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不知道这些围攻她的仙家是从哪来的, 但她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很怀疑自己已经落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她怕自己被意欲替天行道诛杀她的仙家追踪到, 以传送域门传送出去后即又取出一艘百丈战舰不断地进行传送,一口气逃到她都不知道到哪的地方才停下来。她连仙域大世界都没敢进, 隐在虚空中。
她坐在战舰主控室中的主位大椅上,望着法阵投影中那暗无边际的黑暗虚空,浑身难以自抑地颤栗着。
她不怕死。可是她害怕自己铸下如此杀孽会被天下所不容,她害怕自己走投无路。
她很想说这些都是战王族的错,是他们发起轰击才这样的,可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设局诱他们轰向护城剑阵的遁一位昭显自己的阵法造诣,昭显自己的实力能耐, 再来一百个金仙都不可能铸下如此杀孽。是她失算, 没算到战王族杀她的决心。
包谷问自己:“以后我会举世皆敌吗?”她不怕举世皆敌,清潆的仙帝爹不就是举世皆敌,凭一双拳头生生地杀到成为仙帝。可她怕举世皆敌,她怕她走到哪都人人喊打, 她怕谁见到她都要杀她, 她怕连累师姐她们,她怕以后身边没有人一个,她怕只剩下自己。
包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感到害怕的一天,可她知道害怕是于事无补的。她狠狠地揉了一把脸,将战舰驶出虚空,以传音玉符联系玉宓。
很快,玉宓的声音从传音玉符中传来:“包谷。”
听到玉宓的声音, 包谷捏住传音玉符的手都在抖。
没听到回应的玉宓唤了声:“包谷?”
包谷“嗯”了声。
一向有事说事的包谷突然沉默,这让玉宓感觉不妙,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包谷轻轻地唤了声:“师姐”,她说道:“刚才,我……我……我渡……渡了次紫云雷劫……”
玉宓“嗯?”了一声,问:“紫云雷劫?你渡?别开玩笑!”
包谷说道:“我和战王族,我诱他们轰……轰战城的护城剑阵……的遁一位,战王族……他们要一击轰杀我……力量太大,护城剑阵当场炸了,连同护城剑阵勾动的地脉也炸了,死……死了很多人,方圆数千里生死灭绝,万里之地遭到波及,几乎也受到了毁灭性打击,波及范围达方圆数万里……”说起这些,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传音玉符那边一通寂静。
好一会儿,曲迤柔的声音传来:“包谷,你没事吧?”
包谷“嗯”了声,继续说道:“我渡完紫云血劫后,许许多多的仙家联手从四面八方向我发起轰杀……我当时为了逃命,把主舰砸了出去,在我踏进传送域门时我看到许多仙家被主舰给砸爆了……很多……很多……”说起这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天理难容。
传音玉符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曲迤柔幽幽飘来句:“你以后走以杀证道的路子吧,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玉宓的声音传来:“护城剑阵是你轰爆的吗?”
包谷说:“不是。”
玉宓又问道:“他们向你下死手?”
包谷“嗯”了声。
玉宓叫道:“他们向你下死手把自家给炸了,关你屁事!你在愧疚?”
包谷没再作声。
玉宓叫道:“那成,下次再有人想要宰你,你为了保护保住要宰你的人和他们的国土,你乖乖地坐以待毙引颈就戮!以后出门别说是我师妹!”
包谷哑声叫道:“师姐,杀孽太重,死了太多无辜……我满身血腥……”
玉宓扬声问道:“有清潆多?”
