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光怪陆离】
————————————
上午·秋叶原
白天街上的人还真不是一般得多。
秋叶原原是电器街，近年来才逐渐成为二次元文化聚集地。宣传各电器厂商的条幅挂满了每幢大厦外墙。街道上也有商家雇佣的可爱女生穿着女仆装或是扮作兔女郎的样子分发传单，她们递给你传单的时候，还会甜甜地笑，然后说：“大哥哥，来看看我们的新商品吧，现在正是夏季促销中哦？”
基本上没有男性能够抵挡她们的甜美攻击。
对女性行人倒没那么热情，不过要是看见了小孩子，也会扑上来夸着“好可爱~”然后分你一支气球。
除了电器商场的促销女孩，还有临街动漫商店的店员进行各种cosplay组队在门口大跳只有死宅才懂的舞蹈*。与coser的浓艳装束相反，路上还有很多打扮朴素手拉旅行箱，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女性，那些基本上就是来扫货的腐女宅女了。
千绘和这些人属于同类，但比较起来，因为经常被幸驱赶出门送稿不得不收拾得有点人样，看上去还没有那么惨烈。
在人山人海的步行街中间，所谓的机动车道根本无法进入机动车；吵吵闹闹的年轻人们搞得翔头大，而千绘一声不响走在前面，他死死跟着，怕一眨眼就弄丢了娇小的委托人。
“主人，请来看看我们公司新推出的电烤箱吧！面包蛋糕曲奇，什么都能烤好哦！”
手里抱着三个箱子胳膊都抽筋了，箱子太高，一不小心迎面两位可爱的女仆一边一个挽住了他的胳膊，亲昵地把身体贴上来。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被女孩子活力而充满弹性的身体如此贴近，翔吓得动弹不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里东西不能放手，甩还甩不开。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
青年还从没和女性如此亲近过，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进入防御状态。他的脸变得通红，晕头转向，下一秒就要倒下，他想喊千绘，却又告诉自己太丢脸了不能说。
“嘛~真是可爱的主人~脸都这么红了~”女仆小姐们在秋叶原打工时间看来很久了，见过的男性数不胜数，却少见如此纯情的。其他男性，即使对女仆并不买账，大多数也是带着鄙夷的眼光，如同看风俗业者一般*冷冷地将她们瞪走。
——怎么办！？
从神户来的乡下学生已然大脑当机。他还从不知道东京的女孩子是这么开放的。
“喂。”
稚嫩却严肃的声音传来。
“够了吧，那家伙可不是普通男人。”
纠缠成一团的几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发出冷哼的是小个子少年。他穿着古代的剑士的服装，白色外套，踏着木屐，黑发绑着马尾，左眼是黑眼罩，腰间别着刀。虽然说话的语气很粗犷，但从声音上还是能分辨出此人并不是少年，而是少女。*
“这是……”
女仆们看着这身行头，一时没反应过来是真的剑士还是只是cosplay。
“他对女性过敏，所以才会脸红成那样。”剑士将手腕搭到腰间的刀柄上，“他手上的箱子里都是腐向激h同人志，广播剧和漫画，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现在，你们懂了吧？”
女仆们娇嫩的双手猛地弹开了。
几人面色不善地相互看看，悄悄走开。翔总算松了一口气，却并不明白刚才千绘说的是什么意思。少女不言语，转身继续前进。
“代田，刚才他们为什么听了你的话就放开我了？”
“把你形容成腐男，她们自然不会找茬。”少女依然秉着低声线回答。翔吓了一跳。
从千绘家出来她就穿着这身行头，乘电车时遭到不少关注，不过那时还只是套着剑士皮囊罢了；怎么一踏进秋叶原，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专业人士有言：cos就要从心灵开始。只是穿着漂亮的cos服摆几个动作照照相那不叫cos，叫时装表演。
“‘腐男’……是什么意思？”
少女回头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宣告：“就是乐于欣赏男性之间的爱及性的男性。虽然和腐女相比人数极少，但也是存在的。”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翔终于明白为什么听了千绘的话，那些可爱的女仆们会纷纷散开了。
“代田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形容我！我分明不是那种人啊！”
“慢着，你是不是把腐男想象成与gay相似的某种生物了。”少女突然站定。“嘛算了，稍后吾辈自己进入就可以了，带着你恐怕会被打。”
“‘吾辈’！？”
“角色需要罢了，不必在意。”
