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伊雪算是听出来了,他今晚没有安排任何人前来埋伏,反而只身一人前来赴约,为的,就是一心求死!
他想要死在她的手里,所以从来了到现在,他什么也不解释,就一直跪在她的面前请她降罪。
如果她真的忍心杀了他,又何必单独约他出宫见面,又何必与他说这么多的废话。
纳兰伊雪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对他质问道:“你就不想和我解释一下吗?”
原本她以为高杨一心背叛她,和柳不归联手想取她的性命,可现在她冷静一想,既然他一心求死,那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不作任何解释。
既然他有苦衷,那她肯定不会一时冲动要了他的命,她一定要让他将他的苦衷说出来。
但高杨仍旧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垂着头,低声说道:“微臣背叛长公主在先,辜负了长公主的厚望,是微臣罪有应得,微臣没什么可解释的。”
闻言,纳兰伊雪一双秀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太了解高杨的性格,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所以他是真的没有解释的打算。
纳兰伊雪冷静地想了想,如果硬逼着他说,肯定会适得其返,于是她改变了攻略,不再像方才那般怒火冲冲,而是声音平静中含着一丝落寞地开口道:“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决所有的事吗,你死了倒是解脱了,可那些想要害我的人,仍旧会继续想方设法的取我性命,或许,你死后没多久,我便会去阎王殿与你相聚了。”
她之所以说这番话,也完全是在赌高杨会不会还对她残留着那么一丝忠心,只要他对她还有半点不舍,那么他在听到她说了这些话后,也不会无动于衷。
高杨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虽说夜色漆黑,纳兰伊雪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神情,但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舍,甚至还有丝绝望。
在她的心里,高杨向来是个沉稳的人,他性格内敛,平时话虽不多,却心思细腻,为人处事也都乐观积极,她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绝望。
正当她打算开口再问他时,却听他突然说道:“长公主身边有连亦寒,还有江文哲保护,又怎么会死,反倒是微臣这条贱命,死不足惜。”
见他还是一心求死,纳兰伊雪真恨不得像以前和他练武时,直接将他揍一顿,可是揍完他,又能改变什么?
纳兰伊雪心里冰凉,她勾出一抹冷笑,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我若真想让你死,又何必在此与你诸多废话,高杨,你我相伴十余载,在我心里,你和江文哲缺一不可,可事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你让我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甚至有丝哽咽,高杨心中一震,定定地望着她,只见她两眼已经盈满了泪水。
高杨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想他跟着纳兰伊雪这么久,除了之前夏予洛过逝时见她哭过,就再也没见过她流泪。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在他心里高不可攀的长公主,也会因为他而流泪。高杨心中一时之间百味陈杂,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听他总算是松了口,纳兰伊雪心底如释重负,看来还是她了解他,知道用苦肉计才能逼他就犯。
不过,虽然她用的是苦肉计,但她方才确实是真情流露,没有演戏。
她调整好了情绪,随后声音沉重地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和柳不归联手,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
高杨其实很清楚纳兰伊雪想知道些什么,他既然准备告诉她,就不再打算有所隐瞒,于是他沉思了片刻之后,才缓声开口:“我和柳不归联手,以及背叛你的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他转过身,不敢面对纳兰伊雪,随后才继续说道:“我是柳不归的私生子。”
什么?
纳兰伊雪无比震惊地瞪大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高杨的背影,却听他又道:“我小时候被送进宫里伴你习文练武,其实就是柳不归的一场预谋,他特意将我安插进纳兰皇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我做内应,好满足他的野心。”
“起初知道我要被送进宫里当奸细,我很不愿意,可是连文极却拿我母亲的性命来威胁我,母亲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为了保全她,不得不答应柳不归的要求。进宫之后,我跟在你的身边,看似是在陪你成长,其实也是在让我自己变得强大,因为我想着,等我变得强大了,或许有朝一日便可摆脱柳不归的撑控,从他手里将我母亲救回来。”
“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他为了他的野心,又怎么会轻易地让我摆脱他的撑控,他把我母亲藏了起来,这些年我找过无数次也没过到,而且十几年来,他也从未让我见过我的母亲,所以我在纳兰皇宫里,从未给他提供过任何情报。”
“直到你被朝凤谋害,差点丢了性命,柳不归为了让我死心塌地为他办事,便让我与母亲见了一面,十几年未见,我母亲早已鬓发斑白,老得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为了我的母亲,我不得不答应柳不归帮朝凤,所以那次我受重伤出宫,便特地骗你说离千川是朝凤的私生子。”
“朝凤让我跟在你的身边,找机会杀了你,可是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我也不会对你下手,幸好后来你平安回到了宫里,夺回了大权,不然我这一生都会活在内疚之中。”
说到这,高杨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站在漆黑的夜色下,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的落寞与孤寂。
纳兰伊雪站在原地,听完他说的这些,心里也是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