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包谷和玉宓终于到了两界山地界。
两界山上墨绿色的岩石与青翠的植物交互辉映,远远看去便似一副独具匠心的水墨山水画。
包谷飞近后发现两界山上绿树成林, 林中鸟语兽吼声不断。林子中更是长满各色各样的花草植物,药材、野果随处可见。
两界山比她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包谷的心情不好, 便是两界山的情况比预想中要好也无法让她开心起来。对她来说,只要是块太平地能够落脚扎根就行,灵气好坏植被是否茂盛倒在其次。哪怕是一片沙漠她也能将其打理得生机勃勃,不过是要多费些心思和精力罢了。
她进入山林,贴着树梢低空飞行。
没过多远便见到有村落。
包谷略作犹豫,决定过去看看这边的风土人情。她来到村口立在飞剑上朝村里望去,略通法阵的她一眼看出这村子布置有抵御妖兽的法阵。很普通的一个法阵, 便是她现在这点粗通皮毛的斤两都能布置得比这村子的法阵要高明些。
一群孩童正在村子里玩耍, 看到她和玉宓脚踏飞剑立在村外,指着她俩叫嚷:“剑仙,剑仙”飞奔到村口仰视着她俩。
村里的忙活的大人被惊动,纷纷朝她俩望来。
包谷立在飞剑上打量着这村落, 村子里大概有三四十户人家, 零星地散落在村子中。房屋的墙是用石头和粘土砌成,厚实的茅草铺在层顶。每家门口都晒有兽皮,虎、豹、狼、羊、兔、鹿等动物的皮毛都能见到,屋檐下、房子外还能看到有洒满盐的肉干晾晒着。
一些妇女坐在家门口用兽筋缝制兽皮。这一幕让包谷感到颇为熟悉,她曾经也干过用兽皮、兽筋缝制衣服的事,现在她的储物袋中还有一套虎皮衣。她见到的这几个妇女都有修为在身,皆为炼气期的实力。
这群跑到她们脚下指着她们喊“剑仙”的孩子大多数也都是有修为在身, 一般也就是在三四阶之间,不仔细看很难辩出。
一位相貌约在六旬的老者拄着拐杖从一间颇大的屋子里走出,抬头朝包谷和玉宓看来。
包谷感觉到那六旬老者的实力比自己高,大概是在筑基末期。
老者缓步来到村口,拱手问道:“二位客人从哪里来?”
包谷落在地上,抱拳躬身行了一礼,道:“老人家好。我们师姐妹二人从远方来,路经贵宝地,冒昧之处敬请见谅。”
老者“哦”了声,又问:“到何处去啊?”
包谷应道:“实不相瞒,我们是随师门迁移至此。”她略作犹豫,在自己超大储物袋中的杂物中翻出两块玉牌,在正面烙下一枚“玄天剑”标记,背面烙下“灵云峰”三个字,又捏出一块玉佩制了个传音玉符在手中。她走到老者的跟前把烙有玄天门标志的玉牌和传音符一并递向老者。
老者困惑地看向包谷,问:“这是?”
包谷笑道:“我知道这里多妖兽出没,若将来村里遇到危险,可用传音符向我传讯求救。”
“这……”老者惊讶地看着包谷,不敢接包谷手里的牌子。这世上岂有无缘无故给好处的道理?
玉宓也很意外地对包谷侧目,搞不明白包谷这是要做什么!
