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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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法庭
被告，证据充分，有罪。现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罚款20万日元并赔偿被害人医疗及经济损失，好，闭庭。
法槌敲响，法警带着垂头丧气的驾驶人出了法庭。在驶向监狱的警车上，位于副驾驶座的警察回身递给他一部手机，已经接通。
他并没有忙着接电话，而是将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伸向右边的警察。
露出得逞的笑容。
下一个镜头，已经双手自由的他接过电话，恭谦地开口叫道。
“折原先生。”
电话那面传来切实的，折原临也的声音。仍然是一副温柔却令人发寒的腔调：“哎，是我。还好吧？”
“一切都按照折原先生的计划进行了。现在正在路上。”
了解到还好吧绝不是在关心他的情况，而是整个计划，他想了想，补上了自己的疑问：“虽然知道不该管，但是那个女孩……”
“确实不该你管呢，”临也淡淡地应道，“让我猜猜，你是在担心赔偿问题？还是身为小混混仅剩的那么点儿良心在谴责你？”
“——她的事情你一切都不用担心，赔偿也好怎么都好都是我负责。”
“是，折原先生。”
挂掉电话他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半晌，经过警察的提醒，他才拆开背后的电池，换上了新的sim卡。警车停在了新干线车站，一下车，身后的警察递给他一包行李。
“该有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警察说。
“这样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谢，警车已经关上门开走。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吹着马上就会不再熟悉的东京的夏风。
小混混也会有什么惆怅，感伤，愧疚和无望吗？哼，笑死人了。
只是按照折原的要求和老大的吩咐办事罢了。
本大爷也只能对那女孩说对不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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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某天·新宿某公寓
然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嗨新罗，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当然是有好处的。”
临也拨通了电话，两腿搭到桌子上。波江路过，冷冷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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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良综合医院
静雄带来了撞伤千绘的驾驶员已被判刑的消息，当然，口风是临也透给他的。
“嗯，辛苦平和岛先生了。”
少女半倚在靠垫上打着点滴，导尿管已经摘除。这样一来，她就自由了很多，可以借助轮椅在住院部到处晃悠了。几天来有件事情让她有些在意，就是两只手恢复的速度惊人。
虽然并没有经验，但她觉得至少得几个月不能动，生活起居要人照顾才行；没想到一周过去手指就可以灵活运动，抓住东西也有了知觉，能够分辨出冷热刺痛。她偷偷将石膏拿下来，那手臂竟是完好无损！
千绘心中感到一股无名的焦虑。给她营造出虚假的伤势，证明有人想让她以为自己伤得比实际情况更严重，就能一直呆在医院里，以达到阻止她做某件事的目的；而她最近要做的事只有两个，回琦玉县过中秋，和等幸蜜月回来与松尾谈判。
松尾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而神泽也不知道我是幸那边的人，所以应该不是这件事；而家里的人，爸爸肯定排除，老太太阻止我回家也没有什么好处，这样的话，最有可能的反而是爸爸下面的某家兄弟，中秋时想让自己的孩子代替我在众位来访者面前展示代田家也展示自己。
