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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见六道骸之前,m.m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等式。
钱=至高无上的力量+英俊帅气的男人+漂亮华丽的衣着服饰+……
所能想到所有事物几乎都可以统统归入最后那个意犹未尽的省略号之中。
她想向这个世界索取的一切事物,都能用金钱买到。
对那时的m.m来说,金钱≈整个世界。
直到她遇见六道骸。
彼时,六道骸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身形纤长,五官俊美,危险而妖冶的异色瞳孔中潜伏着禁忌的力量。
初次见面,他从一个面容枯槁的尸体上径直踏过,缓步踱至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静静看了她一会,然后勾起唇角的弧度向她伸出手。
——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她眼都不眨连忙点头答应,毫不迟疑。
开玩笑,蹲在苦牢中扳着指头数日子的生活她已经受够了,脑子被门板夹过才不趁乱逃走。
对她的迫不及待恍若未见,少年莫测高深的低笑着,不紧不慢的牵起她的手。
莹白如玉的指尖点在她温热的手背上,撩起一缕漠凉。
m.m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将手从那人掌心里抽开。
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她心里默默的在六道骸 这个词条后重重加了一笔——
救、命、之、恩。
所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在人情义理这方面毫不含糊的m.m,寻思了再三最终一咬牙,将身体的使用权以一个自认为非常合理的折扣长期租借给了六道骸——租期是直至雇主破产。
合同签订的当晚,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在心里仔细盘算起自己的职业规划。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的雇主就会因为付不起她高昂的身价而不得不对她留职停薪或者干脆解雇她。到时候,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自己放一个长假,飞到巴黎最著名的shopping mall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满载而归。
结果,她精心策划的旅行还是被无情的搁置了。
平日里看似只会クフフ冷笑的少年在人事管理这方面却是毫不含糊,第二天就把三倍于报酬的钱打到了m.m的卡上。然后在她惊喜之余,又电光石火般以五倍于标准的强度安排起了她的工作。
尽管如此,m.m还是甘之如饴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发现她新上任的雇主——很、有、钱。
六道骸的出现打破了m.m的人生前十四年里最根本的信仰。
他的存在让她隐约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有这样一个等式成立——
六道骸=钱+至高无上的力量+英俊帅气的男人+漂亮华丽的衣着服饰+……
她想得到的一切可以整齐划一的在等号之后码成一排。
仿佛等号前面的那个少年随随便便的摊开手就能轻松握起整个世界。
m.m最想要的不再是金钱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对于十四岁的m.m来说,最大问题不是每个月的二十五号如期而至的<删除>生理期< /删除>信用卡账单,而是那个如何攻略那个名为六道骸 的冷漠少年。
m.m觉得自己恋爱了。
可有人却告诉她——不是。
那时,她正穿着一身不合自己品味的墨绿色制服,脚蹬一双及膝的黑色皮靴,居高临下。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美丽而妖娆的长发女人温柔的瞥了眼歪倒在一旁吹着泡泡的小婴儿,嘴角勾出一个莫测高深的弧度,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说她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她恼怒的暴起,长笛发出尖锐的杂音。
咄咄逼人袭击却鬼使神差般节节败退。
落败的那个瞬间,她不可控制的向后倒去,长发女人脸上胜者的优越感让她突然很想说,其实那女人的脸和她手上端着的料理一样……
让人作呕。
她不甘心。
不甘心败在那样一个没她年轻没她漂亮甚至没她眼光好的女人手里。
她更加不甘心的是自己心里一直掩藏的秘密被那个女人毫不掩饰的曝露在日光之下。
她可以亲密的挽着少年的手臂在黑曜中学里横行无忌,她可以顶着六道骸女朋友的名号接受别人艳羡的目光,但她却无法与他在荆棘密布的绝路上并肩而行。
果然,比起六道骸和金钱,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m.m心里那个刚建立不久的等式正在一点一点崩溃。
可她还是想着自己无论如何要再见他一面的。
至少在离开他之前。
她跌跌撞撞的跑上废弃的建筑物顶楼,平日的傲慢和优雅统统被抛之脑后。
蹲在门边的犬和斜倚着一侧墙壁的千种,一见到她立刻警惕的站起来。
m.m无暇理会,只是死死地瞪着面前那扇门,目光似是要穿越紧闭的门扉,直达另一侧的少年。
“骸大人说过,谁都不能进去。”
“你要违背骸大人的话么?”
“可恶!丑八怪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吵死了!让开!”