包谷:“……”
玉宓的话音一顿,道:“成,你要是觉得难过或于心不忍,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躲起来哭一场吧!我现在没空陪你软弱,念回要建砍帮客栈,孙地龙正在谈买地建地龙堡的事,王鼎说他好像看到狂魔了,正派出人手去到处找……”她的话音一转,道:“包谷,我以前还以为你除了对着我和圣姨她们以外,对谁都是铁石心肠没心没肺,天塌下来都能无动于衷,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唔……一会儿自己躲起来哭会儿啊,别哭太久,省点力气想想自己错在哪,下次别再犯这种事,紫云血劫离天谴就差一点,你悠着点,以杀证道都不招惹那玩意儿!”说完,掐断了传音玉符的联系。
包谷:“……”她愣愣傻傻地盯着传音玉符,呆了。她突然有一种“我犯了弥天大祸,我深感愧疚”,然而却发现周围的人都一副“这有什么?这很正常啊!你怎么会有这想法?”的反应。她盯着传音玉符看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被她师姐那噼里啪啦地一通训完全给训懵了。
客栈中
曲迤柔幽幽地看着麻利地掐断传音玉符联系的玉宓,问:“你不担心她?”
玉宓说道:“她连紫云血劫都抗下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话虽这么说,却真的为包谷担心。可包谷都那样了,她若不表现得轻松点,还能再骂包谷一通雪上加霜不成?
曲迤柔皱了皱眉,道:“以她刚才的反应,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出出心魔。哎,她刚才渡劫时没渡心魔劫?若是渡了,不该有此反应,而她能有这愧疚,很容易滋生心魔,不可能不渡心魔劫吧?”
玉宓扭头看了眼曲迤柔,道:“心魔?净世圣莲的徒弟会生出心魔?你当心圣姨对你有意见。”说完,她瞅着曲迤柔眨眨眼,问:“真会生出心魔?”有圣姨在身边,她敢这么说。可包谷自八百多年前就没再见过圣姨!
曲迤柔说:“包谷又不是没钻过牛角尖。”
玉宓愣愣地眨了眨眼,她仔细想了想,瞅着曲迤柔,不确定地问:“会吗?”心里更加为包谷担忧。
曲迤柔扔给玉宓一句:“那是你的道侣,你问我?”
玉宓赶紧说道:“阁主识人英明,您给断一断。”
曲迤柔见玉宓连“您”字都给用上了,她深深地看了眼玉宓,知道玉宓是真的替包谷担心,便不再逗她,直言道:“你那师妹是被这么大动静给弄得有点懵,让她自己缓一缓静下来想清楚就好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也知道该舍弃些什么。”
玉宓目不转睛地看着曲迤柔。
曲迤柔轻轻地吐出句:“她身后有一百多万砍帮弟子追随她,她既然选择背负起她师傅的血海深仇,注定她只能走一条杀伐之路。自古以来,不管是凡间还是修仙界,立业之君无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玉宓沉默了。她想起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喝着茶、眉眼带笑地看着她,一派悠然的包谷。她低声道:“如果可以,避世隐居才是她最想要的吧。”
曲迤柔平静地看着玉宓,说:“弱者,只能卑微地活着,面对欺凌只能隐忍沉默,无力反抗、无力挣扎。避世隐居?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天大地大,何处是净土?”
玉宓闻言感慨道:“是啊,哪怕逃到人烟绝迹的荒山野岭都还有来自妖修凶兽的危胁。”
曲迤柔扭头看向窗外的远方,低声道:“她福缘深厚、悟性过人,又无屈居人下臣服之心,且又不是没有一争之力,为何不争?”从包谷找上她灭太阴门开始,她就看出包谷有一颗杀伐之心。
这样的人不出世则罢,一出世必造杀业,是为乱世之人。思及此,她不由得朝玉宓看去。
玉宓被曲迤柔看得心头直发毛,她问道:“阁主这么看我做什么?”
曲迤柔淡淡一笑,说:“你最好比包谷活得久。”
玉宓听见曲迤柔这话想到包谷一沾上她的事就跟人玩命的事,没好气地瞥了眼曲迤柔,说:“我出去探点消息。”战王族的事闹得这么大,她不摸点消息出来不放心。
曲迤柔见到玉宓抬腿就往外走,赶紧叫道:“丹容丹!”