包谷笑着说道:“玄天门是正统的修仙门派,理当庇护一方。我是想与老人家结个善缘,也想与老人家做个买卖。”
老者说道:“我这穷乡僻壤的,没甚买卖好做。”
包谷说道:“我看村里的人都是以打猎为生,老少妇孺都怀有修行,村外的山林中却遍地都是灵药无人采摘,想是村中的人只靠打猎谋生,而弃这遍地灵药如野草。”她说完,又摸出记载有修仙界灵药灵果的玉简递给老者,说:“这是修仙界的《灵药灵草百纲》,详细收录了修仙界的灵草灵药,老人家不妨多看看,也顺便给村里的人讲讲。此地的灵草灵果都是低阶灵草,单服效用不大,但可以拿来炼丹,我愿用灵石收购这些灵药灵果。”
老者接过包谷手中的玉简放出神念探了下,他又琢磨了一番,惊疑不定地看着包谷。
包谷轻轻笑了笑,再次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玉牌将她在此地见到的一些灵药和常用的一些灵药价格都烙在玉牌上,等阶、品相、价格、完整度所对应的价格都写得一清二楚。她将价码清单递给老者,说:“这是价目,老人家请过目。如果老人家信不过我,便当我是过路的,将我抛诸脑后便是。若老人家将来采摘到灵药想换成灵石,便用这传音符找我,遇到有强大的妖兽袭击也可向我求救。”
老者捧着包谷给她的一堆玉牌,双手都在发颤,却不敢应承。他年轻时也曾在外游历行走过,认得出这些玉石都是经过特殊凝炼的上品美玉,他们这些散修是用不起的。他也知道村外有灵药,但却如这位小姑娘所说,灵药单服效用不大,但若要拿来炼丹,却是一无丹方二无足够种类的灵药。
包谷抱拳道:“打扰了,告辞。”
老者问:“这便要走?”
包谷笑道:“我们只是路过。这是我们来两界山见到的第一座村子,因着好奇又有点惊讶才在村口张望,惊扰了,还望莫怪。”
老者说道:“不怪不怪!”
包谷抱抱拳,祭出飞剑转身飞上空中。
玉宓默默地跟在包谷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包谷若有所思。在她看来,包谷此举简直就是显摆加无聊,可她知道包谷不是显摆兼无聊的人。难道是为了收购灵药?山间灵药无人采摘,往后随便派遣几个弟子过来摘了便是,还能省下一笔灵石。
之后又发现几个村落,包谷一一拜访,递上她特制的玄天门标记、传音符、灵珍大全、价目表。
玉宓跟在包谷身边看得简直无语。包谷这还真是打算搞大收购?
眼看天已黑尽,蛰伏的妖兽纷纷从巢穴中走出,山林处处都有妖兽的踪影。
好在玉宓的实力不俗,她没去招惹那些妖兽,那些妖兽也不敢招惹她,各自警惕戒备直到玉宓走开。
玉宓说道:“很晚了,得找个地方落脚,这样行走太危险。”
包谷心里难受,本不想理玉宓。她又怕自己不理玉宓,玉宓会难受,于是闷闷地说道:“再往前不远便是风师伯标记的怒妖集,我们去镇上落脚。”
玉宓“嗯”了声,祭出离火剑,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两界山的妖兽多得让人头皮发麻,虽说大部分的妖兽的实力都不太高,但到处都是,特别是夜间,蜇伏的妖兽都出来了,这里简直就成了妖兽的世界,林子里到处都是妖兽的气息。她和包谷就如同黑夜里的点亮的靶子等着被袭击,使得她丝毫不敢大意。包谷倒好,对身旁的动静充耳不闻只顾埋头赶路。
好在不用再去搜寻散布在两界山中的村落,她俩可以驭剑全速前行,飞行速度极快。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玉宓和包谷终于出现在怒妖集外。
怒妖集座落在怒妖河边,站在怒妖集外可清楚地听到怒妖河中的水流声和大型妖物翻滚扑腾时溅起的水花声,灯笼般的光在河里时亮时暗。
包谷清楚地感觉到河里有视线正紧紧地盯住自己。她淡淡地朝着距离她不远的怒妖河看了眼,又扫了眼不知道是谁竖了块石头刻着“怒妖集”三个字的界碑,落在地上,迈步朝怒妖集走去。
让她略感意外的是怒妖集处于妖兽出没之地居然连座抵御妖兽的法阵都没有,这会儿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辰,怒妖集中却是一片喧闹嘈杂。
她见到玉宓收了离火剑,却仍是满怀戒备。
怒妖集的街道颇宽,四辆马车并行都有余,街道上随处可见大滩的水迹,处处弥漫着鱼腥味。