少女昨晚收拾好东西强迫自己早睡，以便今日赶来参加银魂only。三箱物品里面既有上次c8x没有售罄的银土本，也有自己积攒的银魂同人本，和野生声优录制的同人cd。当然，扮成银魂人物的样子，cos的道具和化妆品也是必备的。
以咖啡厅为大小的only活动，基本上就是结识新朋友互相交换本子来看，讨论一下剧情cp，出cos的人拍照留念一番，再志同道合一些的话确定合作个新本子也是有可能的。活动虽然不大，却有着难得的资源共享意义。
千绘原本就没指望翔能够在搬东西以外的事情上帮什么忙，现在更加坚定了绝对不会带三次元的人一起去二次元活动的决心。三次元和二次元隔着无形的墙，她从没有如此鲜明地感受过。
或许是因为与她工作接触的幸虽然和她并不是一类人，但某些术语还是能够接受的原因。
行至街角的某个小招牌，千绘左右看看，做贼一般地轻轻拉开木门，示意翔上楼。门内直对着一个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窄楼梯，随着离二楼越来越近，青年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他感觉楼上的人们在小声交谈，开始想象当他到二楼时会不会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别停下，快爬上去。”
千绘在身后催促着。
楼上分明是另一番天地。
对他说“要是结束后有需要会再联系你的”，千绘让翔先行离开。虽然她打扮得颇为中性，狩泽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枝子！”
在炎热夏季也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黑帽的女性扑了上来，习惯性地给了千绘一个拥抱。“还认得我吗？”
千绘点点头。
“哇啊，是小九的打扮~~”狩泽扳着千绘的肩膀转了一圈，“好合适！非常帅！”
被热情夸奖的少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为了保持角色，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游马崎殿下没有来么？”
“啊~他啊，”狩泽拉着千绘坐到墙角，一边化妆一边应道：“他对《银魂》没什么兴趣啦，美少女漫画还差不多。”
千绘暗自点点头，趁狩泽化妆这段时间，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咖啡厅的空间。
原本是放置精致桌椅的地板被清理出来，在靠墙大约三米的位置，平行摆了一排招聘会用的钢脚办公桌，四面墙前面都这样排列，围成了一个长方形。虽然缺失了咖啡厅特有的美感，但如此狭小的空间内确实不需要装饰性摆设。而经常参与展会的参加者们，也习惯靠墙而坐，或化妆或聊天或摆弄手机或脑袋对着脑袋痴笑着同看某些重口味作品。
“太好啦~~今天我恰好准备的是阿妙*的衣服呢……”狩泽对着镜子描眼线时的自言自语将千绘的注意力拉回来。她虽然没有带着三个箱子，身边却放着一个大得几乎能将千绘装下的拉杆箱。
“这里面的……”“哦，都是我带的同人志啦，也不都是《银魂》的，你闲着没事就先打开吧。”狩泽将箱子拉到千绘面前，少女点点头，拉开了箱子。
———————————————
晚·池袋
only上除了互相交换同人志看，还进行了飚歌和知识竞赛，后两项千绘不擅长，就凑合看看热闹。狩泽cos的阿妙和千绘的九兵卫引来了很多相机的热情拍照，面对镜头很放不开的千绘在狩泽的调动下也变得有模有样，相机中拍下的那个小个子，人人都说她就是真的九兵卫。
演什么像什么，作为演员这夸奖也是再好没有了。
总之，今天的活动还是很成功的，狩泽也帮她弥补了没能买到c8x门票的小小遗憾。结束之后已是傍晚，狩泽玩得很开心，不甘就这么和千绘分开，盛情邀请她晚饭。
为了不让千绘跑掉，还马上叫来门田和草渡将千绘的三个箱子扔上面包车。对她们来说，辛苦积攒的同人本就是生命，当然不可能放着不管。千绘被胁迫着拽上了车，驶向池袋。
【一个名叫狩泽的女孩有车送我回去，你不用来搬了。by.代田】
千绘在手机上按着，想了想，将【by.代田】删除，又加了两句。
【虽然是你道歉，还是要谢谢你。】
【对了，幸说她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嗯，知道了，她前几天告诉我的。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呢（笑）。】
【那代田你回家时候小心点。by.小林】
收到翔的短信，千绘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夜晚的池袋再次降临了。今天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明天和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每一天每一天，都不会有差别地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