按照当时代田家的情况来说，千绘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在她还没有了解到促使折原临也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动力之前，任何推测都还只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的。
在食物摄取上已经从营养液的包围中脱离出来，静雄昨天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吗，少女毫不犹豫地回答“方便面”时，着实把男人吓了一跳。
“……方便面？”“嗯。”“开玩笑？”“没有……”
被千绘噎得不轻的静雄感觉一口气顶到额头上，他扶着额头顿了半天，不容质疑地说：
“换掉。”
这才发现刚才理所当然地要求什么东西本身就是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少女立刻道歉：“啊，不用了……我也不是特别想吃什么东西，对不起。”
“啊……我看你误会了，我不是觉得麻烦，但是方……”“真的不用了，谢谢。”
然后——
被打断话的静雄今天提来的，就是那个。
银耳红枣莲子汤。
千绘曾说过“喜欢”的东西。“你说过‘喜欢’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将有些凉了的甜品随意放在病床滑轮桌上，静雄眼瞄到千绘被石膏包着的两臂，迟疑着打开盖子。
“……这是……呀，”少女惊讶地微微坐正了身子，“谢谢平和岛先生。”
“拿得了勺子吗？”静雄不经意地完全表现出他的天然属性和好人徽章，“要不我喂你吧。”
这话说得一气呵成都不带停顿换语气的，像条滑溜溜的鱼顺着小溪一淌而下。
千绘眨眨眼。
“诶？”
“你手不是不方便吗？”
看来静雄真的没有想到合不合适的问题。话说这不合适吧喂！
“呃，我……”
——要说出来自己的手其实痊愈的事情吗？还是先按兵不动！？
少女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踌躇着在静雄和银耳红枣莲子汤之间来回看。
——换句话说，我可以信任平和岛先生吗！？如果真的有人要害我，我能确定平和岛先生不是敌方的吗！？
千绘停了一停，微微低下头。
……不，我不能确定。
尽管有着怪病，没考上大学，也不懂得经商，但不论我愿不愿意，除非我死了，代田家的继承权都在我手里。如果代田家的其他兄弟想不留痕迹除掉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实行，而我至死都不会发觉；至今为止，平和岛静雄每一次出现都会或前或后地遇见折原临也——到底是偶然为之，还是事先设计，我也根本不可能知道。
平和岛静雄，可以算是大马路上偶然认识的，原本就是和自己没有任何结识理由的人，折原临也曾经想要利用我玩弄平和岛静雄，那么平和岛静雄真的被玩弄了吗？又或者折原临也，平和岛静雄还有其他人都是代田家大棋盘上的一员，他们将我包围，总有一天会让我消失，就像妈妈那样消失！？
有人会说我这是被害妄想，有人会说我活着不累吗——
我倒宁愿只是被害妄想，因为我不能去“爱”别人！！！
为了不去爱别人，为了疏远别人，为了在自己漫长的“生理期”结束之前紧密地封闭内心，少女不得不选择怀疑一切。只有把自己置于被害妄想中，才能浑身带刺强迫他人远离自己，只怕一不小心忘记了严以律己的要求，用即将夭折的生命带给他人永远的伤害。
这样的过程中，只有一个人勉强挤进了门内得到了她的信任。就是山城幸，不，现在该叫做松尾幸了。
然而少女独独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在“爱”着幸了。
——所以，我的回答是！
“谢谢平和岛先生～”
少女扬起了笑脸，将已经可以活动的小臂藏到被子里。
那个女孩，选择了撒谎。
“……小心，”
“唔～～”
抬起勺子的男人和微微张口的少女，传递在两人之间温暖的笑脸，整个画面拍下来就是一张完美照片，然而——
甜甜的银耳红枣莲子汤流进嘴里，苦涩难当。
她何尝不想爱人？
但是少女选择了撒谎，就要为自己擅自制造的隔阂负责。这便是，上天降予她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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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平和岛静雄一方
“哎噫呀呀～～”
静雄正在用纸巾清理不小心洒出勺子的甜汤时，新罗突然的来访让两人起初以为是医院大夫来查房。
密医笑眯眯地进来：“据说静雄和我同一天认识千绘的，那也才不过两个月，这么快就二人世界啦？”
“g！？不是这样的……”
“分明就不对好吗——话说你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临也那混蛋告诉你的吧！？”