街道两旁的房子也与别处大不相同。这里的房子几乎都是一座座、一栋栋或一户户独立的,自成一体,并不相连。木头房、土石房、甚至还有用大石头掏成的房子,建筑风格迥异,甚至有的地方只有院墙,没有屋子。
玉宓轻轻说了句:“这是处人妖混居之地,你千万小心。前面有间客栈,去那里落脚。”
包谷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大院,房子呈二层小楼式样,门口挂着竖直垂下的一排灯笼,一共五个灯笼,每个灯笼上一字,写着:“怒妖集客栈”。远远地看到有光从客栈里洒落而出,照得客栈外的街道都是亮的,想来是客栈的大门敞开着的。
她走到客栈门口听到里面极为吵闹,再一抬头便看到客栈里都是“人”。包谷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原本吵闹非凡的客栈也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满室的视线都落向她和玉宓。
玉宓用力地拧了拧眉头。
包谷面色不显,视线从客栈中的人身上掠过。客栈里奇形怪状的人占了一大半,不少人身上还能看到水生动物的痕迹,有些“人”脸上有腮,有些“人”身上、脸上有鳞,有些“人”甚至只变了一半,甚至还有一条比她还高出一大截的鱼,活生生的一条大鱼以尾部着地人立而起,正蹦哒着从楼上下来。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眼花,真的没有看错。
好在这客栈里的妖修虽然多,人也不少,妖与人各据一方。
大门开在正中央,中间是过道,左边是妖,右边是人。
包谷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修仙者,因为他们看起来和平时她见到的修仙者不一样。她以前见到的那些修仙者大部分都是相貌出众、身姿不凡,这里的人则给她一种穷凶极恶、凶神恶煞般的感觉。看到她俩的眼神活像要吃人。
玉宓暗道一声:“还不如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她对包谷说道:“走吧!”转身欲走。
包谷却径直迈进客栈中,说道:“掌柜的,要一间上房!”又加了句:“安静的。”
右侧人堆里忽然有人嚷了声:“哟,好俊的妞儿啊!”
包谷发现客栈里的人都盯着她和玉宓打量,她重重地“咳”了声,叫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修仙者啊!”迈步踏进客栈中,径直走向柜台。她将胳膊放在有她胸口高的柜台上,看着那年约四旬、她看不出实力深浅的掌柜,说:“要一房安静的上房。”
掌柜的说道:“是第一次来怒妖集吧!住进本店,生死自负。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可要少心被下锅炖了煮了。”
包谷灿然一笑,说:“多谢掌柜提醒。”她扭头对玉宓说:“师姐,你可得跟好我,别下锅被人煮了炖了。”
玉宓斜斜地睨了眼包谷,说道:“顾好你自己吧。”
人群中有一群人挤了过来,围在包谷和玉宓身旁,七嘴八舌地闹开了,大多都是调戏之语,甚至有人伸手朝玉宓的脸上摸去。
玉宓身上忽然冒起蓝色的离火火焰,纯正的南明离火灼得那出手的人忙不迭地收手。围上来的一群调戏的轻薄之徒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纷纷往后退了退。
玉宓冷着脸盯着掌柜问:“掌柜的,住进这店,起了冲突杀了谁,有什么个说法没有?”
掌柜说道:“不管客人打生打死,本店一概不管,但损坏东西需得十倍赔偿。”
包谷“啪”地一声扔了一堆灵石在柜台上,转身就叫道:“师姐上,只管放开了打,打坏了东西算我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王模样。
“看起来似乎有点来历啊!”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半边脸戴着面具的人从酒桌前起身走了过来,环抱双臂睨着包谷,说道:“区区一点浅薄修为就敢来这里张扬,不怕早死么?”
