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消失的回家道路
机舱里哗动起来,出于一种猎奇的心理,乘客们纷纷掏出相机,把外面的景象拍摄下来。
潘敏看着这一切,脑中却冒出一个念头,他们现在还是在地球上吗?
广播器中传出叮咚的提示音,紧接着是来自机长的讲话。
“各位乘客,我是本机机长,请你们认真地听完以下事项说明,我将向诸位解释现在的事态。”
潘敏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空姐们消失在旅客舱中,大概就是方才大家哄闹地观看窗外奇景的时候吧。
一些乘客意识到目前的情形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而机长似乎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于是安安静静地等待机长的解释。
“相信诸位都曾经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百慕大三角区吧,本机在一个小时前已经越过百慕大三角区的空间阵列……”这时候机长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小声地询问旁边的什么人,“我这样说明,这群人类听得懂吗?”
旁边传来同样低声的回答:“没必要把你那无用的幽默用在正经工作上,简要,给我简要!”
这时候,他的自言自语和旁边的回答已经被机舱里的哗然掩盖了,如果不是潘敏一心一意地注意广播,并且还拉出了耳机调大音量,可能都不能注意到后面的这一段对话。
“这群人类”……机长的表述显得非常别扭,好像他自己不是人似的。
百慕大!他们的航线经过那个鬼地方吗?
乘客们纷纷鼓噪着:“乘务人员呢?出来给我们说明,给我们说明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但是这个时候,机舱里的空姐全部都不在了,躲回了勤务舱中。
有的人干脆解开安全带,想要走上前去敲打驾驶舱门。飞机猛然一个颠簸,那些站起来的人很狼狈地摔在机舱顶上,空气里再度充满尖叫。
“咳咳……”广播中继续说明道,“那么我就简要地进行说明吧。诸位,我们是来自于四千万光年以外的肯特星的殖民者,从今天开始,欢迎你们加入我们建立在地球的殖民堡垒!”
也许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是恶趣味的机长在向所有乘客开的一个劣质的玩笑,也许机务人员都同意以乘客们为对象过这个迟来的愚人节。
但是越来越多的事实向潘敏证明了,这就是现实。
机窗外的白雾迅速地消散,好像飞机已经越过了屏障一般,一个不属于常识认知范围内的世界突兀的展现在潘敏他们的眼前。
……难道现在就是在他们所宣称的“殖民堡垒”中吗!
空旷、广阔,不足以形容这个展现出来的无垠区域,就像科幻世界中出现的空间技术,能够将一个有限的区域无限地延展。
天空的颜色是染着淡金的湛蓝,一点云丝都没有。飞行高度很低,下面绵延起伏的白色山脉看得很清楚,潘敏怀疑,地球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也许我只是罹患了妄想症,现在不过是在妄想世界中吧。
飞机很快越过了起伏不平的白色高地,陡然之间,地面急遽地下降了数千米,然后他们看到低矮的地面上是连绵无际的绿色草原。在这个高度,可以清晰地注意到不同的区域有着差异颇大的深浅,还点缀着挑染般的其他色彩。
驾驶舱内。
刚刚还扮演者道貌岸然的“机长”的朗牧宁,无聊地玩弄自己的卷发,兴致盎然地叹息道:“人类提供的餐饮真难吃,但是为了积工分不得不出这一趟公差啊。”
朗牧宁是驻地部队外交司对外交通科的负责人之一,本来这样的任务不需要他出面,但是毕竟好几十年没有从外界迎接来新鲜血液了,朗牧宁对于自己这份闲职颇有怨言。
随同朗牧宁出行的副官则不苟言笑地在座位上闭目休息,一个小时前,两人共同完成了空间拖曳任务,执行对象还是一整架飞机和四百余只人类,朗牧宁这个精力过剩的家伙不觉得累,他可是累得很了。
而在他们后面的坐席上,真正的机长和副机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是亲眼见识到这两人非人的能力,那种亲眼所见的恐怖感至今未能消除。
如果乘客中还以为机舱广播中所说的话是恶作剧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们再也无话可说了。
左右两只特别巨大的飞禽贴近机身,在乘客们惊惧的目光中,深海章鱼般巨大的双爪扯住了机翼,爪尖尖锐的构造深深嵌入钢铁中。整架飞机一个急停,失去了所有动力。但是它并没有下坠,而是在鸟类的挟持下,降落在正下方一块平整的谷地间。
有人试图和外界联系,他们焦急地开启了手机,翻动其中的通讯录,但是不管拨入哪个电话,即便手机上还有满格的信号显示,却无法接通外面的世界。
潘敏前面的几个同学有的都快要疯掉了,口中喃喃念着“妈妈”或是“天啊,让我回家!”
