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坐了半天也无法静下心神, 她索性起身回到房里找到正椅在窗边满脸惬意地喝着猴儿酒的紫云姝。她唤了声:“小师叔”,说道:“师姐不过是去送下清风阁的左右长老和参加结盟仪式, 怎么这么久还没回?”
紫云姝斜挑一眼包谷,说道:“结盟仪式得两派重要人物到场, 结盟前还要有个祭天和告天的仪式,你当是江湖人士拜把子,点三柱香叩个头说两句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就完事的?再加上外有太阴门围困,即使玄天门与清风阁联手,太阴门也未必会罢休。弄不好太阴门也会请来别的势力联合灭掉玄天门。”她睇了眼包谷,说道:“你身上的重宝,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足够引来灭门大祸。”
包谷想了下问道:“如果有南山一剑坐镇玄天门, 他们还敢再打上来吗?”
紫云姝惊得差点从窗户上跌下来, 她大叫道:“你疯了啊!南山一剑发疯时是什么样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你还敢请他坐镇玄天门!太阴门不过是随意试探一下便被连诛三位元婴境修仙者……你……胆大包天了你!”
包谷想了想,说道:“也许我可以治好他的疯病。”
紫云姝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包谷。
包谷说道:“小师叔,你送我去玄月古城。”
紫云姝懒得理会包谷。
包谷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紫云姝是不会放她出去的, 如果放她出去, 那肯定是玄天门保不住了。她想了想,索性去唤多宝灵猴。她连唤七八声,才见多宝灵猴从地下探出半截身子瞪大眼睛望着她。她对多宝灵猴说道:“小猴子,你去把南山一剑请到我这里来。”
紫云姝蹭地一下子跳下窗,叫道:“不许去!”
多宝灵猴睁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眼紫云姝,又瞅向包谷。
包谷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堆灵果灵药堆在多宝灵猴的面前说:“你之前给我的那些酒我卖掉了很小的一部分,这是卖掉的那些酒该给你的灵果灵药, 一比五的价格算的。另外我送了一些酒给人,我送人的那些酒还是按照一比五的价格给你,就当是我买的。”说完,她又奉上一堆灵果灵药。
多宝灵猴欢喜地把面前那堆成小山丘的灵果灵药全部收下,“吱——”地叫唤一声,消失了。
紫云姝目不转睛地盯着包谷,说道:“你就这么有把握?不怕再给玄天门招个灭门大祸出来?”
包谷说道:“南山一剑没疯,他只是受不了现实的打击而已。”
紫云姝好气地叫道:“那还叫没疯?”
包谷说道:“小师叔,你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立足之地来冒险。”
紫云姝见包谷说得十分有把握,又想起之前在门中听到的关于包谷的议论,再加上她没办法把那神出鬼没的多宝灵猴追回来,只能选择姑且相信包谷。
包谷的眼珠子一转,问:“小师叔,你怎么知道之前南山一剑发疯的事?你不是在闭关吗?”
紫云姝哼笑一声,说:“太阴门攻伐玄天门的理由之一就是你利用疯掉的南山一剑设计谋害了太阴门三位元婴境高手。”太阴门有三位元婴高手死在南山一剑的手中,还有一位被她的几位师兄连手诛杀,一日之间连损四位元婴境修仙者,这放在任何一个门派都是巨大的损失。太阴门不发疯才怪!
包谷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默默无语地坐在客堂的椅子上坐等多宝灵猴把南山一剑请来。
紫云姝的心中一动,问道:“你不会真的……”
包谷老实地应道:“我是想让太阴门吃点苦头知道厉害,但没想到南山一剑会那么厉害。”
紫云姝无语,同时内心愈发忐忑。包谷刚踏进修仙界不久,涉世未深,掌握不了事情的轻重,做事极难把握好事情的分寸,稍有不慎便会酿下大祸。她想了想,摸出传音符暗中传讯她爹,让玄天门先有个准备吧。
大概过了一柱香时间,紫云姝突然收到她爹的传音:速带包谷来山门,快!马上!
紫云姝听她爹说得万分急切,便知出了什么天大的变故,对包谷说道:“走,我们马上去山门。”话音刚落便见多宝灵猴从地下钻出来落到包谷的肩膀上。她问道:“南山一剑呢?” 联想到她爹的传讯,马上明白过来,叫道:“他在山门那?”她对包谷说道:“你马上随我走!”她一把揽住包谷的腰架起包谷、脚踏防御法阵的阵位冲出灵云峰甩出传送阵台,瞬间传送到山门前。
包谷刚随着紫云姝踏着传送阵台从虚空中出来便被面前的阵势惊得怔了跳。她首先看到的是白衣白发站在山门前的南山一剑。她的身后是玄天门的诸峰高手,掌门师公、代理掌门、风师伯、她师姐玉宓、代理掌门的真传弟子南衣以及许多她没有见过的同门师兄弟。掌门师公的身后还有清风阁的吕阁主、左右长老及十几位清风阁的弟子。在南山一剑身后不远处便是许多穿着太阴门服饰的人,这些人有些人或骑着妖兽、妖禽或脚踏飞剑或驭风行而全部飘在空中,黑压压地一片,人多数得她有些数不过来。
包谷见到玉宓也在,心头的紧张没来由地轻松了许多。她转身面向紫天君,说道:“包谷见过掌门师公、见过代理掌门、见过风师伯、见过吕阁主……”一一见礼过后,又转身面向南山一剑,她深吸口气,抬眼望向正紧盯着她的南山一剑,说道:“我有三样东西给你看。一件与苏云兮有关,一件与你有关,一件与我有关。”
南山一剑的白衣沾血,犹如隆重时节盛开的梅花。他那随意飘洒的长发随风而动,银丝飞扬。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包谷,就连眼眸也仿似被冰冻住了。
包谷看着南山一剑的眸子、想到她的师姐正在她身后看着她,一下子不紧张也不害怕了。她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也不管大家的反应,转身就朝玄天门中走去。她走了几步,没听到南山一剑跟来的脚步声,回头望去,见到南山一剑正神情漠然地跟在身后。她再朝身后的空中望去,发现太阴门的人似乎被南山一剑镇住了。这时候,她忽然见到她那掌门师公很有气势地大吼了一声:“滚!”那声如惊雷,震得她的耳朵“嗡”地一声、眼前一晕一花,差点没站稳。她的耳中耳鸣声不断,竟在忽然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包谷揉揉耳朵,又揉揉眼睛、甩甩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赶紧摸出猴儿酒喝一口定神压惊,她拍拍小胸脯,加快步子离开。
南山一剑忽然出声:“这是何酒?”声音刚落,她手中的猴儿酒便落到了南山一剑的手中。
包谷见南山一剑盯着那葫芦猴儿酒失神发呆。她唤了好几声,南山一剑才回过神来把酒扔回给她。
空中太阴门众人方向又响起一个声音:“紫天君,你不过刚踏进化神初期而已,有何值得张狂的?莫说玄天门只有你一个化神初期的修仙者,便是再来三五个你这样的,我等也是不惧!今日南山前辈替你们出头,我等便给南山前辈一个面子!”他冷冷地睨了眼紫天君,说道:“你最好祈求南山一剑永远庇护你们!哼,狗仗人势的威风不过如此!我们走!”