玉宓轻轻摆了摆手,脚下不停,手里却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易容丹,往嘴里一扔,咽下,改变了容貌气质遁入虚空潜行出去。
玉宓一走,曲迤柔才想起待会儿还要给孙地龙当保镖去谈买地的事,顿时跳脚!上界这么危险,她一个人去当保镖?一旦打起来,她只有自己跑路的份!追魂阁的招牌不能在她手里砸在上界啊!她追出去,大喊道:“火暴龙,你给我回来!”玉宓早奔远了,哪还有半点回应!曲迤柔气得直翻白眼!
捏着传音玉符发了半天呆的包谷感觉到有人朝自己探来,她猛地惊醒,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仙人一脸好奇地出现在大罗赤金舰外一脸迷茫地抬头朝她望来。
包谷吓了一跳,那仙人也吓了一跳。她警惕地看着那仙人,同时凝神朝四周探去,没见到旁人出现。
那仙人用神念扫视完这艘快闪瞎他的眼的大罗赤金打造的战舰都没有看到除这位模样长得非常漂亮看起来还有点呆的仙子外,没有见到第二个人,多少放了些心,问:“仙子,你来我这公鸡山做什么?”
公鸡山?包谷愣了下,问:“这是公鸡山?”
那仙人说道:“是啊,这是我公鸡大仙的公鸡山。方圆三十里都是我公鸡大仙的地盘。”他摸着这金光灿灿的战舰,说:“这是大罗赤金打造的吧?这么大的一艘大罗赤金战舰可不常见呐!你是渭城过来的?”说话间,还朝远处一指。
包谷见到这里只有“公鸡仙人”,且对方的实力也只在真仙境,并不为惧,她想了想,起身离开主位,走到舰舱外,对明显对这大罗赤金战舰非常好奇的“公鸡仙人”邀请道:“请上来吧。”
公鸡仙人摸摸不泛着法阵光泽的舰舷,见到这位漂亮的仙子撤了防御大阵,飞身落到了舰上,他缓缓地步入舰舱,摸摸那上品美玉打造的椅子,说:“我公鸡仙人还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华丽的战舰。”他说完,转身想要坐坐这上品美玉打造的椅子,刚要坐下,又觉得不好,又站直身子问:“我可以坐吗?”
包谷点头,说:“你随意。
公鸡仙人问:“姑娘,您从哪来?我刚才觉得你是从渭城来的,可看你不像是渭城来的!渭城的仙家都是用鼻孔看人,瞧不起我们这些山野散修。”
包谷说:“战城。”
公鸡仙人“哦”了声,说:“战城啊”他再一想,叫道:“哎,战城在哪?”
包谷:“……”她应道:“战王族地界。”
公鸡仙人“哦”了声,点头,又问:“哎,那战王族在哪?”
包谷扭头看向这公鸡仙人,心说:“你逗我玩呢,你是上界仙家,我这个下界刚飞升上来的都知道,你不知道?”待看向这公鸡仙人一脸呆滞相,她报出战王族最醒目的战王城坐标。
那公鸡仙人听到包谷报出的坐标,掐起手指算了好一会儿,还腿下袜子掰着脚指头算。
包谷扭头把这公鸡仙人从头看到脚,再看到那有点像鸡爪子的脚丫子,她突然有点想赶人下舰!
那公鸡仙人抱歉一笑,说:“不好意思啊,我算术有点不好。”
包谷见他连算个坐标都要手脚并用,心道:“何止不好!”她问道:“您是怎么修成仙的?”原形是只公鸡吧?
公鸡仙人说:“我以前有个主人,他可喜欢炼丹了,没事就喜欢喂我几颗仙丹,我吃着吃着就成仙了。”
包谷:“……”
公鸡仙人道:“哎,我……哎,你别打岔啊,你这一打岔,我又算错了。你……你再告诉我下坐标,我重新算。”
包谷又报了遍坐标给他,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这公鸡仙人手脚并用地算坐标路线。
小半柱香时间都过去了,这公鸡仙人“哦”了声,把脚丫子放下去,穿上鞋袜说:“仙子来的地方有点远啊。公鸡大仙我手脚并用都没算清楚方位。”
包谷心说:“你主人怎么没把你炖来吃了?”
