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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窃书不算偷

宜珈拍拍衣裳,站起身,拿出指点江山的气势一挥手,“咱走!”。

六姑娘领着一串儿丫鬟到正屋时,元微之和杨蓉蓉早在屋子里候着了。蓉蓉向来是个活泼的,两年来和宜珈的关系飞速发展,往铁杆闺蜜进发,这会儿已毫不客气的把院子里的书扫视了一通,见宜珈来了,开口就问,“小六,你家的书真多,外借么?”

宜珈有黑线的趋势,蓉蓉直来直往的性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得问过祖父才知。”想起老太爷有多宝贝这些书,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平时自家人去书院里摸上一摸老太爷都能横眉冷对个好几天,这要是外借了,宜珈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老太爷会不会扒了自己的皮儿?

“蓉蓉。”元微之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蓉蓉被这么一喊,脸上立马涌上红潮,悻悻的低下了头。元微之朝宜珈点点头,半玩笑半认真的说,“蓉蓉莽撞了,不知在府上借阅可否?”

宜珈怎么看怎么觉着元微之眼里露着精光,活像黄鼠狼看鸡的神情。认识这师兄妹两年,宜珈和蓉蓉的关系固然是突飞猛进,两个丫头家里都没贴心的伴儿,难得遇上个臭味相投的损友,立刻对上了眼,就差没拜把子认亲了。蓉蓉性子直,不爱那些弯弯绕绕的,宜珈见着府里那些勾心斗角头皮发麻,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今个儿蓉蓉帮着宜珈想法子偷虞先生钟爱的帖子,气得老虞双脚跳,明个儿宜珈蹿倒着蓉蓉收拾家里蹬鼻子上脸的姨娘,替杨老爹识人辨忠奸。

两人上串下跳,可唯一不敢欺负的就是这位元家少爷了,平素豪气冲天的蓉蓉每每看到元微之就像老鼠见了猫,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宜珈直觉认为蓉蓉少女怀春,看上了元微之。要说元微之,倒也真配得上翩翩少年四个字,相貌俊秀,身材挺拔,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丹青。按着虞大师收徒的标准,元微之的人品当也是信得过的,宜珈左右一琢磨,一击掌,蓉蓉看上微之的可能性很高嘛!本着朋友夫不可戏的原则,宜珈和元微之交集并不多,平素最多不过一同谈谈诗画,讨论一下字帖拓碑这类学术问题。除此之外,宜珈还惊奇的发现,每次她和蓉蓉为非作歹对象牵涉到元微之,结果总是败北而归不说,往往还下场惨烈,一来二去元微之就成了雷区,轻易触碰不得。

如今元微之一开口,宜珈条件反射,把脑袋点的跟捣蒜似的,蓉蓉一撇嘴,对着宜珈呲牙咧嘴,好你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宜珈反瞪回去,什么时候你和你师兄一样腹黑,我也这么对你!

两个人互瞪一会儿,眼睛酸了,宜珈赶忙低头做眼保健操。这时谢家兄妹也来了,却是五姑娘宜璐领着谢家兄妹来了正厅。

宜璐和同璧在大姐儿的婚礼上认识的,两个胖妞颇有股相见恨晚的感觉,平时家里有姐妹作对比,这两姑娘多少有股自卑的感觉,忽然间来了个和自己差不多身量,个性也十分相像的小姐妹,宜璐和同璧瞬间感觉找到了组织,宜璐同璧一聚首,哈雷彗星撞地球!宜璐同璧二握手,哭倒一座大长城,宜璐同璧三碰头,爹妈兄妹靠边走。同璧来孟家的频率呈直线上扬,开始还拿着宜珈做幌子,到后头就干脆直奔宜璐屋子去,两姐妹一猛子扎到一块儿好不乐呵。

宜珈担起主人翁的职责——介绍双方。谢尚翊正处于少年发育阶段,身量抽长,体型却没跟着一块儿长,年幼时的小胖墩如今褪去了胖冬瓜的身材,月白色印蝠纹直裰乘得他肤白赛雪,腰间一条青玉带子勒出个倒三角的身形,虽然挨不上书生的玉树临风,也比不得将军的英姿飒爽,可谢尚翊却将京城贵族少爷的骄傲贵气演绎的淋漓尽致。

元微之和谢尚翊属初次见面,一个笑的和风旭日,一个话说的客气恭谨。

“鄙人久闻谢公子大名,失敬失敬。”元微之笑的真诚。

“元公子乃虞先生高徒,您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谢尚翊答的认真。

可宜珈冷不丁的觉得皮肤上冒起了一串儿小鸡皮疙瘩。咦,屋外太阳挺大的啊?怎么有种冷风嗖嗖的感觉呢?

