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在下面】】
第九十一章 【始料未及】
【新干线爆炸了！？】
与这个短句相关的各种信息在七点三十二分之后呈爆发状态铺天盖地地繁殖着真真假假的现场情况和匪夷所思的原因。所谓的官方也在十几分钟后发布了这一重大新闻，现场报道一片混乱，伤亡情况暂时无法估计。
“哎呀呀，居然闹得这么大，事情似乎会变的很糟糕啊。”
很苦恼似的说着惋惜的话，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困扰或是不愉快的情绪。相反地，临也看上去非常悠闲和安定。
钩在心里的一根倒刺终于被强行拔除，最近几天紧绷的神经也得以放松。虽然使用炸弹技术含量实在太低临也并不喜欢，而且被警方查到的危险性也很大，作为立志要做幕后黑手的临也来说是绝不会选择这么惹眼的方式的。但是都已经第五天，那几个家伙失去了耐心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自己的耐心也快要被千绘的玩弄给消磨殆尽了。
既然是炸弹，就不用担心她会从爆炸中生还。临也心情非常舒畅，精神十足地打开电视收看新闻。同时也没忘了得瑟劲儿，兴高采烈地给静雄打电话。
他甚至连怎么佯装不知情地大惊小怪的语气和嘘寒问暖的措辞都想好了。
——小千绘已经死了。
——我一定能连小静一同摧毁。
“因为，我最讨厌小静了啊。”
他甚至都没确定“代田千绘死亡”的消息就冲动地行事了。
新闻中正在播出着受伤和死亡人员的名单，由于爆炸的是指定席车厢，因此身份的确认非常快速地进行着。临也边等着静雄接电话边无聊地扫视着名单，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还没播出千绘的名字。
然后电视上代田千绘四个字就跳了出来。
——果然。
临也表情微微一动。心里终于确认般地放松下来。
然而这种感情持续了没有半秒钟，两个熟悉的名字就从电视荧幕挤进了临也的视线。
“…………”
“这是……什么啊……”
他瞪大了眼睛。
想要命令自己别开视线，可双眼像钉住了似的无法偏移半分。清秀的面容由于强烈的恐惧和不可思议而变得面目可憎，眼中的神采也不复方才，瞬间抽去了所有精神似的空洞地望着电视机。
身体开始颤抖，抖得不成样子，就连手机都拿不住。播音员用严肃郑重的语调念着名字，那除了公事公办之外不包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在临也耳边炸开，反复敲击着脑神经。
——不可能的……
——她们的名字不可以用主持葬礼的音调去念。
——折原舞流和折原九琉璃的名字，是绝对不可以搭配死人脸来念的！！
“……内田阳，小野由良，代田千绘，林飒人，折原舞流，折原九琉璃，上野杏奈，以上七名至今仍下落不明。目前东北新干线东京都北下新青森路段全线停运，恢复通车时间尚未可知。接下来为您播报区内新闻……”
——不对……绝对不可能的……
——什么叫做“下落不明”，折原舞流和折原九琉璃，那是他妹妹，是他妹妹！是和他流着相同血液，由同样的父母创造出来的人类！怎么可能下落不明！！而且为什么她们会和千绘在一起！！
临也脑子一片空白，呆呆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视线中的物体统统软塌塌地向下塌陷，像是一堆大小不一的钢块被淋上岩浆，从柔软的赤红色逐渐烧灼，亮得发白，逐渐熔化变成破碎的半固体溶液。
双腿软得跟眼前一样。产生了恶劣的幻觉，是不是腿也溶化了什么的。
咚！
撞到门板他才想起，之前介绍两人给千绘认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因为自己从来就没从妹妹身上得到关于千绘的半点有用信息，时间长了就懒得再问，没想到她们三个居然现在还有联系！
“也就是说……我也算……间接责任者？”
——是……我的错？
“怎么可能，人类彼此本身都是互相关联的存在，即便我什么也不做，蝴蝶效应还是会降临的……所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咧？为什么我……”
尽管拼命地否定着，临也的腿还是撑不住，踉跄着跪下。
墙壁也变得软绵绵，仿佛一戳就会碎掉，在那里面他看见舞流和九琉璃的脸，长发的戴着眼镜，文学少女的打扮其实掩盖不住她活泼的性格；短发的看上去运动万能，实际上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那是他折原临也的妹妹，是两个行为怪诞、让他丢脸到看见就想装不认识的家伙。尤其是舞流，在一间奇怪的格斗技健身房学习，传闻说可不要随便对她出手，听说曾经有几个男生想找她的碴，结果反而被健身房的人打得半死。
