家族里的夫子都夸他的啊!
因为坐在周祺然后边,秋博宇无法看到周祺然的正面。也因此他也看不到,周祺然的神情已经放空了。
他人的死亡。
见过,当然见过啊。
被苦苦等待的男人打死的女人是一个。
还有一个不知道好好活着的家伙。
不知是不是来到修真界后记忆力好了些的缘故,以前刻意去遗忘,去撇清关系的部分,一点一点的,就像被手指压住奋力挣脱的小虫那样,不甘心地冒了出来。
那天的夜晚,做完笔录的两个人结伴着从警局里走出来。
她的手机在拨完他的手机后,便颤巍巍地,按下了那三个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按下的数字。
却还是晚了。
“妈妈呢?”
“走了。”
短暂的提问得到的是短暂的回答,紧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经过这么一遭,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他们谁也没说话,只静静地走到了警局附近的公园,坐在了那边的长凳上。
“爸爸呢?”
“进去了。”
两人都没有哭泣,因为这个时候哭泣已经没有用了。女孩子的脸上是发红的眼圈,而男生的脸上,是尚未褪去的淤青。红眼圈是因为亲人的逝去,淤青也来自于亲人的残忍。
“如果我能早一些打电话,如果我不是因为害怕躲在房间里……是不是……”
“死一个和死两个的区别吗?”男生嗤道,在裤兜里掏了掏,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吸烟的习惯。但是在此时此刻,他特别想要一支烟。好歹稍微能麻痹一下。
“以后,只有我们了?”
“是啊。”男生拍拍女生的肩,“所以要好好活着,别像妈妈那样……没救了。他们都没救了。”
男生话音刚落,女生就小声地呜咽起来。
后来哭累了,倒在他的怀里。
他将人背到附近的小酒店,路边有个男人见了,挤眉弄眼道,“捡尸?艳福不错嘛?”
男生冷笑一声,“她要是被人捡尸了,我得把那人给剁了,剁十八块。”
看着要动手的男生,那男人骂了两声开不起玩笑,便走了。
后来嘛,也没了。
都没了。
周祺然的前半生,是人人钦羡的家庭,家境殷实父母恩爱,有个不闹乖巧的妹妹,他自己学习成绩好,人也上进,时常被朋友们调侃两句人生赢家。
一切光明。
然后,就像是腐烂掉的老照片,那些人,那些事,一片一片地被撕去了。
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为什么不能从未拥有过?
如果注定要腐烂,那为什么要让他看到最开始的光鲜亮丽?
最后一片被撕去的时候,周祺然感觉自己就像被挖空了内芯的布娃娃,只呆呆地,傻傻地,自顾自地回顾了一遍自己的过去,连反抗的力气也不曾拥有了。
而后,放弃了所有,只身前往他乡。
现代世界的周祺然,没有了过去。
凉风微微拂过面部,周祺然心神系数归笼,从那过去的碎片中抽身而出。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不是已经决定了,将过去的一切全部斩断吗?
【……节哀】
“哦?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或者我在回忆什么?”周祺然问道。
【接收得到大致的数据。】
“那我是不是得防范一下被你窥探隐私了?”周祺然笑得半真半假,让人无法分辨他是认真的,还是一句随口的调笑。
但是系统性格比较严谨,她立刻就给了解释。
【你的数据,是最难解读的部分。】
“也就是说,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不清楚我想什么?”
【可以这么解释,你是系统之中最庞大的未知数据。】
“哦。”周祺然一脸冷漠,“感谢夸奖。”
秋博宇只乖乖坐着,看着前方控制飞舟方向的人。就算只是背影,在他的眼中也仿佛缀了光。
而且是他的错觉吗……
明明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却突然感觉……
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孤独?
那是一种难以说出口的感觉,明明只是看着,却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悲伤。明明他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却还是有一部分死死扒着,放不下。
一只飞来的小纸鹤打破了这般静谧的氛围。眼看它急速冲了过来,秋博宇下意识防御,却见周祺然轻轻松松伸手捞住,再一捏。
一段声音便从那纸鹤之中传出。
“小然呐,终于想得起联系我这把老骨头啦!之前的酒会你怎么没来啊!请帖我是肯定送到东域去了的,你这小子总是不来。现在有事找我了是吧。”
那声音听起来是个老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可以听得出来是个身子硬朗的老者。
“老夫好歹是一谷之主,忙我是肯定会帮的,但是怎么说也要有点排场有点架子吧。”
听到这里的时候,秋博宇听到周祺然呵了一声。
“这样吧,我在东域的那什么丹阳派里等你,你拿着令牌上门便是!”
说完,声音就没了,似乎只有这些内容。
“明明是怕迷路丢脸,却拿身份做挡箭牌。”周祺然说道,将手中纸鹤的碎片摊给秋博宇看,内里赫然显出一枚小令牌的样子。“你看啊,有些人,说不要脸就不要脸。”
然后他看着秋博宇的小脸,突然想起了这骆元白好歹是小球未来的师傅,总得给他老人家留点好印象,便补充了一句,“你以后地位高了,说不定也能这么玩。”
虽然他对骆元白确实有恩没错,但是论修真界的资历排辈,那人还真得算自己前辈。
但也就这样了。
【根据数据,你在住处周围摆下了不少防护阵法。】
“这不是很正常嘛?”周祺然道,“你住房子不安防盗门啊?”
【根据数据,你设置的阵法偏离修真界传统风格,且除去房子周围的基础防御阵法,你还在那山顶周围方圆百里内设置了大大小小的功效不同的阵法。】
“练手啊。”周祺然耸耸肩,“不都是直接找近的练习场地吗?”
【……】
想要帮骆元白辩解的系统放弃了。
明明是周祺然自己在住处周边埋了太多坑,导致别人完全不想靠近。
特别是如骆元白这样的熟人,那些阵法他不是不能破,但是正如周祺然拿防盗门来比喻,你去别人家家里做客,反手把别人家家门给拆了,那能行吗?而且周祺然的阵法学习流程和修真界众人不太一样,所以你根本不能根据往常惯例去判断周祺然可能会把阵法布在哪里,特征是什么,阵法是什么效果。
在这个大前提下,除非是周祺然自己带着回去,比如一开始拎着重伤的秋博宇回去,便是相当于给他开了后门直通洞府,否则你想上门拜访周祺然,免不了要触到他的阵法——可怕的是有些阵法是连环的,踩一个坑等于踩十个坑。
更可怕的是,周祺然对此毫无自觉。
因为周祺然自己是不需要躲避的——他就是创造者,躲什么躲!
彼时秋博宇还尚未意识到。
骆元白的这个举动能够提醒他。
而他完全没有接收到这份提醒
直到后日,他被周祺然洞府周围的阵法炮了个连环后,才后知后觉,骆元白这种让周祺然过去而不是自己上门的做法,虽然看起来对周祺然不够贴心,但是这才是最聪明的应对方法,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这也是周祺然洞府周围人迹罕至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一开始是因为灵物不多,但是后来哪怕有灵物,也鲜少有人能经过了。
甚至在那一带居住的人们,直接把那一处山脉称作不可入之地。
但是周祺然一般不在住处周边晃,灰一灰二需要跑腿交易的时候也是直接飞出去跑到有人烟的地方。
附近居民:这里有一片不可入之地,特别阴森可怕!你上一脚没事,下一脚就踩陷阱里了!
因为清楚周祺然布置阵法的习惯,同时知道练习场地在哪所以能熟练避开阵法范围的灰一:啊?是吗?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同样因为清楚周祺然布置阵法的习惯,同时知道练习场地在哪所以也能熟练避开阵法范围的灰二: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