那公鸡大仙似乎看得出包谷在想什么,说:“你是问我主人为什么没炖我吃吧?他是想啊,本来就是喂我吃肉来着,可是他渡金仙劫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没渡过去,都没来得及炖我就没了。”
包谷:“……”她问道:“出了什么差错?”
公鸡大仙沉默了。
包谷说:“不方便说就算了。”
公鸡大仙叹了口气,说:“我主人修的是丹道,他是靠吃仙丹吃到渡金仙劫的,他渡劫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没有本命法宝扛雷,匆忙之中捞起他的丹炉扛雷,没挨过去。”
包谷沉默了。
公鸡大仙紧张地用手搓了搓他那身色彩斑斓的衣服,说:“仙子,我的炼丹术也不错,虽然说我是……呃,我主人虽说没渡劫成功,可是他的丹方什么的都留下了,小仙也有所成,炼的丹都不错。”
包谷:“嗯”了声,心说:“你不要和我比丹术。”
公鸡大仙赶忙摇手说:“我不和你比丹术,我知道你比不过我,我……我就是想用我的仙丹给你换点法宝渡真仙劫。”
包谷震惊地扭头看向公鸡大仙,问:“你会读心吗?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公鸡大仙紧张得猛挥手,说:“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谁叫你……哎,好好好……”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包谷心道:“这是位有奇特本事的鸡仙?”她说道:“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感到很震惊和惊奇。”
公鸡大仙说道:“这有什么,这不过是成仙后自然而来领悟到了本能神通。你没有本能神通吗?”
包谷不答反问:“你想换法宝渡真仙劫?”
公鸡大仙说道:“对啊,我会炼丹但不会炼器啊,我不想像我主人那样临渡劫时仓促抓一口炼丹炉来扛雷。您看您连大罗赤金舰都坐得起,想必仙宝不少吧?”
包谷稍作沉默,轻轻地说了句:“我和你一样修习的是丹道不擅长炼器。”
公鸡大仙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他想了想,又不死心地说:“要不然,您帮我一个忙,我给您很多很多丹药,您帮我去渭城换一件仙宝?”
包谷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公鸡大仙说:“我是只鸡仙啊,家畜,我兜着丹药进城去买仙宝,他们还不把我逮住塞进锅里用我的丹药把我一起炖了?”他说罢,用力地摆了摆手,说:“不干!我宁肯用炼丹炉扛天劫也不冒那危险。”
包谷问:“你就不怕把我炖来吃了?”
公鸡大仙说:“虽然我看得出你此刻心情很不好,但感觉得到你对我没敌意没恶意,还怀有一点善念,要不然我才不凑过来。别看我是一只鸡,笨,但我不傻。”
包谷心说:“笨有傻有区别?”
公鸡大仙大声叫道:“当然有区别!”
包谷:“……”
公鸡大仙见没什么好谈的,便站起身,说:“那个,仙子啊,虽说仙生艰难,但你看我一只畜生都能逃过被炖的命运还成了仙,这世事难料,世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熬不过去的难,你就别难过了!你们这些年轻仙啊,总是多愁善感,还不如我们畜牲。”
包谷被一句“还不如我们畜牲”噎得说不出话来。说这是骂人的话吧,公鸡大仙没骂她啊,说的是事实啊,可若说是事实吧,这真就是骂人的话啊。她被公鸡大仙一句话给噎得那大仙都到了舰舱外才回过气来,说:“你等等。我虽说没有仙宝给你渡劫,不过我在法阵和风水一道上略有造诣,能够帮上你一二。”
公鸡大仙闻言赶紧回身摆头道:“不成不成,你如果布法阵帮我渡劫,这也是变相帮我渡劫,会让你受到牵累的,不成不成,我不能为了让自己渡劫成功害了你。你可别说教我法阵,我算术差,连方位都算不明白的。”
包谷没想到公鸡大仙会说出这番话来,她不由得愣了下,随即轻声失笑。好难得,居然遇到这么一个憨傻的仙家。
公鸡大仙的脸一绷说:“我才不憨傻!我这只是厚道!知道吗?厚道!我不占你便宜!”