千绘突然眉头一紧。
“明明刚才就在你侬我侬的嘛。”“你这家伙在偷看对吧。”
平和岛静雄这个人哪，并不是不在意被人误会。
虽然也曾经因为千绘的笑颜而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慢慢的，这份印象开始朝着我们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发展了。
——没错。
平和岛静雄他，在将代田千绘勉强当做朋友之前，先将她当做一个孩子看待了。
于是，即便是心里“咯噔”一下，也和看折原临也的两个妹妹没什么不同。
只是觉得，这孩子很可爱罢了。
果然还是因为带着这样的想法喂她东西，才能泰然处之，即便知道新罗是在故意调侃，也不曾紧张半分。
有时候也会想起来她已经二十岁了。但是不行。拿小孩子没有办法的自己，拿二十岁的她更加没有办法。他和她，两条互相疏通的路，就这样因为彼此的扭曲而自行掐断了一切可能性。
呐静雄，你是真的拿她当孩子看吗？
你只是在逼迫自己承认她是个孩子吧！by.很久以后某无头骑士语。
如果不这样做，你就会像以前一样，为了不伤害“有一丁点可能性喜欢上的人”而远离她对吧！？
“呃，”新罗顿了一下，开始打哈哈。眼镜片反光什么都看不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那么小气嘛，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呕……我不说了！stop！！别在病人面前开杀戒！！”
“呜啊！！”
——千绘发出了悲鸣，身体绷直地向后仰去。
那是无法压抑的痛楚冲破了喉咙。明明绝对不想让任何人听见，明明想要贯彻忍耐到底，终于还是抵不过身体的痛苦。
少女的身体并不是偶然的变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发病的时间和程度有了显著的变化。而新罗作为医生也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赶紧抢上来调整止痛泵。“怎么了？止痛泵停了？”
千绘摇头发出□□。由于挣扎得太激烈，手背上的针头快要被扯掉了，新罗马上压住她的手腕保护着手背。
手术后她一直在用止痛泵缓和缝合刀口的疼痛，同样的，止痛泵也无法解决她发病的痛感，因此，新罗才会误以为千绘的止痛泵停掉了。
“奇怪呢，明明没有停啊。”推着眼镜仔细观察止痛泵和点滴，新罗挠挠头，回头看看静雄，又看看千绘。
“……可以了，不痛了……”
少女的呼吸平缓下来。新罗放开手，习惯性地两手插兜站在病床边，眼镜反光。
“怎么了新罗？”
“……不，没什么。”
——奇怪。
再度降临的违和感。第一次，是在护士问自己要不要给她献血的时候。
果然有问题。那个护士也是，新罗也是，甚至隐隐地能感觉到，面前的女孩也是！
那些问题，都是令人厌恶和作呕的答案。
是的，在那个晚上，在怀里痛到颤抖的代田千绘，是这样说的。
临也那混蛋告诉你的吧！？
那个时候，新罗没有否认。
然后，
——这是我的电话，一旦您之后有哪里不舒服，请一定要告诉我！
代田爸爸在感谢他为女儿献血之后，非常急切地恳求道。
可恶。
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是在瞒着我对吧！？可恶！！代田的问题并不只是她不愿意说的部分而已，新罗也是，在那后面的人，折原临也，他一定是！！！
逐渐焦躁起来的同时，千绘又再次痛叫出声。
“怎么回事？”新罗死死按住千绘，便要静雄来帮忙。就在静雄转移注意力的一瞬，少女复安静下来。
来如闪电，去如破箭。
不觉得，和某人的状况很像吗？
顺便带来赛尔提的问候，变态度比起老爸不减分毫的医生一脸白痴笑容哈哈哈地出了病房，合上门，却失去了笑容，靠在墙边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
【马上就能拿到他们俩的血样了，在千绘出院以前就能分析出结果。话说你还真是变态耶，居然为了持续记录她的作息起居让人在她的手臂伪装出骨折。】
不久，回复到了。
【辛苦了，新罗。他们似乎出了点岔子，所以小静的样本弄了许多。嘛，本来她的腿也有伤，多拖一天是一天啦。实验鼠，要放在玻璃箱子里才看得清楚啊。】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的话，比起假装有伤，一定会让主刀医生直接把她的胳膊腿全打断呢。】
【喂喂我还没有那么不是东西好吗。顺便我可不想被你这个变态解剖科学狂人说“变态”。】
【刚才忘了保密的问题直接跑到病房去打了个招呼啦，抱歉啊我说是你告诉我的。】
【切，你也太呆了吧。】
把手机扔进衣兜里，岸谷新罗脚步轻快地向走廊深处走去。
折原临也勾起嘴角。
“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