大约被她突然暴走的气势震慑,门外看守的二人一闪神,她便趁机闯了进去。
门被她用身体蛮横的撞开,明亮的光线从门缝中争先恐后的涌入,愈演愈烈。
腐朽的气息自晦暗的门内一泻而出,铺天盖地。
m.m向里走了几步,却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面前是一整片雨幕织成的夜。
她止步在落雨之外,前面是她无法涉足的世界。
记忆中的冷漠少年颓然跌坐在磅礴的大雨中。
她的视线越过少年削瘦的肩,定格在他怀里小心翼翼拥着的少女,再不能移开。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紧闭的双目森森透着死寂,雨幕的厚重模糊了少女面容。
兀自交错的光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扶摇直上。
遮天蔽日,颠沛流离。
m.m恍惚的站在某个陌生世界的边缘。
暗红色液体蛮横的撕开了晦暗光影在她面前生生扭曲。
“小骸,你……”
她张口讷讷的吐出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自两人贴合处渗出的血液沿着洞穿少女胸口三叉戟蜿蜒而下,溅落在少年微凉的指尖。
少年侧过头来,空洞的右瞳里竟开出了明艳的赤红,狰狞而潋滟。
绝望和杀戮在那只眼睛里疯狂肆虐。
她惊呆了,手脚的温度颤抖着流逝,却一步也挪不了。
直到少年转过头去,低沉的声音带着冷冽的尾音落在她耳畔,清晰可辨。
——滚。
他对她说。
m.m如六道骸所愿的离开了。
可她却总是觉得自己将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少年那里。
——究竟是什么呢?
她想了很久,可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m.m只好安慰自己那大约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因为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回到六道骸身边。
哪怕身体里某个部分一下子空旷起来,她也不愿回去。
六道骸比她想象的可怕多了。
就算身体被禁锢在终日不见天日的水牢中,他依旧可以滋润的穿着别人的马甲满世界蹦达。
连复仇者牢笼也不能阻挡那个人的脚步。
这个世界怕是没有什么能阻挡那个家伙了罢。
不,也许还是有的。
能阻止六道骸的人,也许也曾存在过。
只是那时候,谁也没察觉到。
等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m.m第二次见到长门久夜时,并没有立刻将眼前的人和黑曜那时候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原因无他,只因为对方的存在感委实低的可怜,让她这种无论走到哪都光芒万丈的大小姐实在无法理解。
那时的长门久夜混在拉拉杂杂的一大帮人里,就这么径直的冲进她的公寓里来了。
一帮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就这么七嘴八舌大站在玄关新铺的地毯上兀自聊开了。
m.m自顾不暇根本没空搭理她,冲在最前面的犬一副大嗓门正震得她脑仁发疼。
当她目露凶光面目狰狞着即将爆发时,那女人说话了。
“厄、m.m小姐是吧?那什么要不要和一起合伙倒卖凤梨罐头,大赚一笔?”
嘈杂的人声因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突然安静下来,m.m诧异的越过人群望去。
一脸渴睡的少女正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看着她,□□在外的皮肤泛着病态的惨白。
“你是谁?”m.m下意识的讨厌这个人。
“唉?我么?”那人迟疑了一下,才钝钝的答,“我是长门久夜,目前只是个水果摊的伙计。”
“胡说!”一旁的犬就憋不住了,首先发难。“骸先生才不是什么热带水果!”
“好吧~好吧~不是什么热带水果,只是个凤梨。”
少女好心情的弯起眼睛,脸上带着妥协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似火上浇油。
她诧异的打量起眼前和犬吵的不可开交的少女,越发觉得对方眼熟。
“像是久[哔—]这样的路人脸,在大街上随便找找就是一大把哩。”
恩,说的没错。仔细观察一下的确是路人脸,觉得眼熟大概也没什么奇怪的。
m.m点着头在心里小声附和着,然后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猛地抬头。
站在人群最外围的绿发少年,表情放空的看着她的方向,带着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迟钝,不紧不慢的说。
“啊,你好,我是弗兰。”
歹势!
m.m突然深深的觉得自己起床后,应该好好看一下今日运势或者星座占卜。
她严肃的揣测自己正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量拽上了去三途川的特快——无论是性格还是来历都极其可疑的人接二连三的跑到她面前,拾掇着怂恿着她一起去劫狱。
没错,是劫狱,才不是倒卖水果罐头发大财什么的呢!
m.m恼怒的用叉子狠狠戳着水果拼盘里的凤梨,心里越发后悔。
怎么一时冲动就答应了呢?
虽然那个叫长门久夜的女人许诺说事成之后会将六道骸账户上一半的钱转到她账户里当作是她的开罐费,但是m.m实在不确定六道骸是否知道这件事。
那个笑起来云淡风轻的女人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可靠。
也许在她收到六道骸慷慨的酬谢之前,会先受到他的追杀。
m.m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假设不无道理,可现在才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就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吧。
最后,m.m只能无奈的这么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疑似自杀式的一时抽风套上合乎常理的外衣。
没错,就是这样。
一人一次,这样就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