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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吃干抹净的季紫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车上了, 揉了揉酸软的肩膀:“这是去哪儿啊?”
“回家。”他答得言简意赅,季紫以为他指的是自己的那个屋子, 却不料把她送回了季家院门口。
虽然是堂叔,但以前他一向跟老爷子一块儿过年, 老爷子去世之后他工作很忙,很多时候新年都不在京城里,所以严格来说两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一起过一个新年。
“你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季紫睁着晶亮的大眼睛问,里面全是期盼。其实她也很矛盾,陪着堂叔心里会对家里愧疚,觉得自己都不孝顺了,陪着家里人的话, 就只有留季弈城一个人过新年了, 一想到这儿她又觉得心疼。就只有企盼着他留下来跟家里人一块儿,那就两全其美了。
季弈城却只能摇头:“我还有些工作没完成,新年过了就要走了,善后工作总该做完整。”
“我才不相信你连抽顿年夜饭的时间都没有, 肯定是你跟我妈闹矛盾了, 是不是工作上有意见相左啊?我妈最近一听我提起你就变脸,要不,你让让她?俗话说得好啊,好男不跟女斗嘛。”季紫犹不死心的磨着。
季弈城替她整了整歪掉的帽子,笑:“我说忙就是真忙,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忽悠我的情况还少啊。
季紫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只是官场复杂, 她一向不爱过早的介入,所以也没勉强,心里打定了主意便进去了。
季弈城靠着车点了根烟,这才忽地记起为了季紫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她咽喉敏感,一闻到烟味咳嗽就止不住,所以他很久没碰这个了,此刻却突然想来一根。仰起头目光望向阁楼那扇漆黑的窗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熄了烟头开车离开。
……
习季然有气无力的趴在饭桌上等开饭,季紫心中一喜:“季然哥,你是要当我们家倒插门女婿咩,所以在我家吃年夜饭?”
沈久月爱热闹,高兴的替他解释:“你习叔叔好不容易拿到次签证,带着习妈妈出国二度蜜月去了,留他一个人在家,我看着不忍心,就把他喊过来了。咦?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弈城呢?”
“他把我送回来就又回去了,说是还有工作没做。”季紫一边解释着一边疑惑,怎么她对堂叔的态度突然百八十度大转变了,之前几乎是谈虎变色,现在却又恢复以往的亲昵了,如果是冰释前嫌了那为啥堂叔还是死活不进来呢?
“工作固然重要,可年夜饭总的吃啊。”沈久月感叹一声,突然想起自己也是有好几年没在家吃年夜饭了,便没再多说。
季禾怀孕初期,因为有轻微的孕吐,所以胃口并不是特别好,习季然顶着一对黑眼圈替她夹菜,罕见的周到,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带着些余悸?
“季然,你平时挺活络一人啊,怎么今天这么安静?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啊。”
“没多大的事,一准儿又是昨晚上渣游戏渣了个通宵,妈,您别管他,他那是活该。”季禾白了他一眼,凉凉说。
“是,季禾说得没错,我这是活该。”玩了一整个通宵“欲求不得”游戏的习季然苦涩的答道,脸色灰败。
吃完饭季禾任由他搂着出门散步了,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加上晚上饭桌上也没吃两口,有点怀疑自己做的过火了。其实就是想给他点教训,自打两人谈恋爱以来,他的兴趣似乎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她上床,看电影看到一半被拖上了床,上班上到一半以公谋私在办公室就把她拖上了床,在家里的时候情况更一发不可收拾了,季禾这才知道自己跟了一精虫上脑的禽兽,还差点害他们的小包子掉头离去。实在是不惩罚不足以平息肚子里的小人儿的愤怒啊。
“你还好吧?”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习季然憋了半天,点了点头:“还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
季紫吃完饭就跟着沈久月进了房:“妈,你跟堂叔是不是什么事情上有分歧了?”
“嗯?怎么说?”沈久月状似疑惑的问道。
“之前每次我提到他的时候您表情就变得很奇怪,而堂叔也不来我们家了,难道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妈,您和爸是不是因为我们骗您二老怀孕的事啊?那其实不是全骗您的,之后我们也很想真的怀上,可是努力了很久,我肚皮不争气,就是没个动静。妈,您别怪他了行吗?”季紫央求道。
沈久月叹了口气,哪里是你不争气,是有人在犹豫吧。轻轻把她揽入怀里:“二紫,你要记着,妈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就好,别的什么都别想了。怀孕的事是讲求缘分的,时候到了,自然就有了,你别急。妈妈没生你们的气,下回把弈城带回来吃饭,虽然以前是没血缘的堂叔,但是或许不久以后就真的是一家子了,一家人不该生分的。”
季紫瓮瓮的开口:“妈,不是或许,是肯定要变成一家子的,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傻闺女,说的什么混账话,未来那么远,你能预料?我们只能尽人事罢了,其余的,就听天命吧。记住,无论遇到什么,都要记得你姓季,是顶天立地什么坎都能挺过去的季家人!”
季紫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也顺从的点了点头,感受着久违的母爱。
“妈……”没一会儿,又不安分了。
“怎么?”
“堂叔一个人过除夕,好孤单的,我想去陪他守岁……”
“去吧,这么晚了,你出门不安全,让司机送你过去吧。”
……
一桌子的外卖,看起来菜色精致琳琅满目,季弈城却半点都没有伸筷子的欲望。此时的他,宁愿喝一碗季紫那看不出原材料的汤。
当初选房子有意选了个小的,就是不希望一个人住在空落落的大房子里,形单影只,更是放大了心里的那份孤寂了。
一直到遇上季紫,他才觉得那是命中注定的属于他的光芒,所以才步步为营,设计着让她先沉沦,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在她之前,自己早已经万劫不复。甚至一度因为她,忘掉了最初的目的。
可是现在,十几年的坚持,和曙光一样的她,就站在天平的两端,他却无从取舍。选择任何一样,都会毁掉另一样,而无论毁掉哪样,都足以让他下半辈子不得安生。
想到这里,就连喝进胃里的酒,都是苦涩难当的。
门口却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敲动了门板,也敲动了他的心。已经薄醉微醺的季弈城,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决定跟自己赌一把,如果进门的是她,那他就此搁下一切,带着她过最寻常的日子。
此刻站在门外的,似乎就真的是决定他命运的人,而他,是一个心里早已经有了抉择倾向的赌徒,需要这样徒有其表的形式,来说服自己选择。
黑色的胡桃木门,在这一刻,显得肃穆而沉重,而他的手心,竟然也开始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