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车往邹凌明在前头过马路还走得快。那架势,仿佛路是空的,就她一个人走似的。
李鹤之提着零食还左右看的小心,实在没她那份横冲直撞的功力。
穿过那条街,就是江滨大道。
江面开阔。对面岸边的经济开发区,灯火一片璀璨。
邹凌明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江风向两岸吹的冷清。
喝了口酒。抬头看着走过来的李鹤之道:“坐吧。”
“你这也太打发人了。”李鹤之都想回家了。
邹凌明却笑笑放下手里的红酒,去翻她塑料袋里的吃的,把那个三明治弄出来,坐在江边的长登上,晃荡两条光腿张嘴狼吞了一口,还挺开心道:“挺好吃的,我吃了好多年都没吃腻味。我都打算给那个小哥投资,开个三明治店算了。真的,你尝尝。”
李鹤之接过她递过来的保鲜盒。万般无奈。算了,她也饿惨了。打开拿出三明治,吃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黑天半夜给饿的,还是这玩意是挺好吃,李鹤之觉得也算值了。
“我说是吧。姐姐还能骗你不成?”邹凌明想了想,叹口气道:“不过做的还是没你姐好吃。你姐红烧排骨,糖醋莲菜,豆瓣茄子,都可好吃。她又喜欢做饭。”是,她跟小医生能有什么话说。说来说去,还得说到苏映真头上。她也有点止不住想跟人聊聊这个认识了十年多的女人。看看是不是漏了什么。居然某日会觉得她有些陌生……
“我表姐当家早,十岁就会做饭了。当然做得好。”李鹤之一嘴的三明治。饿的。
“十岁就做饭?她不有爸妈吗?我去她老家玩的时候还见过呢。映真纸片似的风吹就跑的当什么家啊。”邹凌明噎住,赶紧灌了口酒。
“你不知道?我姐的亲妈,我阿姨92年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我10岁的时候,我姐初二,过年就是我姐做菜招待串门的亲戚。后来我姨夫又结婚了就对我姐不是那么好了,我姐的生活费学费都是她苏家的几个叔叔给的。再后来,我姐就考学过来了。很少回去。她家好像也不怎么管她,我们李家嫌她爸爸人不好,也不太来往了。可我挺挂念她的,因为我小时候她对我很好。”李鹤之吃完了三明治,想想她姐也怪不容易的,喜欢画画,她爹嫌花钱不支持她,她姐没考学走前,只有经常在自己家来吃饭。
……
邹凌明吸口气,抬头看看天。
风刮的越来越大,江水稀里哗啦。
月亮周围有暗云。光亮毛毛的。
这天,估计明儿要下雨。
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闷的说不出话。看着身边的李鹤之老半天只是笑笑道:“你要不要喝啊。”李鹤之还没说,邹凌明就翻出那个廉价的杯子,开始往里面倒酒。满满一杯递给李鹤之,李鹤之有点无奈,只有跟她干杯。
邹凌明惦着红酒翘着二郎腿坐在江边的长登上,伸手拿着锅巴吃。
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一直在笑,开口道:“喂,你姐电话上干嘛管你叫西瓜啊?”
李鹤之一听,刷的脸还有点红,主要是她这人喝酒上脸。管它便宜贵贱的酒,都这个效果。
“说呗。”邹凌明逗她笑的咯咯的道:“你不说我也能问出来,你看我带你出来吃饭的份儿上,你告诉我。痛快点,顶多我不笑你。”
李鹤之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了,看了一眼邹凌明鬼使神差的
开口:“我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我妈喊她过来照顾我。我那个学校女生不让留长头发。要剪头发。结果我姐那时候初中,家里没人,她没钱带我去剪头发,就自己给我剪,她拿水瓢扣在我头上,按着沿儿给我剪的。剪的跟西瓜似的,害我难看了好久,她就管我叫西瓜。”
“哈哈哈你姐太有才了……”
邹凌明笑趴了。
李鹤之瞬间被打回现实似地。是,就不该信她。
“邹凌明,你说你不笑的。”李鹤之哼了一声,伸手拿了锅巴丢着去打邹凌明。她是怎么脑子抽抽,看着这姐姐面相觉得这姐姐其实人还挺好。难道就因为这人还钱多塞了两千,就因为二半夜拉着她来吹风吃零食聊她姐?太坑爹了。
“这要是不笑,就是傻子。太可乐。”邹凌明伸手也拿了一包零食去还击。
“你还动手!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李鹤之也来劲儿了。拿了包棉花糖就丢邹凌明脸上去了。
结果邹凌明伸手去挡,没拿稳。哐当,把红酒瓶子打了,洒了一地。
“哎呦。”邹凌明喊了一声。
吓了李鹤之一跳,还以为她有事儿,结果邹凌明特别不爽的来了一句:“去买去,赔我一瓶。”
“你还喝啊?几点了,回家睡觉了。我明早上班呢。”李鹤之有点觉得晚了。风也吹的冷。再吹,感冒了。她可不想玩潇洒。
邹凌明看看天,确实也不早了。想了想道:“要不,去我家吧,我哪儿好酒可多了,都是从我老总家偷的。”
“谁要去你家跟你喝酒啊!我才不要!”李鹤之当时就反对了。
结果邹凌明那主也不是好惹的。上去就拖着李鹤之的胳膊把她往路边扯笑道:“你是t啊,是男人,怎么能不喝酒呢?”