包谷站起身,重重地向公鸡大仙做了一个长揖,说:“谢谢!”
公鸡大仙赶紧蹦开,说:“你干什么?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包谷说:“我刚才干了一件大错事,也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总之,谢谢你。”
公鸡大仙摆手,说:“那是你自己想开了。”
包谷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公鸡大仙能成仙。天道是不忍心灭掉他们这样的吧。她走出舰舱,在距离公鸡大仙几尺远停下,说:“其实除了炼体者,渡劫没必要用仙宝或自身去扛。您已经成就仙身,想必已经掌握一些控制天地能量的神通了吧?您在渡劫时,引天地能量为己用,在天劫未落下来时,也就是您看到天劫刚从雷劫中劈下来时就朝天劫出手,引天地之威在半空中拦住天劫力量,这样即使不能把天劫力量全部打散,至少也能轰散很大一部分,落在身上的时候造成的伤害就很小了。简单点说,就是借力打力,利用天地力量去对抗天劫,我渡升仙劫和扛紫云血劫都是这样扛的。”
公鸡大仙一拍大腿,说:“我以前就是这样干的啊!天雷降下来时我还躲到地脉里去过!那天雷轰下来把山都轰开了,但我没事儿,然后我就成仙了。”
包谷:“……”
她突然发现这只公鸡大仙真是一位神人,哎,不对,神仙!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在这里找到了安慰还是受到了二次伤害。
公鸡大仙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你在渡劫时没往地脉里躲过?”
包谷说:“我以前不懂,生生地挨着天劫的轰击,后来学乖了,跟天劫对轰。”
公鸡大仙顿时对包谷表以深切地同情。他非常豪爽地摸出一瓶丹药给包谷,说:“如果大仙对你造成二次伤害,这瓶仙丹……聊表安慰。”
以前都是她送别人丹药,如今竟然是一只鸡仙送她丹药。包□□过谢,接过丹药,摸了一壶至尊猴儿酒给他,说:“您我初次见面,我贸然收您的东西不好,便算是您我互赠见面礼吧。”
公鸡大仙摆摆手,说:“没事,我的丹药多,我主人以前还拿丹药喂鸡……”
包谷:“……”这不是说的你自个儿么?
公鸡大仙纠正道:“我们一群鸡,成仙的就只有我这我一只。”
包谷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您福缘深厚。”
公鸡大仙说道:“那是,要不然怎么我主人就快要炖我的时候就渡劫死了呢!”
包谷突然不想和这只鸡仙说话。
公鸡大仙说:“好吧,我告辞。”
包谷忽然心念一动,问:“您这来头来的人多吗?”
公鸡大仙纳闷道:“人?人族?成仙的还是没成仙的?”
包谷说:“仙家。”
公鸡大仙说:“我这山头小,还经常出现空间错层、乱流什么的容易迷路或一不留神就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无声无息地消失,仙家没事跑我这做什么?”
包谷问:“我在外面有很多仇家,能借您这地儿避一避么?”她的话音一顿,说:“如果您怕我给你招祸就算了。”
公鸡大仙犹豫了一下,问:“你会干活吧?看炉火总会吧?来我这儿避避没关系,得会看炉火,还有,会喂鸡。”
包谷问:“如果有人找我,能找到你这地方吗?”
公鸡大仙说:“不能吧,我这里空间乱流多,不好找,我那主人就是躲仇家仇到这来的。他到被天劫劈死,仇家都没有找到他。”
包谷说道:“我闯了个弥天大祸,估计全仙域的仙都想灭了我。”
公鸡大仙一听,猛地一拍大腿,说:“那你得多干活!”
包谷问:“还要做什么?”
公鸡大仙想了想,也没什么活给她干啊。他皱眉想好一会儿,说:“扫鸡粪。”
包谷“嗯”了声。她想了下,问:“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你看不到我心里想什么吗?”
公鸡大仙说:“能啊,你遮掩了身上的气机我就探不出来了。这么简单的办法你都不会啊?笨!”