“表哥你怎么来了?”宜珈忍不住插嘴。

谢尚翊回过神,眉眼弯弯,“今个儿是晒书日,听祖父说孟家收藏了诸多孤本,心痒难耐就跟着同璧一块儿来了。”

原来大伙儿都是勤学苦读的好少年啊,宜珈心里暗暗点头,大方的让开一步,“那我们一块儿瞧瞧去吧。”

一群公子小姐大步朝外,宜珈在前头领着路,刚走过正堂,突然听见外头一阵大声喧哗,宜珈皱了皱眉,让杭白前去查看。不一会儿杭白憋着脸回来了,脸上一片尴尬,轻轻耳语了几句,宜珈也黑线了,想了想转头对众人说,“祖父和客人在前头论诗,咱们不便打扰,不如换条路?”

元微之师兄妹没有意见,客随主便,谢尚翊点头同意,两个小胖子不乐意了。

“换条道就得从这儿经过东厢房,再穿过正屋,花厅,绕很多路啊。”连日来对孟府已摸得熟透了的谢同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是啊,我们噤声,悄悄过去,想来祖父不会责怪的。”宜璐也不愿意绕路,笑话,胖子在夏天多恨走路,你们这些芦柴棒是不会理解的。

宜珈还想出声阻止,宜璐已拉着同璧快步往前走去,谢尚翊担心妹妹,对宜珈说了声抱歉,也追了上去。宜珈扶额,没法子只得跟在他们身后,蓉蓉对着宜珈挤眉弄眼,像在说你不行啊,宜珈气恼,转过头不看她,却又对上元微之笑盈盈的双眸,得,这个更吓人,宜珈只得眼观鼻,鼻观心,老娘啥都看不见!

五姑娘牵着谢同壁的手,两个人蹦蹦跳跳往前走,然后一同呆愣当场,宜璐看的眼珠子几要掉了出来,揉揉眼睛她没看错吧?一向威严肃穆的祖父正和书法大圣虞大师拔河呢?哦,是拔书?角落里蹲在地上,就差没流哈喇子,不停捡书的人,是她家御用夫子欧阳先生?天啊,这个世界玄幻了。

后来赶到的谢尚翊并元微之师兄妹眼见这个场景,也顿时有种被响雷劈到的感觉,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啊!

“你放手,这是我曾祖父留下的古帖,说什么也不能给你!”孟老太爷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手里死抓着本泛黄的古书不撒手。

“我不过是借阅而已!这书留在你家积灰还不如给有用之人参详!”虞先生如今浑然没了一代宗师的模样,两手紧紧拽着半本册子,眼里的精光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借阅也不行!祖宗规矩,书在人在,书亡人亡!”孟老太爷被气得蛮不讲理起来,手上使劲一拽,把册子往怀里带。

“你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虞夫子眼看到手的鸭子,额字帖要飞,一个着急上火,语气顿时不客气起来。

“再眼馋也不给你!”孟老太爷软硬不吃,抱着字帖就是不撒手。

墙脚蹲着的欧阳夫子露着奸笑,“你们争吧争吧,我渔翁得利使劲挑。”欧阳夫子手里也没闲着,手里揣着,眼睛看着,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好眼观八方。

一众子孙弟子呆愣当场,久久不能回神。宜珈大叹一口气,师傅们,你们的形象算是毁了。

———————————我是古代不流行大龄女青年的分割线————————————

二姑娘宜琬的婚礼刚过了半年,紧接着就是三姑娘宜琏的婚事,几个公子哥儿也到了年龄,婚事渐渐得琢磨起来。宜琬虽嫁的是豪门贵戚,却并不如面上那般荣耀富贵,婚礼当日二房嫡系女眷俱未到场,谢氏传出话来说是身子不适不易动弹,宜珈接着话茬说是要侍疾,也跟着躲在后宅歪在谢氏屋子里。庶子庶女碍着主母的心思,只在婚礼上露了个脸,也忙不迭的退回去避嫌。大奶奶气得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你是能把弟媳从病榻上拖出来给你闺女撑场面?还是能把在亲妈床前尽孝的众多侄女之一拽出来给她堂姐捧场?

老太太倒是从头坐到了尾,可面上却没带多少喜色,和大姑娘出嫁时的动容完全无法相比。老太太只在宜琬坐上轿子要出门前开口说了一句,“路是你自个儿选的,接下来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小路,你都得自己兜着。祖母老了,帮不了你了,琬儿,你好自为之。”

这番话又差点把宜琬的泪水勾了下来,努力深呼吸几下,宜琬强忍住了泪珠,应声称是。大奶奶闵氏拉着宜琬的手,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舍得,帕子擦了一次又一次,这泪珠子就是不停的往下滚。千言万语也只化成了一句,“你要好好的。”

世子一身喜服,脸上带着笑意,一派潇洒之气,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元妻。一百二十八台实打实的嫁妆绵延数里,侯府的婚礼上虽少了重量级的皇亲国戚,来访的官太太们也不如将军府上的位高权重、数量丰厚,可整场婚礼算得上气派豪华。宜琬微微掀起红盖头,隐隐看着前头俊逸挺拔的新郎,心里忍不住勾起一丝期待,或许他们真的能举案齐眉也未可知?

