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槿知道,她这个高干子弟老公,在众人眼里是低调而神秘的,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就是只见其车不见其人,结婚的时候团里更是一个同事都没请。
神秘总是和高不可攀联系在一起,总是和好奇心连在一起,团里明里暗里对云槿羡慕嫉妒恨的女人本就不少,常在背后议论,凭什么她就那么好运气,能嫁到那种家庭,一些心理阴暗的更是臆测,孟云槿的老公那么见不得人,不定长成什么样儿呢,否则的话,怎么从来也没听她提起自己老公?
得见真面目的时候,众人才讶异,长得竟那么好看,单是五官出众倒也罢了,京剧团这样的地方不乏老中青帅哥,难得的是身材的比例,那么恰到好处,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站姿堪称完美,大概也只有军人才会有那样的气魄。
“孟姐,刚才那男的就是你老公吧,长得可真帅。”团里的舞美师三春和云槿擦肩而过的时候,开玩笑的跟云槿提起丁骁。
云槿淡淡一笑:“还好吧。”
丁骁的外表还是挺能迷惑人的,可谁要是跟他同一屋檐下相处久了,肯定会看穿他皮囊后的本相,他就是一个又懒又馋又不顾家的公子哥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也罢了,他最大的缺点是不体贴,帮她取个剧本这种小事他都得磨叽半天。
傍晚,丁骁接到朋友请他出去吃饭打牌的电话后,把云槿让他提前回家的事忘到了爪哇国,也没给她电话,下了班就玩儿去了。
结婚前,他自由惯了,只要晚上回家睡觉,父母并不干涉他玩到几点,深夜一两点钟回家是常有的事;结婚后,他晚归的时间倒是提前了,但经常也是在十二点之后,想起来就打个电话回家跟云槿说,想不起来也就算了。
婆婆有应酬不在家里吃晚饭,云槿亲自下厨,做好了饭菜等,到快八点,还不见丁骁回家,打电话给他,才知道他已经跟朋友在会所里玩牌,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把电话挂了。
深夜十二点多,丁骁哼着小曲儿进家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厨房找点吃的,这一晚他赢了不少钱,心里正高兴,很想喝点小酒助兴。
结果他刚走到厨房边上一家人吃饭的小餐厅,就看到云槿趴在餐桌打瞌睡,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分毫未动,脑海里顿时电光火石的想起之前他答应云槿早点回家的事。
云槿听到脚步声,醒过来,看着丈夫略有些惊愕和歉意的脸,没有责怪他,反而问:“你终于回来啦,我等着等着都等睡着了,你饿不饿,我把菜给热热,你再吃点?”
“好啊。”丁骁对老婆表现出来的大度有些不好意思,顺着她的意思坐下了,思忖几秒钟才道:“对不起,我把答应你那事儿给忘了,下不为例,我说到做到。”
云槿没吭声儿,拧开煤气,把菜倒进锅里,开始热菜,厨房里顿时飘着香味,丁骁用力嗅了嗅,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了种家的感觉。
眼前这个扎着围裙忙碌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忘了跟她的约会,跑出去疯玩了一晚上,回来以后,她非但没怪他不守信用,还为他热饭热菜,丁骁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和云槿,并不是没有感情。
云槿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只给丁骁盛了一小碗粥,“夜深了,吃太多对胃不好,也不利睡眠,少吃一点。”
丁骁接过去,拿起筷子夹菜,看到云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你也没吃啊?”其实他明知道,这桌菜根本没人动过。
云槿瞅他一眼,眼睛里晶亮亮的,满含着委屈,“没吃,我一直等你,你不回来我吃不下。”丁骁苦笑一声,心里明白了些什么,可最终没有再说话。
眼角瞥着丁骁,云槿若无其事的跟他闲聊,“你尝尝这条鱼,我下班以后特意去农贸市场买的,比超市的还新鲜,要是合你的口味,下回我再做给你吃。”
丁骁端着饭碗,边吃边道:“咱都是俩口子了,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相敬如宾没有必要,我也不是那种刻板的人。”
云槿笑笑,“我没跟你客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跟你结婚,真心实意把你当成我最亲的人,我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伺候你,我乐意。”
她脸上的表情跟往常有些不大一样,迷恋中又带着些别的情绪,丁骁感动之余暗叹一声,讪笑:“你这么说,我都消受不起了。”
“干嘛消受不起啊,你不是说咱俩是俩口子不用客气,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你以后也对我好一点就行。”云槿给丁骁夹了一筷子菜,殷切的看着他。
这四道菜看似简单,但哪一道不需要花心思费时间?她亲自做给他吃,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希望他吃得高兴。
丁骁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抱了抱她,在她耳边道:“老婆,今儿这事我不是故意的,让你白跟着饿了一晚上,回头我买个礼物补偿你,别生气。”