就是这样的双胞胎妹妹们，受到老爸老妈的拜托，在父母不在的时候照顾妹妹，虽然没发生什么好事兄妹关系也十分恶劣，但总归没让妹妹们出过危险。
对临也来说，父母也好妹妹也好，只要和其他人类一样不好也不坏地活着，被自己观察着就对了。这就是他们作为人类该有的价值。虽然他的价值观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但却并不希望他所重视的人类也一文不值。
舞流和九琉璃是很强的孩子，不论发生什么事，舞流都能保护九琉璃安全离开。所以对他和她们来说，家族情分，这种特殊的感情是不需要的，和她们关系很差也没有问题。不如说正因为和临也的关系很差，并不期待临也还存有“亲情”这个意识的舞流才会为了保护姐姐变得越来越强。
他必须对他们一视同仁，必须对所有人平等，内田阳，小野由良，代田千绘，林飒人，折原舞流，折原九琉璃，上野杏奈，这七个名字的重量应该是绝对相同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讨厌起代田千绘来，像讨厌平和岛静雄一样讨厌着她，甚至恨得咬牙切齿，到底为什么。
他以为舞流和九琉璃，和千绘是与其他人一样重的。
可终究不是。
“不……这只是意外，我没有错，我不会有错……全都是千绘的错……她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带她们一起上车的。”
他看见舞流向他眨眨眼睛，面孔逐渐融化在褪了色的背景墙上，而九琉璃像是被舞流拉住了手似的，欠欠身也跟着走了。
临也一慌张，毫无力气却拼命要站起。
“九琉璃，停下！”
噗通！
却最终再次摔倒在地。
折原临也第一次，恐怕也是生命中唯一一次感到潮水般的痛苦和绝望顺着几乎摔碎的膝盖蔓延全身。
——啊啊，居然会是为了她们……
从来没有想过，他折原临也的心脏还会为舞流和九琉璃有别样的跳动。结果绕了一大圈，走了连自己都认为愚蠢到家了的弯路，才不得不承认他终究是没办法把妹妹父母当做陌生人，他需要家人，他需要亲情，他不是神明。
但他明白得太迟了。
临也伸出手去够，摸到的终究只是自家坚硬的墙壁。幻觉和真实擦肩而过，按着冰冷的墙，这才发觉事实上九琉璃和千绘的面孔有些相似。
从第一印象来说，她们的确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沉默的性格和兴趣缺缺的表情，容易害羞，很听话，有点呆呆的样子。
他对九琉璃的真实性格没有多少了解，只知道既然是通过猜拳和舞流分摊的部分，那不管是表里都完全和舞流相反就对了。而千绘，则越来越给人“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的恐怖预感。
难道说自以为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实际上却是被玩弄了吗。
“……我明白了。”
想起波江辞职时的情景，临也豁然开朗。
“波江辞职并不是你的总攻击，这次才是。”
“——绝妙的反击。利用我的攻击，哪怕自己死也要拉着舞流和九琉璃垫背，极致的阴险而狠毒。就是在用命去赌，赌我会不会为她们的死亡而痛苦，赌同时失去了波江，舞流和九琉璃的我，和失去了你的小静谁会先疯掉。”
临也露出了垮掉的笑容。
他闭上了眼睛，在剜心般的疼痛中，折原临也终于从神坛上狠狠摔下，跌入谷底，眼看着他所期望的世界越来越远，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果然还是哭了。丢盔卸甲，仓皇逃窜，想找个地方擦眼泪，但所有人都在围观。
什么都没有了。全都被夺走了。被姓“代田”的人一点不留地拿走，还狠狠踹了他一脚。
唯一留在他手里的是当初波江带来的那颗沉睡的头颅。一个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会让她高兴，才会醒来的魔物。想当初临也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是在东京，在这里发动和军队或政治都无关的战争，一场只有他能打，只有他能有作为的战争的话，他就有自信活到最后。
现在，战争结束了。和代田千绘的战争中，他赢了，活到了最后，却是惨胜。
惨胜如败。
“……做不到。”
他弱弱地对着架子上的那颗安静沉睡的头颅苦笑着。
“还不够还不够，这种档次的战争无法令您醒来……但今天由我掀起的战争，实在没想到会把她们也卷进去。”
面对着沉睡的女性天使，自命不凡的现实主义者折原临也摇摇头，掰碎了所有自尊，伏于她的脚下。
“谴责吧，审判吧，降罪吧，我没有能力讨您的欢心，无法成为被您选中的战士，英勇和神圣，二者皆不属于折原临也。我只希望……”
乌黑亮丽的碎发随着跪拜贴上地面。
“求求您，把妹妹还给我……”
泪水浑浊不清。
“……请把她们，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