日子流水般的过,眨眼三姑娘也出了门。本算是低嫁的婚事,在三爷丢了官位,老太爷辞官致仕后,如今成了门当户对。三奶奶沈氏原由的那份子高傲如今早已消散不见,沈氏看问文公子颇有股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味道。对着文夫人态度也格外友善,两家之前的矛盾与不合似乎被一床被子盖了过去,谁都不愿提起之前的种种。

沈氏虽也是大家出生,却并不如闵氏有个巨富的知府爹,也不似谢氏有个搜刮了前朝诸多宝物的将军爸。即使想给女儿多点陪嫁,可考虑到还有个小的宜璐,外加命根子大哥儿,沈氏也就歇了心思,拼拼凑凑出六十四台嫁妆,将宜琏送出了门。

这日正是三姑奶奶回门省亲的日子。按着规矩,二姑奶奶宜琬也随着夫婿一同回了孟家探亲。男人们在前头谈天说地,女人们则在后头八卦聊天。

沈氏急等着自个儿闺女,没心思听她们闲话家常,伸长了脖子使劲往外看,怎么还不来呢?

大奶奶一年到头看不到女儿几次,这会儿正拉着宜琬的手看个不停。

“世子爷对你可还好?”经久不衰的开场白。

宜琬点点头,可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时不时透出的丝丝忧愁,还是揪着闵氏的一颗心。

“那……你可有信儿了?”闵氏忍不住问她,当年大姑娘宜琼刚出嫁没几个月就传出了喜讯,来年生下了长子,这会子又怀上了,二奶奶谢氏成天见的把笑容挂在脸上,看得人刺目。而宜琬嫁入侯府也半年有余,却始终没一星半点儿喜讯。有珠玉在前,难怪闵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宜琬脸色泛白,尴尬的摇摇头,喃喃说道,“儿女命,天注定,急不得。”

闵氏一阵失望,可看着女儿煞白的面孔,愈加纤瘦的身躯,心里一阵抽痛,安慰道,“不过是缘分未到,当年我也是进门三年才有了你。只要世子待你好,将来总会有的。”

宜琬听了母亲的话,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嘴里只觉一片苦涩,三年产子,可她的良人真会像父亲那般守着妻子三年?世子待她敬重有加,却似乎少了点什么,夫妻间相敬如宾,是啊,至亲的夫妻相处却客气的如同陌生人般,宜琬又能说什么?说世子待她不好?可吃穿住行都是极好的,每一份亏待她,别说姨娘了,连通房丫鬟也没一个,说出去哪个不羡慕她命好,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宜琬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挥去,无论如何这条路她都得走下去。

谢氏领着宜珈坐在另一侧,这两年大姐远嫁,宜珈知道谢氏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是极想念的,每每宜琼从边关寄来信件,谢氏总是看了又看,直到纸张都捏皱了,才依依不舍的收起来。上个月大姐夫来信,说大姐又怀上了,谢氏眼里露出来的欣喜谁都看的真真的,可除了高兴,那份担忧却也是显而易见的。是啊,边关自古以来就是贫苦之地,医疗水平远不如京城繁华,再加上又时有乱贼侵袭,生命安全很受威胁。一旦出了丁点意外,管你是将军夫人还是当朝公主,都只有死路一条。

二奶奶早早打发了两个熟练技术好的稳婆去边关候着,大夫也拖了好几个,能想能做的一并全准备了,可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这会儿看着大房和三房母女团聚,二奶奶心里酸的不行,忍不住埋怨起谢老侯爷,没事儿找个戍边的将军干什么!

宜珈看着谢氏一脸难过,想尽办法也没能把她逗乐,最后没了法子,只好做小大人状打温情牌,“母亲别难过,大姐姐定不愿意见您伤心的。宜珈会一直在这儿陪着您的,您就是赶也赶不走我。”

谢氏已然拿着帕子擦眼角了,听到宜珈这话,知道她是好意,也顺着她的话埋汰,“又混说,姑娘家不嫁人,还不遭人闲话?你自个不在意没要紧,可别害了你侄子侄女。”

宜珈想了想,抬头和谢氏说,“那我就常常回府来省亲,恩,每天来一次,让您天天见着我。”说着就耍起赖来,使劲往谢氏怀里拱,“到时候您可别嫌弃我老是在您眼前晃。”

谢氏一下下拍着宜珈的后背,眼角湿了湿,有些哽咽,“不嫌弃,不嫌弃,娘一辈子都不嫌弃你们几个。”

三姑娘的回门异常诡异,大奶奶拉着二姑娘掉金豆子,二奶奶抱着六姑娘抹眼泪,三奶奶搂着三姑娘抽泣,五姑娘宜璐翻了个白眼,还有完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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