云槿靠在他肩头,心里酸酸的,可是嘴角不自觉的挂着一抹微笑,低声道:“我不要你买礼物给我,只要你对我好就行,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听到丁骁嗯了一声,她满意的笑意更深。
哪个男人都是需要调`教的,不调`教不长大,不调`教不成熟,尤其是丁骁这样被老妈捧着惯着长大的,更加需要有人来把他理顺了,菜是颗好菜,得看怎么栽了,云槿观察他二十几年,里里外外都看透了,知道怎么顺毛。
等把他身上需要打补丁的漏洞都给升级了,她就可以慢慢地尽情享用了,云槿此时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千年的女妖精,把喜欢的男人抓进了盘丝洞,恣意调`教。
饿了一晚上肚子,换来了一个爱马仕限量版的包包,云槿提着丁骁买给她的礼物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心里满意极了,颜色和款式都是她喜欢,提着去上班倍儿有面子不说,最最重要的,这是老公婚后买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打这以后,丁骁果然也没有食言,除非单位加班,其他时间没有再在十二点以后回家,答应云槿的事也能做到百分之七八十,云槿对他要求也不高,只要她说的话他肯听,哪怕不全听,她也满足了。
后来,丁骁无意中跟钟奕铭说起这件事,旁观者清,钟奕铭立马反应过来,瞪着眼,“你媳妇儿挺高明啊,挖了个坑让你自个儿往里跳,还是你心甘情愿跳进去的,她一点没逼你,高,实在是高!”
丁骁只是讪笑不语,以他的聪明,就算他当时小感动一把,着了云槿的道儿,事后他只要稍一琢磨就会柳暗花明,可俩口子那点事儿,怕的就是愿打愿挨,相比父母的高压政策,媳妇儿的兵不厌诈他就欣然领受。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摆平了丈夫晚归的毛病,随着时间推移,云槿的烦恼不减反增,越接触她越发现,婆婆李凤霞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大概是因为丈夫工作太忙,不经常在家里,李凤霞就把照顾儿子当成了人生第一大事。儿子娶了媳妇,她从最初的那股高兴劲儿里缓过来之后,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对云槿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天下午,云槿从排练场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丁骁打来的长途。他去甘肃出差已经整整一个礼拜了,要打电话也都是晚上,没在下午打过电话给她。
一开始还好,听了几句云槿就不高兴了,婆婆肯定是跟丁骁告状了,不然的话,丁骁的语气不会那么奇怪。
“你妈可真有意思,叫我早点回家怎么不自己跟我说,非要九曲十八弯的给你打电话是什么意思?”云槿怄气的跟丁骁嚷嚷。
云槿这段时间要跟团排练,每天都特别忙,有时候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这一来,婆婆不乐意了,儿子在外面逛到夜里一两点她不会觉得晚,儿媳妇过了十点不回家她就看不惯了。
明知道丁骁在几千里外的甘肃某个卫星发射基地出差,婆婆却舍近求远打电话给他,除了告状让儿子数落自己,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云槿心里清楚着呢,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指望丁骁会看出他妈的阴谋诡计,他就算知道他妈的心思,也没那个胆子顶撞他妈,她得自己拿住了气势。
“好了,妈让你早点回去你就早点回去,我忙着呢,别让我头疼。”科学家丁骁中校负责此次卫星发射推进器坠落点一组核心数据的核查工作,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没心思理会家里那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云槿也就把电话挂了,不是她想用鸡毛蒜皮的事让出差在外的老公烦心,是婆婆挑起事端,婆婆生怕儿子对媳妇太好,冷落了她。
云槿后来也想过,为什么李凤霞一门心思不喜欢安思洁,是因为安家跟丁家有着相同的背景,安思洁从小又娇生惯养,说不得骂不得,只会给婆婆气受,不会让婆婆落一点好。
李凤霞聪明着呢,凭他们丁家的地位,凭她一个副师级女干部,她没必要受儿媳妇那份闲气,于是,云槿被选中了,李凤霞从一开始就想压制住这个儿媳妇,不能让她萌生反心。
结婚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云槿还没有在这个家找到归属感。军区大院深处那个绿荫环绕的三层小洋楼里,除了白杨一样挺拔潇洒的丈夫,没一样是她自己的。
心浮气躁一下午,最终云槿还是决定提前一个钟头回家去。不管怎么说,婆婆毕竟是婆婆,就算亲近不起来,也不能像有些婆媳间那样闹到剑拔弩张,那样一来,老公夹在中间也难受,云槿心里最疼老公,其次才是自己。
在单位对面的水果摊上买了三斤葡萄,云槿把塑料袋放车上,开车回家,一路提醒自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保持愉快的心情。
进门之前,云槿看了眼手表,才六点半,应该不算晚了,希望婆婆不要吹毛求疵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