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灰复燃】
路这边的翔半蹲着咳了两声，有些血块吐了出来。
千绘倒吸一口凉气。
“走吧。”“…………医院……”千绘轻轻拉住他的袖子。“还有医药费……”
“呵，”翔直起身子擦掉血迹笑道：“不用啦。再说那家伙是不会赔医药费的。”
“为什么？”千绘微妙地眨眨眼睛。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因为在一起工作过嘛。”
“这样啊，”千绘眼神一转，拿出手机，用充满八卦的语气问道。“……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绝对不能和他说话的人，因为他脾气很暴躁嘛……啊！”翔惊讶地站住，低头看着千绘。
“代田你……居然在和我正常地交流！？”
千绘冷笑一声。
“奇怪？”
“不……不奇怪……呃。”
从小林翔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也无从得知她究竟为何突然话多了起来。如果他登陆聊天室的网站大概就会有所察觉了。
与聊天室同属一个一级域名的架构中存在着一个开放的论坛，就在这天晚些时候，论坛中出现了一个以平和岛静雄为原型的幻想小说。起先谁都没有认出来这篇乱七八糟的作品是啥，直到主角的名字出现，第一个将作品与静雄这个人挂上钩的，无疑，是折原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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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新宿某公寓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拍桌子一边大幅度挥动鼠标的男子笑得差点从椅子里摔下来。
“精神病人一大早上不要吵行吗。”
开门进来的女性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把钥匙扔进门边的玻璃碗中。临也拍桌子的左手扶着脑袋笑得意犹未尽：“波江，快过来！救命啊我要笑得肚子抽筋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貌秀美的青年再次发出了堪比踩烂女学生手机一般的癫狂笑声。
“什么啊，世界末日的预言又提前了吗。”
挂着扑克牌脸的女性一直以来都强烈地爱着一个“人”，即便对方是作为自己的弟弟而存在的。除此之外的消息她都没空关心。即便在男子的公寓里作为助手工作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而且雇主的评价也挺不错，但女性对此唯一的解释便是仍然坚持不试着习惯雇主的生活方式，也不曾对改善上下级之间的关系作出任何努力。
爱着自己的弟弟，这是波江能忍着自己神经病雇主的唯一动力源泉。
“不是那种不靠谱光靠各教教徒对古代典籍断章取义就得到的世界末日结论哟~~不对，我们为什么要讨论世界末日？”
“‘……轻易地折断黑衣人的手臂，在对方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之前就迅速撕裂了喉咙，光是徒手已经如此可怕，若是再多加哪怕一样武器都会让其他人更为绝望。正夫，这个在池袋无尽的夜色中以自己的拳脚诠释着热血男儿可怖之名的男人，此刻，或许正站在哪座摩天大楼的天台上，眺望着整个池袋，等待着又一个夜晚的降临。’——这是什么，你难道中意北斗神拳那种风格的文学作品？”
波江平平地念完了临也屏幕上出现的一小段文字，以更加鄙视的眼光瞥向坐着的男子。不管从外表还是性格，波江都不认为折原临也会中意暴力美学。
最多也只是变态美学的程度罢了。
“不是啦，你看这里。”
临也动了动滑鼠向前翻了几页，“这里，举起了公园长椅。”
“还有这里，举起了自动贩卖机。”
“还有这里，把路牌连根拔起。”
“——总而言之你就是想说那个是吧？好的好的我懂了所以别说了变态，”波江无意再听下去，赶紧打住。接着冷淡地走进厨房。
“喂你真的在听我说话吗。”男子抻着脖子朝波江的背影叫道。
“不然呢……不就是想说很像平和岛静雄吗。”冷淡的回应。
折原临也空握着鼠标转了转。
“啊呀呀，一如既往令人讨厌的女人。”
接着浮现在他嘴角的恶劣笑容，可就跟波江的事情无关了。
——悄悄话——
甘乐：【h小姐，一大清早的打扰了~~论坛上的那篇《奥拉之夜》的长篇小说的作者，是你没错吧？那文章的作者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所以觉得读起来非常有趣！能告诉我正夫的原型是谁吗？咱们能不能交流一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关于正夫的新点子哦！】
折原临也确实非常高兴h有了令他异常欣喜的新动作——“h”的真名叫做千绘，是的他重新想起来了！可以利用她和《奥拉之夜》气死小静，哦，太棒了！闲来无事又多一个玩具，天哪感谢主！