玉宓脸色冷凝地睨着那人,说道:“想打架么?出去打!”说完,迈步就朝客栈外走去。
包谷赶紧跟在玉宓身后,说:“师姐,这半边脸的实力我看不透。”
“元婴初期实力,你当然看不透。”
包谷叫道:“可你才在金丹九阶……”
玉宓轻飘飘地道了句:“杀他,足矣。”
那人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径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街道上。
包谷心道:“师姐这是要跨境杀人立威么?”她忙不迭地扭头对掌柜的喊了句:“掌柜的,帮我们把清静上房备好,还有瓜子小吃备上。”顺手捞了条凳子拖到大门口坐着一脸激动加兴奋地等着看戏。
她的身旁忽然出现一个长相十分猥琐的老头子,那老头问道:“你就不怕你师姐被黑面杀了?”
包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师姐,头也不回地说:“不怕,打死了刚好给我出气!”她说完才惊觉到旁边多了个人,扭头看着那人问:“唉,你是谁呀?你别坐我的凳子啊!就算凳子长可以坐两个人,你一个来历不明的糟老头挨着我坐是什么意思?”
那老头猥琐一笑,说:“嘿嘿,老头我姓孙,人称孙地龙,俗称两界山万事通。”
包谷斜眼睨着老头问:“卖消息的?”
那老头应道:“正是!我看姑娘气质不凡,想必是修仙正统门派出身,怎地会来这地方?”
包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师姐,显得极为热衷看她师姐和人打架的样子。她状似随意地答道:“我这人对修仙没兴趣,到这边来做买卖。我师姐是个武痴,听说这边乱,她便来给我当保镖兼历练。”
玉宓立在街道上,她祭出了离火剑,浑身罩在离火光芒中,冰冷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那人,一股萧杀的剑意从她的身上弥漫开来。
孙地龙又叫了声:“好剑!好重的煞气!”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却是“哈哈哈哈”一声大笑,叫道:“不打了,欺负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意思!喝酒去!”
孙地龙叫道:“黑面,你怂了啊!”他又问包谷:“不知小友是做什么买卖的?”
包谷说道:“卖灵酒、卖丹药的。”她说罢站起来说道:“怎么又不打了啊!”
黑面径直从包谷的身边走过,回到座位上喝酒。
玉宓也敛去了身上的火走到包谷的身边斜睨一眼包谷,哼声问道:“什么叫我被人打死了给你出气?”又冷冷地睨了眼坐在包谷身旁的孙地龙,警告意味十足。旁人只当他俩对峙了一番便撤手了,但有时候要较个高低并非要出剑才算数。
包谷噘着嘴重重地哼了句,扭头对孙地龙说道:“孙老头,你既然是卖消息的,明天我找你打探消息。今日晚了,得歇息了。”说罢返身进了客栈,走到柜台前问:“掌柜的,我要的客房呢?”
掌柜的说好:“备好了!姑娘是住几日?”
包谷说道:“住上几日我还没有想好。”这地方水深,莫说自己没想好要住几天,便是想好了也不能透露。
掌柜的应道:“那便是住一日续一日的钱了!”他将房牌和钥匙递给包谷,对包谷说道:“第三进院子清静。您上正楼,从左侧楼梯上二楼,最里间。一楼楼梯旁便有杂役伙计,若有吩咐直接找杂役伙计。”说完,又将余下的灵石还给包谷,说道:“奉劝一句,钱财莫露白。”
包谷“嗯”了声,放出神念在掌柜递回来的灵石和门牌钥匙上一扫,没见到有异样,这才收下,她道了声:“多谢!”招呼了玉宓一句:“师姐,走吧。”又回头环顾一圈客栈里各路奇奇怪怪的人与妖,笑着轻喃一声:“这地方有意思。”朝后院走去。她知道在这里如果没有过硬的手段和本事会被吃得点渣都没得剩。刚才若是她师姐的实力弱了点,或者是她俩表现得弱了点,只怕踏进这门就出不去了。她师姐刚才见势不对想要退走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