包谷闻言赶紧敛住身上的气息,又凝出一道劲气护住周身,问:“这样呢?”
公鸡大仙点头说:“这样好了。”
包谷说道:“多谢。”
公鸡大仙想了下,绷着脸道:“我养的鸡都是我的跟班,你不准炖来吃,烤着也不行,总之,不能吃,得好好养着。”
包谷闻言莫名地想到这公鸡岭的鸡有这位公鸡大仙庇护多得满山遍野都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
包谷收了大罗赤金战舰跟在公鸡大仙朝着脚下的山岭飞去。她刚往下飞了大概十几丈便感觉到空间乱流气息和空间裂缝纵横交错,这简直就是一座天然的多层空间法阵。
那公鸡大仙却像是在自家院子里闲逛似的带着她左闪右飘,非常轻松自在地在这乱流中穿来穿去,不多时便落进了一座漫山遍野都是鸡的山头。这些鸡种类繁多,家鸡、锦鸡、秧鸡等等,她认识的鸡这里都有,她不认识的鸡,这里也有。那鸡粪更是遍地都是,鸡窝……树上、树下随处可见,鸡毛更是……
包谷驭空立在林子里,简直没地下脚。
漫山遍野满地的鸡粪,这要怎么扫?
那公鸡大仙对又进入发呆状态的漂亮仙子叫道:“跟我来!”手一挥继续往前飞。
包谷默默地跟在身后,她已经决定不管这公鸡大仙乐不乐意,她一定要从超大储物袋中挪几个苦力出来扫鸡粪。
不多时,她便跟在公鸡大仙身后来到一处位于山腰的洞府前,那洞府前有一大片种满许多灵药的药园,药园上有一座因为年久失修残破得随时要散架的聚灵法阵。药园打整得非常整齐,但都长得一副营养不良要死不活的样子。穿过药园,就到了洞府口,这洞府连个名字都没有,好在还有两扇对半开的石门。
公鸡大仙往里走,招呼道:“进来吧。”
包谷跟在公鸡大仙身后进了山洞,入眼是一座明显有着开凿痕迹的山洞,洞主人就地取材,以石为料,劈出了石桌、石椅、石凳以及石制书柜?
包谷看到洞厅两侧立满了石头挖出来的书柜,书柜上放着石刻的书简。
若真要说这洞里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就只有洞厅正中那口炼丹炉了。紫金八卦炼丹炉,炉火是太阳精火,那容纳太阳精火的器物明显是一件质地极好的仙宝,比她小师叔以前用的好得多,一旁有一个小架子,上面摆满了许多收集炼丹的火源的仙宝,每一样都极为不凡。
公鸡大仙看到包谷盯着他的丹炉看,说:“我的炼丹炉很厉害吧,这可是我主人留下来的,他渡仙劫,他被天劫劈死了,丹炉都没坏。”
包谷说道:“是件宝贝。”她环顾一圈四周,没有见到有石床,也没有见到有内厅,问:“你睡哪?”
公鸡大仙一脸惊愕地看着他问:“睡哪?要睡觉吗?我都成仙了还要睡觉?这显得我跟外面的鸡有什么区别?”
包谷问:“我住哪?”
公鸡大仙挠头,问:“要不然……你找一棵树蹲着?”
包谷忽然觉得自己走错了地儿。她就不该走到鸡窝里来。仙域战神玄天嫡传弟子徒弟,妖域妖圣的衣钵传人,逃难,躲进了鸡窝。她打定主意,以后谁问她,她都说自己到了空间乱流之地,打死都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躲进了鸡窝!