“我不是!!”李鹤之抗议:“你干嘛要拉我去喝酒?”
大马路边邹凌明特别诚实扯着李鹤之道:“因为你姐姐得罪了我,我心情特别不好。你是她妹子,我折磨你就等于折磨她了,谁让你长的像她。”
“那你找她去啊!”李鹤之欲哭无泪。她怎么就摊上了这号的。
“我下不去手。”邹凌明伸手就拦了出租,拖着李鹤之就塞进去。嘿嘿的在一边笑。
李鹤之当时看着邹凌明想骂骂她。结果一看,这主脸也是红的。
好嘛,敢情这酒量也很不咋地,大半瓶便宜酒就over了,就是个嘴子能吹,还喝呢,再喝指不定要发什么颠啊。
坐在邹凌明旁边李鹤之心里毛毛的,皱了眉头道:“我姐怎么你了?不就是跟你开玩笑要结婚吗?我后来都问她了,她都说没有的事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邹凌明扶着头靠在出租的后排,脸上还有笑,老半天才抬眼看了一眼李鹤之道:“其实我早知道她结不了婚。你姐那么漂亮,那么多人追,要结婚早就结了。等不到快三十的。”
李鹤之听着,侧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那你生什么气?你就那么自私。朋友结婚也妒忌?”
彼时,邹凌明喝的微醺,不知道想什么。只是看着车窗外面。
“喂,你生气了?”李鹤之问了一句。
邹凌明才回头,看着她,笑笑,伸手揉她的头发道:“小孩子不会懂大姐姐们的心事儿。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
“邹凌明!你是有多老啊。”李鹤之冷笑。打算吃饱了有力气了,再跟此女吵架三百回合。骂到她哭为止。不要以为给她好脸色,就可以欺负人啊。
那边邹凌明倒是提不起精神了,看了一眼李鹤之,反倒往李鹤之的肩膀上吧唧就靠上了。倒在后排的座椅,侧头轻轻靠在李鹤之的肩膀上。心口就有什么往上涌。催的难受。简直想哭。仰头忍了一下,又看了李鹤之的侧脸到底忍不住,絮絮叨叨像说醉话似的道:“你怎么长的那么像你姐姐,跟亲姐妹似的。普通表姐妹没有这么像的吧。看见你我就想到你姐年轻的时候。”
李鹤之一侧肩膀有些沉。想挪一下让那个该死的女人从肩膀上下来。谁让她靠的。干嘛要靠她。只是闻着她头发上的香气,香的沁人心脾,忍不住目光摇晃了一下,透过窗外照进来明灭的路灯看她的脸道:“因为我妈妈和我姐的妈妈是双胞胎姐妹,所以我们长的比一般表姐妹要像。”
却看见邹凌明闭着眼睛枕在她肩膀很安心的表情嘴角带笑道:“原来这么有意思,可是映真干嘛都不跟我说……她好多好多都没告诉过我……”声音越来越弱道:“我以为……她是什么都会跟我说的……”
“什么?”李鹤之低头去看她。
“……”邹凌明闭着眼睛一副倦极的模样,只是自言自语一些话。就呼吸均匀,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有点醉,靠着李鹤之睡着了。
……
喂,不要睡。
你家几号楼啊。我要怎么弄你回去啊。
起来!
想把那女的摇醒,结果睡的还有点沉。这算什么啊!你搞笑是不是,大半瓶红酒就能喝到睡啊,你是小学生吗?不是坑爹故意要整我吧!
李鹤之彻底无奈了。
她怎么知道邹凌明家在什么地方啊。那个小区那么大,二十几栋楼啊。
正悲催的时候。
听见手机响。
还不是她的。是邹凌明包里的。接吧,要是她朋友就问问她家在哪儿。送回去得了。
“喂?”
“喂?”
“姐?”
“鹤之?”
电话那头赫然是苏映真。
李鹤之倒不觉得惊奇,反倒是吓到了苏映真,开口道:“你邹姐又犯病去医院了?”
“没。她给我还钱过来找我,又说请我吃饭,刚喝了点酒。我现在跟她坐车回去呢。”李鹤之解释着。看了一眼邹凌明,不知为什么心跳有点快。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给人逮着似的。
苏映真松了口气道:“她是不是喝醉睡了?”
“恩。她睡了,还喊不醒,姐你怎么知道的?”李鹤之奇怪了。
电话那头,苏映真只是叹口气道:“她天生跟酒不对路。喝一点就那样。肠胃又不太好……”
“喂?姐,那你现在在哪儿呢?你在家吗?你不是去参加一个宴会了吗?”李鹤之现在就省姐姐一个救星了:“她说要回家,光给司机说在紫薇花园,具体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儿,你先跟我说说我把她弄回去。”
就听那边电话还是叹口气,异常的平淡道:“你就到紫薇花园门口下吧。”
“然后呢?”
“我在紫薇花园大门口呢。”
彼时,苏映真裹着一件针织的浅灰外套,站在邹凌明那栋楼下面冻的有些冷。
看天气,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