脑内音使用欧洲戏剧一般的夸张表演方式，临也没有发出声音但动作已经开始站位走台忙活的不亦乐乎，碰上正出厨房的波江也装作没看见，本来就厌恶雇主的女性更加有把握保证他就是个变态而且总有一天要捏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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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池袋animate
头昏昏沉沉。
想着昨晚尽管大通宵但无论如何早上要爬起来预定c8x的预售票的……结果回家后一口气写了两万字《奥拉之夜》后困得直接趴在电脑上睡着了错过了通贩时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千绘懊恼地捶着后脑勺往购物篮里放着dvd，cd广播剧，个别喜欢的作品还要收集一下bd。
对了，据说animate买下了几个中国同人志的日版贩卖权，看来中国的同人也不可小瞧——数着购物篮算着大概金额时手机突然响了，千绘听着《whatwant from me》制作的手机铃声，愣是不接电话。
“……小姐，你……你的手机在响哎……”
店员好心提醒着指指千绘的侧口袋。
千绘看了眼店员，又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口袋，摇摇头。“骚扰电话。”
电话铃音中断，店员朝千绘笑笑刚要走开，手机又响了。这次铃声是《寿限梦》。
【水兵リ`ベ仆の船】
【名前があるんだけど内绪】
【流れれるるるるれれよ】
【3の上に4πr3\4\】
这次千绘没有拒绝，叹口气，将购物筐交给店员暂为保管，捂着手机猫腰小跑出去。
“……喂。”
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开口的千绘才想起，距上次听见父亲的声音，已经过了颇长的时间。别说亲子关系，就是作为普通的相识关系，千绘也越来越难以维系了。
对其他人也是，太多时候都用网络解决一切，为了排解独自一人生活的孤独沉迷着二次元，等发觉时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渐渐地失去了与别人口头交流的意愿。
现在，就连和父亲交谈，都让她觉得不自在。
她没有电视，没有广播，不订报纸，知道的新闻除了传播到二次元圈子里的消息之外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国民偶像，不关注棒球相扑，除了网络之外获取知识的唯一工具是书籍。这不全是沉迷二次元的错，遗传学也做了很大的贡献。
“……又在外面晃，没有去补习班吗。”
“嗯，商店里不可以打电话。”
“奶奶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要你马上回她电话呢。”
“……哦。”
头先的电话是奶奶打来的，千绘听来电铃声就知道。所以才不想接。
对父亲，其实还是想听听他说话的，也想和他聊聊现状。但奶奶，那个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的老太婆，总是强硬地把自己的意志灌输给别人的老太婆，生来就是为了让千绘记恨的存在，她完全不想理她。
“爸爸，你最近……好吗？”
千绘轻轻地问。
电话那头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传来一丝烟草燃烧的声音。父亲长呼一口气，突然说：“……啊，我现在在实验室很忙，晚点再打给你。”
“爸爸！”
千绘赶在父亲挂断电话之前叫了出来。
她不想戳破父亲的假装忙碌，实验室里是决不允许抽烟的，她知道。两个人其实都很了解对方：女儿和父亲一样，遗传了他的笨拙和生涩，不怎么会撒谎，只能专注于一件事情，不愿意谈论当下热点，最喜欢的东西是书籍；所以她的父亲能够成为一个只关注科学的研究者，所以他的女儿成为一个只关注二次元的neet。
“怎么？是生活费用完了吗？”
“没……我自己挣的钱够用……爸爸……”握着手机的手掌全是汗，千绘连深呼吸的长度都和父亲一样。“……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父亲似乎是笑了一下：“我记得咱们的公寓离得不远吧。你也可以随时回来呀。”
“……爸爸，我两个月前就搬走了记得吗。为了住在离补习班更近的地方。”
父亲当然不会记得。他只能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并且深深喜爱着自己工作，以至于无法在意其他。因为千绘自己和他很像所以也说不出什么“你连自己的女儿在哪里住都忘记了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我”之类的话。
千绘很早就意识到她和父亲一起生活只能互相折磨，也明白总有一天这无可救药的亲子关系一定会土崩瓦解，做什么都无力回天。
说“我两个月前就搬走了记得吗”也只能让现状更加难堪。
父亲似乎愣住了，此刻，两个无法交流的人各自手拿着电话。
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