她默默地转身出了洞府,抬眼扫视一眼外面的树。这地方的仙灵之力稀薄,可树还算长得壮实。她飞到树上,从超大储物袋中取出材料,以巨大的妖兽骨炼制成主框架,再以厚实的妖兽皮为墙,又将四棵树之间搭了个架子支起来,把树屋盖在了四棵树的树腰处。
因为地方有限,她这树屋只有一间卧房,这卧房里还布置了空间法阵扩展空间,才摆下她的床、梳妆台、软榻、以及靠窗的书桌、临门遮挡视线的法宝屏风等。至于客厅嘛,她只能把树屋外再往两棵树之间延伸出一个露台,担心有树上的鸡把鸡粪拉在露台上,她又用妖兽皮和骨按照遮阳棚的式样搭了个遮粪棚,为了防止风雨和空间乱流或有鸡乱闯乱飞进来,又布了个简易的法阵护在四周,只留一条架在树屋一侧的楼梯上下。
待树屋搭好了,屋里的家具摆好了,她又在被遮粪棚遮住的露台上摆了一套玉石桌椅。她略作沉吟,又用妖兽骨炼制了许多花盆,往花盆里添上灵土,为了弥补这里的灵力不足又在花盆里埋入了一堆灵石,再种上一些灵草、灵花,当作摆饰摆在露台周围。她想了想,又布置了一座小型聚灵阵再周围。想着自己被公鸡大仙收容,有点不好意思,又过去帮公鸡大仙把他那药园上的残破聚灵阵给修好了。
包谷忙忙碌碌忙了许多天。
公鸡大仙全程蹲在包谷对面的大树上看得瞠目结舌,那嘴巴张得好几天没合上!
等包谷把药园上的聚灵阵补好了,公鸡大仙终于动了,他奔到包谷的面前,震惊地张嘴问了句:“你布置法阵不用算术的吗?”
包谷默默地看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公鸡大仙,从那眼神里,她读到了“快教我怎么不用算术也能布置法阵”的渴望,非常于心不忍地说了句:“你把手脚加上脑袋一起算上一天的算术,我只需要眨眼一瞬间就能算完。”连推算个坐标路线、手脚并用算了那么久都没算出来。最简单的聚灵阵,她刚踏进修仙界就会的聚灵阵,所有修仙者都会的聚灵阵,这位公鸡大仙居然用到残破得连灵药都快种死了也不会补。
公鸡大仙一听,你瞧不起我算术不好!我别有长处!他顿时叫道:“我们比炼丹。”手一挥,说:“跟我来!”抡起袖子就朝洞府里走去。
包谷摸出公鸡大仙给她的那瓶仙丹,拔开药瓶塞子,神念往里一探,顿时愣了。她震惊地抬头看向朝着洞府里走去的公鸡大仙,心道:“这位竟然是丹道大师!”从这炼药的气息,她一眼就能辩出这是与她圣姨不同路子的炼丹大师。真是鸡不可貌相啊!她赶紧跟进洞府中,就见那位公鸡大仙已经撩起袖子开始炼丹了。
她问道:“我可以在一旁观看你炼丹?”许多丹道的人不喜欢有人在旁观看,担心被偷师。
公鸡大仙气愤地叫道:“你不在一旁看着我们怎么比?你的丹炉呢?拿出来,我们一起比炼丹!”
包谷从超大储物袋中取出自己最好的丹炉。
公鸡大仙一看,“啧啧啧”地对着包谷的破丹炉就是一阵埋汰!这也叫丹炉啊!
包谷默默地看了眼公鸡大仙的丹炉,再看看自己的,接受了公鸡大仙的埋汰。法宝和仙宝,没得比!
然而,当公鸡大仙看到包谷用非常普通的地火,一口他非常瞧不上的炼丹炉炼出了宛若活物的宝丹时眼睛都瞪圆了,跳起来蹦到包谷的丹炉上,直勾勾地瞅着包谷炼出来的丹药看了半天,才回头看向包谷,眼巴巴地看着。
包谷摸出一卷烙有丹方的玉简递给公鸡大仙,问:“你有这丹方吗?”
