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 荣贵妃的生辰。
宴会安排在晚上。
一早,右相府便遣人来说, 让二小姐等着,到时候老爷夫人三少爷会来接她一起进宫。
青堇想想, 她的身份是司空二小姐,进宫当然要和他们一起了。
于是午后,青堇收拾了一番,等右相府的马车一到,便带着小秋上了马车朝皇宫而去。
斜阳暖暖地抚向大地。
精心准备的贺礼青堇在十九日就便派人送进了宫,交给了荣贵妃。
下了马车,跟着右相, 右相夫人, 司空逸随带路的小太监往里走去。
年轻的宣德帝专宠温妃娘娘,温妃过世之后,便一门心思扑在国家政事,因此其后宫嫔妃一向冷清, 前前后后皇后各嫔妃加起来也未超过二十人。
自是让不少人失望不少。
当太子大婚之后, 大家把目光又投注在历湛身上,希望自家的女儿或者姐妹能过得到下任君主的青睐,一举跃为皇亲贵胄。
但是似乎历湛也继承了其父的风范,相继娶了肖浅函和司空若兰之后,就没了动静。
因前不久有青堇的事情,虽然青堇没有如大家所了料想的进宫当宠妃,可皇上对她的宠爱在沐凌风一事上, 又上升到了一个档次。
贵妃的生辰,高官和皇亲自是携家眷随行。
于是不少人心底的算盘又打了起来。
夜,还未降临。
宫灯在夕阳未收拢的时候,就已掌起。
绯色的夕阳,艳丽的晚霞,和挂在屋檐下的宫灯相互辉映。
待青堇他们到了举办宴会的宫殿,里面早已是笑声一片。
后宫妃子身着自己品级的宫装,雍容华贵,明媚动人。
还有各世家精心打扮的小姐,或优雅高贵,或温婉动人,或清纯可人,或娇憨可爱,婉笑鲜衣,玉颜轻髻,如同御花园各色的花,端的是千娇百态,风情无限。
一跨进去,青堇便感到两注热烈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上。
青堇抬头分别朝里面的沐凌风以及太傅,太傅夫人和宫成毓一笑微微点头,便跟着右相等人坐到了为他们准备好的桌子上。
不一会,太子历湛也携肖浅函和司空若兰到了,坐到了挨着青堇他们上首的位置。
青堇看了眼 一左一右坐在历湛身旁笑靥如花的肖浅函和司空若兰,扭头下意识地朝邻座的沐凌风看去。
却对上对面宫成毓看过来的眼眸,朝他微微一笑然后收回目光不再乱看。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众人忙起身跪地迎驾,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平稳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的声音朝殿前走去。
“众爱卿平身。”
“谢主隆恩。”
……
美酒佳肴,杯光交错。
青堇借着低头抿酒的瞬间,余光微微看向坐在宣德帝右侧的荣贵妃。
很正规简单的蓝色宫装,腰间轻挽白色轻纱,颜色如同倒映在湖中蓝天白云相得益彰,领口,袖口和裙边用银线勾勒出祥云和花朵,但是妙在剪裁,把她雍容华贵中的媚态衬托了出来,使得她风韵犹存袅娜的身材比端坐在殿内的妙龄佳人多几分成熟的韵味。
然后再看下在场的女眷眼中的惊艳,青堇唇角微微地弯起。
她算是成功了吧。
酒过几巡之后,丝竹声起,舞伶翩然而入。
“二小姐,娘娘有请。”
中途一个宫女悄悄地在青堇耳边低语道。
青堇扭头看了眼,见是荣贵妃的宫女,低头跟右相夫人说了一句,便跟着她从偏门走了出去。
外面皓月当空,月色如银,却夜凉如水,比殿内清凉了不少。
“参见贵妃娘娘。”青堇朝站在廊上的荣贵妃福身礼道。
“堇儿,起来吧。本宫叫你也没有别的事,只是跟你说声谢谢。”荣贵妃转身伸手扶起了她,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笑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昔日襁褓里的堇儿都是大姑娘了。”
青堇看向她微微一笑,道,“娘娘言重了。”
荣贵妃问了问她的近况。
青堇避重就轻地回了她。
荣贵妃最后笑了笑,“堇儿,姑娘家的一个人住在外面,总归不好。”
意思是让自己搬回司空府?青堇敛目没有回答。
荣贵妃拍了拍她手道,“你自己好好想想,现在该进去了,下次进宫,记得来姑妈的宫里坐坐。”
“是。”青堇欠身,跟在她的身后往里走去。
一进殿,一阵赞叹声袭来。
青堇抬头看去,只见殿内八个白衣妙龄少女,白纱蒙面,尤其是中间领舞的少女,腰肢柔软,舞姿妙曼,双眸翦水。
如水悠扬的琴声,配着飘飘起舞的妙人,犹如仙境。
青堇扭头,朝担忧地看向自己的沐凌风一笑,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店中领舞的少女纵身跃起,其他七个少女亦随她水袖卷起然后在伸展,一时殿内白色的水袖飞舞,如白色的浪花。
离座位还有几步之遥之时,掌声热烈地而起。
突变,一瞬间而起。
白衣舞伶的水袖一一袭向殿内掌在各处的宫灯。
殿内顿时只剩下门口一盏宫灯。光线霎时暗了下来。
而同时领舞的少女水袖,像是灌注了力量似的直直地朝殿前首位的宣德帝袭去。
众人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暗了下去之后,才有人惊呼道,“有刺客。”
一声惊叫,殿内便乱了起来。
闻声御林军从正门和偏门汹涌而进。
昏暗的灯光,加上混乱的场面,一时便也分不清谁不是谁非了。