气势汹汹、阵兵空中的太阴门竟然就这样如一朵云遇到一股大风似的被吹走了。
包谷挠挠头,小声嘀咕句:“我都替他们觉得没脸。”如果没有南山一剑的突然出现,看太阴门如此庞大的阵势,对玄天门来说形势就相当危险了。她对南山一剑说道:“你跟我来。”
南山一剑缓步跟在包谷的身后,悲声道:“你手里果然有天灵果,只可惜太晚了、太迟了。”
包谷想了想,说:“只要没有修炼成仙,终有一天,你和我都会死。我爹也很爱我娘,我出生的时候我娘就死了,我爹也很伤心,他一生都没有再娶,他又当爹又当娘把我拉扯大。”她见南山一剑在听她说,于是朝灵云峰方向走去。她失神地想了一会儿,缓声说道:“我爹和你差不多,只是因为他还要养我,他连放弃自己发疯的机会都没有,可因为他有我,才让他有好好地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人活着,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没指望。”她说完扭头看了眼跟在身旁缓步前行的南山一剑,说道:“我娘走后,我爹的心里一直装着我娘,他把我娘没能活下来、没能做的事都做了……”她的话音顿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南山一剑,说:“我虽然从小没娘,但我爹把我照顾得很好,他当爹又当娘,把我爹、娘的爱一起给了我。我总觉得我娘一直活着,一直活在我爹的心里,一直活在我爹的身边,因为我爹还活着、还记得她,做任何事都想着她。”
南山一剑默然无语。
包谷看他没有反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她继续沿着玄天门里最大最宽最阔的主干道台阶朝上爬。她埋头说道:“是人都会死,与天争命,往往争不过命。人的一辈子那么短,趁着活着的时候把要干的事、要做的事都做完,那就死而无憾了。南山前辈,我曾经也想过将来不要像你这样与至爱死别,留下一人独自在世上伤悲。可祸福难料、事世无常,我真的没有把握让自己与爱人都修炼成仙永远地相守下去。后来我就想,如果哪天我爱的人死了,我会替她活下去,像我爹那样,把她能没做到的事,我替她做到、让人们记得我的同时也记得她,记得她是我至爱的人,我是因为她才如此。如果我爱的人比我早死,我只希望她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修炼成仙、纵横逍遥无忧无虑。”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说道:“你知道吗?我很废的,是五灵根,总被人瞧不起,大家都觉得我修仙是浪费修仙资源,要不是有小猴子,我修仙根本就没有指望,大家护我也是因为小猴子只肯跟着我、帮我。我爱的人一定没我废才,一定会比我厉害,我想着她比我好,我就会觉得开心。”包谷忽然意识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玉宓,不自觉间把玉宓带入到她所爱的人的位置上,吓得她浑身一震,接连默念三句:“不爱师姐,不爱师姐,不爱师姐!”怎么可能是师姐呢!师姐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不是她?师姐是女的,怎么能是她?阿咪陀佛!
包谷默念清心诀埋头爬山,待她爬到修建有凉亭,凉亭旁还有一只大肥鹰的地方,绕向凉亭旁那条小道。她对南山一剑说道:“这条路通往玄天门的禁地,以前是禁地,现在好像不是了。”
南山一剑依然似个木头人似的跟在包谷的身后。
包谷说道:“南山前辈,我知道你没疯,你一定知道我要做什么。”
南山一剑不理包谷,依然沉默地跟在包谷的身后。
玉宓远远地跟在包谷后面看着包谷把南山一剑领上通往灵云峰故址的小道,在心中连声暗骂:“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混蛋!”她不敢靠近南山一剑,就怕南山一剑发起疯来把自己一剑劈了!元婴境的高手在有法宝护身的情况下都被他轻松地对半剖开,自己才金丹初期,哪是对手!她顶多、至多、最多,冲着当师姐的这点义务,在南山一剑忽然发疯的情况下冒死把自己的财神爷师妹捞走!玉宓深知若南山一剑发疯冲她和包谷来,她万死难逃。可她总不能看着包谷死啊!为着祖爷师的那点传承,为着多宝灵猴也不能让包谷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