玉简!公鸡大仙看看自己那些石简,伸过玉简的手都在颤,待他用神念一探,发现是一副丹方,然后激动地看着包谷,问:“你……”
包谷直截了当地说说:“我们互换丹方,相互学习。”
公鸡大仙略作犹豫,用力一点头,说:“中!”又问:“我的是石简,你的是玉简,你不觉得吃亏么?这样吧,我不占你便宜,我两卷石简换你一卷玉简。”
包谷:“……”她心说:“您在鸡窝里窝着不出去是对的!就您这样去到人族地界,毛都不会剩下一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这里的药材比较全,若是你有缺少的话给我说,若是我有的,尽量给你补全。”
公鸡大仙非常大方地说:“行!我也不让你吃亏,你看中我那药园中的什么药,只管去拔。”
包谷点点头。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摆出两套用完整的玉石炼铸的书桌在洞厅的宽敞处摆开,对公鸡大仙朝对面的那一套书桌、椅子一指,说:“你坐那吧。”她以神念扫视过这洞厅里的石简数目,取出相等数量的玉简丹方挪入一个储物法宝中,往那桌子上一放,说:“给你的丹方都在这里了,你清点下数量看对不对。”说罢,便回身取了丹方,看过之后,记下来,又取出一卷空白玉简烙到玉简上,再扔进超大储物袋中。
公鸡大仙接过储物袋,放出神念一探,从里面摸出一卷玉简,说:“这就是你们人族的储物袋啊!我主人以前也有一个,可惜在天劫中轰坏了。我用东西给你换这储物袋。”
包谷说:“不是什么值当的东西,送给你了。”说完,便埋首去研究手里的丹方。
公鸡大仙愣了好一下,才欢天喜地的连道好声谢,开心地捧着包谷送给他的储物袋。
包谷见到公鸡大仙欢喜成这般模样,不由得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她忘了以前谁说过,妖灵的世界没有人族那么多的算计,有时候相处起来反而更加简单自在。这位妖仙,简单得让她动容。
她决定复刻完这些石简中记载的丹方就离开,不再在这里避风头。她闯下弥天大祸,又身怀重宝惹人觊觎,找她的人很多。仙域高人辈出,难保会有人找到她,她不想因为她毁了这方宁静、这处鸡窝。
公鸡大仙欢喜无限,时不时地“喔喔喔”地鸣几声,它一叫,外面的鸡就跟着叫,那声音此起彼伏,吵得包谷的脑袋都大了。
她的那点感动在公鸡的“喔喔喔”叫声中很快就没有了,有时候暴躁得恨不得拿玉简砸人,可想到自己被公鸡大仙好心收留又实在发不出火,只好日夜不休地把这些玉简复制完,又给了那公鸡大仙许多灵药种子,然后便告辞。
公鸡大仙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颇有几分恋恋不舍,问:“你不是说要避难吗?怎么才住了一个月就要走啊。”
包谷说道:“多有打扰……”
公鸡大仙赶紧叫道:“不打扰,不打扰,你可安静了,有时候我一不注意就会忘了你的存在……”
包谷:“……”她说道:“我的仇人很多,很厉害,我担心他们会找到这里来毁了你的鸡窝逮走这满山遍野的鸡!”
公鸡大仙:“……”他张上嘴又合上嘴又再张开嘴,最后,干瘪瘪地说了句:“那……你还是走吧。”
包谷点头,说:“告辞。麻烦送我出去。”
公鸡大仙又慢腾腾地恋恋不舍地送包谷出了空间乱流,他眼巴巴地看着包 谷,说:“我……我感觉对不住你……这说要收留你,收了你这么多东西,又……又送你走……”
包谷说:“是我自己要走的。”她顿了下,说:“你以前不去渭城是对的,远离人烟,安全。”说完,从超大储物袋中挪出大罗赤金战舰,启动传送域门,再一次离开。
公鸡大仙目送包谷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中。他忽然想起一事,大叫一声:“哎呀,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然后他又想起一事,再一次大叫:“哎呀,她还没有帮我扫那漫山遍野的鸡粪。”可这会儿,他连那大罗赤金舰的影子都见不着了,想叫回来或追上去都不行。他沮丧地叹口气,说:“算了,继续堆地上当肥料吧!”垂头丧气地往他的鸡窝奔去,待捏到储物袋,想到里面那满满的灵药种子,又化作一片欢喜,“喔喔喔”地欢叫着奔回药园动手培育药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