“青堇。”/“堇儿。”青堇听到两声熟悉的唤声。
人却不知被谁一撞,青堇只得往一旁退了几步。
还没有来得及适应的时候,殿内的灯已被点起。
却,在灯光亮起的瞬间,一个舞伶的水袖朝离青堇不远处的肖浅函袭去。
历湛蹙了下眉头,刚欲伸手,水袖却如灵蛇般换了一个方向,直直地袭向近处的青堇。
事出突然,历湛想出手相救,却也来不及。
而一旁护住右相夫人和右相的司空逸更是无法出手相救。
被御林军护住的宣德帝眼眸一紧,却只能看着舞伶的白绫袭向青堇而无能为力。
青堇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的时候,白绫已是尽在眼前,如刀一般地直直朝心口的位置袭来。
“青堇。”一声低唤,眼前一花,便被人紧紧地护在怀里。
然后似刀入肉的声音。
青堇心底一恸,似是被人朝心窝狠狠地捅了一刀。
……
舞伶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突然的变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前面拥住青堇的沐凌风。
人却被人一剑从后背穿胸而过,剑抽出,血涌如注舞伶吐了几口鲜血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是在瞬间。
宣德帝瞅着这惊心的一幕,手心冒起一层冷汗,扫了眼殿内和御林军等人交战的一干白衣女子,眼底浓浓的杀意顿现,冷声道,“一个都不许放过。”
沐凌风低声问道,“青堇,你可有受伤?”
青堇鼻子一酸,摇头,“没有。”
沐凌风唇角微微地一弯,低声道,“这一次,我总算没有迟到。”
青堇伸手扶住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白色的软剑从沐凌风的右背直接穿透至胸前,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穿身而过的剑。
血随着剑刃一直流到手,沿着指缝往下滴。
一滴一滴像是滴在她的心上。
剑直指她的心窝。
胸前的衣服烟绿的衣服上还沾有他的血。
青堇扶住他的双手不住的颤抖,抬头看向他,话没有出口。
泪,已夺眶而出。
“我,没事,只是小伤。”沐凌风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微微一笑安慰道。
“凌风。”历湛走了过去。
“三哥。”肖浅函脸色一白,跟着走了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宣德帝蹙眉,喝道。
瞅着他缓缓流出流出泛着如妖孽般蓝色的血,青堇腿一软,扶住他两人一起瘫坐了在地上。
宫成毓提着剑,站在刚刚死去的舞伶旁,剑残留的血,点点滴落在地。
殿内的很快被御林军给控制住,各嫔妃,大臣和家眷也被御林军护送了出去,见大势已去的白衣女子集体服毒身亡。
先前一派热闹的宫殿,尸体横陈,桌凳翻到一片狼藉。
“我没事,你不要哭。”沐凌风嘴角一笑,伸手。
青堇伸手握住他的手,敛了敛眼底的泪水,扯起一丝微笑,点头,“好,我不哭。”
一旁的太傅夫人软软地倒在太傅的身上,脸色一片苍白,半响才缓过劲来。
太医未到,只有宣德帝,太傅夫妇,历湛,肖浅函,宫成毓司空逸等人留在殿内,大家瞅着沐凌风颜色异常的血,便明白这剑上必是抹了毒,御林军搜查了所有白衣女子的身上,也没有找到解药。
……
急色匆匆而进的王太医,弯身仔细查看了沐凌风的伤势一番,起身朝宣德帝禀道,“启禀皇上,下官得要先把三公子穿过三公子的剑拔了出来才能止血,只是……。”
宣德帝看了眼青堇,蹙眉打断道,“先止血。”
“遵旨。”
“娘,把青堇拉开。”沐凌风眼眸看向一旁的太傅夫人。
太傅夫人点了点头,弯身,“青堇。”
青堇点了点头,放开沐凌风的手,把沐凌风交到了站在一旁的司空逸手里,然后伸手扶住太傅夫人,站了起来,却没有一丝力气挪动半步。
只好站在原地,扭转头。
沐凌风扭头看向一旁的历湛和脸色苍白一脸担忧泪水盎然的肖浅函笑了笑。
肖浅函眼眸闪了闪,转过身去。
沐凌风朝太医点了点头。
然后沐凌风扭头看向王太医,点了点头示意他动手。
王太医点了点头,打开一旁的药箱,一一把绑带,金创药,银针备好,朝司空逸道,“司空公子,麻烦您把三公子的身子扶正。”
司空逸点了点头。
王太医这才伸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拨。
沐凌风闷哼了一声,朝迅速转头的青堇一笑,往后倒了下去。
一旁的历湛帮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王太医把薄如蝉翼的白色软剑丢到一旁,然后扎针,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待伤口都包扎好了之后,宣德帝吩咐道,“王爱卿,这几日你就留在太傅府照看三公子的病情吧。”
“微臣遵旨。”
青堇和太傅夫妇一起跟在抬着沐凌风的人的身后,身影坚强而单薄。
走到宫门口,青堇才回头看向宫成毓问道,“宫大哥,江二小姐可还在京城。”
宫成毓眼眸的冰冷褪了下去,嘴角扯起一丝笑意,却朝她摇了摇头,“她已于月初已离开了。”
青堇眼眸看向昏迷的沐凌风,手指紧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