潘敏却什么也不说,她没有固定的家,她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但是她有一个永远不变的家乡,那里埋葬着深爱着她的父母,不知名的疾病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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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草原,被绵延着的白皑皑的山脉半包围着。
天空是湛蓝染金的,一丝云也没有,但在很远的山脉的边际,浓厚的白雾凝聚成如同乳液般的实体。
据说这还是在地球上,被异界人开辟的某一块空间。
在草原的一个缓坡上,不和谐地存在着一块水泥停机坪,犹如绿色大地中的一块牛皮癣,旁边附着一栋很简陋的小楼,在绿地间突兀地存在着。
抓住机翼的两头巨禽,缓慢地将客机放置在水泥停机坪上,然后剧烈地扇动一下翅膀,腾空跃起十数米,轻轻落在停机坪两旁的绿色土地上。
广播中再度传出提示音,“请各位乘客依次从液压门离开机舱。”
奇异的环境击溃了这群外来客的心理防线,开始有人抱着椅子不愿离开。
而更多人服从了广播中的命令,谁也不能保证留在机舱内就是安全的。
十数头大小各异的巨禽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但是它们的态度很惬意,并不把这群新到的人类当成威胁。不管怎么看,它们的神情居然还带着骄傲,斜斜射向他们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们这群人类,乖乖听话是必须的。”
骑士们轻盈地从背鞍上跳下,显示了与人类所不同的敏捷身手。
王文达站起身来的时候,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
潘敏已经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扣,正在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随身挎包。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潘敏抬头回望,隔着人群,似乎感觉到王文达目光中的歉意。
第一位登上地球以外星体的宇航员说过:“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走出这架从人类社会开进了不知名地域的航班,对于人类而言也许是微不足道的,对于潘敏而言却是必须深刻铭记的一大步。
机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潘敏脑袋里轰的一阵巨响,原本波动平缓的空气仿佛被微波加热沸腾,各种各样奇特的震动在脑海里形成不同的声音。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地往旁边看,看看其他乘客是否也被同样的痛苦所困扰。
然而潘敏失望了,喊着我要回家痛哭流涕的大有人在,却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是发自精神本源的痛苦。
为什么是不一样的?为什么只有她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
忍耐着剧烈的耳鸣和脑震荡般的恶心感,潘敏摇摇晃晃地走下升降梯。王文达立刻从旁边扶住她,“你不舒服吗?是晕机了吗?”继而因为她身体的寒冷而惊诧,“你怎么这么凉!”很习惯地就要去探她脖子上的脉搏,
潘敏下意识地摇头甩开王文达的手。这个动作给她带来更强烈的晃动感,几乎就要全身挂在王文达身上了。
王文达担心地扶着她。
他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地说:“对不起。没想到把你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为什么这么说?”
王文达尴尬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我多此一举地推荐你作为我的助手进入大名单……也许就不会……”
潘敏愣了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并不拔尖的自己入选了学校援建队。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王文达的歉意,原来是这样,那么她是该为自己占用了一个出国实践的名额而羞愧,还是该为了自己替原本应该入选的同学担了这次“遇难”而感到不值?
或许她当初就应该勇敢一些,把自己不愿意离校实习的意愿表达出来,或许更早一些,不应该随大流地递交了申请。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种懦弱的性格还真是连自己都喜欢不起来。
最后她只是说:“其实也没什么。”究竟是福是祸,谁能知道呢?
行李正在被一件件地输送下地,从行李通道滑落在停机坪上,砸作一堆。
一个面覆黑甲的异族骑手走上前来,生硬地用中英双语提示乘客们先整队过安检,之后领取自己的大宗行李物件,最后只要等待各自的领主前来选取就行了。
“各自的领主?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分在一起……”王文达自言自语地说,潘敏因为头疼,并没有听清楚。
或哭哭啼啼,或焦虑不安,或是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乘客们被清点成每三十名为一组,跟随一个个上前带队的骑手们分成了十几路纵队,从小楼前的一个类似安检门的门口通过。
每个人通过的时候,安检门上的警示灯就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
大多数人的灯光是黄色或绿色的,他们被分别带到不同的地方等待。
轮到王文达的时候,潘敏已经好多了,大概是适应了紊乱的环境,耳鸣和震荡渐渐平息下来。
王文达是橙色的光,比较少见,被骑手们分在了另外一边。
居然还有不同颜色的警示灯,这是安检门,还是作为挑选依据的筛选分类器?潘敏犹豫了一下,她很担心,祈祷着不要和别人差异太大,然后赴刑场似的鼓起勇气走过那道狭小的门口。
嘟的一声轻响。
潘敏回头看的时候,正看到绿色的灯光在熄灭中。她松了一口气,自己和大多数人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不同。
敬请期待下集《地下领主艾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