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不止是戏(一)
两人走在路上,夜风习习,殷朝暮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咳嗽一声:“你……两年前在那里学的猪骨煲?”
顾疏看了他一眼:“嗯。”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两年前顾疏还没有跟姚恩林在一起呢?他有把握顾疏即便现在心里还是有自己,可毕竟夹着个正牌儿女友,怎么想都不大舒服。
两人走到楼下,电梯显示在六层,顾疏随口道:“走楼梯吧,就三层。”殷朝暮点头跟上去,正是七点出头,一团漆黑,顾疏走了两步蓦然停住.黑暗中殷朝暮正想咳嗽一声将灯光打开,就听见前面闷闷的声音响起:“把手给我,我记得你夜里视觉不好。”
他怔怔将手伸向黑暗,果然有个温暖的手掌等在那里。他确实看不太清,走得格外慢,顾疏走在前面,虽然没有再出声提醒,但那静静的呼吸就在身边,竟格外安心。两人一路上了三层,都不约而同选择性忘记声控灯这件事,直到顾疏掏出钥匙开门,殷朝暮才抽出手退后一步,拍开了门灯。
进了屋,殷朝暮有些局促,好在顾疏似乎很忙,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晚上他洗完澡出来,那位正窝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厚厚的硬壳书,右手正拿着细长的钢笔去沾兰墨水。落地灯光线比较暗,映得读书人格外特别认真——像小学生一样做笔记,身旁的靠垫边还摞了三四本参考资料,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上表情很严肃。
殷朝暮擦着头发,见到这幅景象,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见过的父亲。他父亲非要揪出人家哪里哪里写的有问题,哪里哪里毫无根据,最后批注都能把空白填满。说实话,除了殷则宁,顾疏是他见过的第二位写任何字都用钢笔的男人。忘了是哪本书里提到过,喜欢用钢笔的男人比较追求完美,因为钢笔用不好很容易弄成一团糟,只有追求完美的男人才耐得下心去练钢笔字。
这么说倒真符合,顾疏就是个比较龟毛的男人。殷朝暮想着想着,就笑出声。
“洗完了?”
“嗯,今晚姚小姐不回来吗?”
“她不回这里。”顾疏放下手里的钢笔,夹了个便笺放在正看的那一页做书签,然后把书合上抬起头,笑得若有深意:“放心,她就是回来你也有地方住。楼上客房,我带你去。”
听到自己睡客房,殷朝暮心里稍稍一宽,随后又有点失望。倒不是说多想和顾疏一起睡,而是照两人这一天的相处模式来看,那家伙绝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他甚至想好要如何推辞,突然听到人家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就如同一拳砸在棉花堆,憋屈得很。
顾疏比他想的还有素质,站起身当先一步上了楼,打开客房的门:“你好好休息……脖子还疼么?”
“没事。”殷朝暮覆上自己侧颈摸了摸,手下皮肤并不光滑,似乎有一个印子留了上去。
“那好,房间里放了两本,你可以看看,早点睡。”顾疏说完就伸手去帮他关台灯。
“等等,我自己来就可以。”
顾疏微笑:“这么客气干什么……还是不放心?你可以锁门,我说过,你不喜欢我什么也不会做。你也知道,我从来不骗你的。”
殷朝暮觉得自己脸红了,却仍没有轻信,迟疑了下慢吞吞开口:“我自己关就好。你出去吧。”
顾疏挑眉,显然也没料到这人心智这么坚定,只得惋惜地退出去。
午夜,殷朝暮口渴起身,他记得二楼顾疏房间顶头的过道就有一个饮水机,于是打开门走出去。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困倦不已,迷迷糊糊喝完水往回走,突然意识到旁边正在*潢色经过的房间里亮着灯,还隐约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本来,他是绝不会去探听他人的,但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犹豫再三,最终没把持住,让好奇战胜了教养、在顾疏卧室外停住脚步。
房门不知是不是疏忽大意,竟没合严实,漏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出来。他微倾身体凑过去,听见房间里顾疏正在和人讲电话:“……对了,你告诉姚恩林,让她管好自己,不要忘记我跟她说过的话。”
殷朝暮心中一动,总觉得这种凉薄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自己女友,漠不关心里似乎……还带着几丝不满?
这是什么状况……
接下来似乎说到了什么愉的事,门里的声音变轻了许多:“嗯……是,他现在就睡在隔壁房间……嗯,很乖……”
时不时的轻笑还掺着幼稚的炫耀与开心。
紧接着,房间静了一小会儿,大概是那边在讲什么,然后顾疏再次开口说了一大段话。他往近处走了一步,稍稍听得仔细些。
“……我觉得他应该不知道,再说我也是随口提了一下,暮生……”有几个字的听不见,但后面还算清晰:“……能拿到唐叔虞的角色,还是暮生自己形象适合。程副导也出了力,顾禺那小子,也不算太没用……”
殷朝暮不是滋味地站在门口,瞳孔微缩。他原以为这次新剧中唐叔虞的角色是靠自己的实力才得到苏导赏识,却不想还是承了顾疏与顾禺的情。房中顾疏还说了什么,但他已没心思再听,静静退了两步返回自己的客房锁上门。
沮丧还是有一点,不过他很就放弃思索,迷迷糊糊睡下。
事实上殷朝暮刚在那边锁上门,这边顾疏就拿着话筒弯起了嘴角:“行了,我还有事,明天再谈。”
电话那头儿的韩之安毫不掩饰地大笑:“呦,他离开了?”
顾疏瞥一眼留着一条缝的门,点头:“嗯,刚走。你怎么猜到的?”
即便隔着一个话筒,韩之安撇嘴不屑的情绪还是表达的很明白:“必须啊,你从来不废话,突然罗里吧嗦又扯姚恩林又扯新戏的,还装成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同志,傻子才听不出来你是故意的。”
“既然听出来了,那你也该知道我现在是真的有事,先挂了。”
那边韩之安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怎肯顺了他的意,忙叫道:“有啥事?夜袭?”顾疏面无表情:“再。见。”那边才老实了:“别别,兄弟,现在过去人也没睡着不是?就听我最后一句话,成不?”
顾疏勉为其难地吐出个“说”字,一边分心从抽屉里翻出买房时给配齐的钥匙串,一个个辨认哪把属于客房。
“我说你是不是认真的?我可看你现在这状态不大对劲。怎么不到一天,你这态度就软成水了?不是之前还坚贞不屈,啊?”
灯光下几把钥匙中一枚崭新的十字银钥上贴着标明“客房”字样的油纸,顾疏翻出来在食指和中指间夹住旋转,往隔壁的方向看了看,忽略了后面的讽刺:“当然是认真的。”
韩之安语气严峻起来,隐隐带着警告:“那你就再考虑一下是否还要继续做下去。你就不怕将来他知道了跟你翻脸?”
顾疏转完钥匙,一把抓住抛了几下,然后稳稳接在手中:“暮生太固执,我不这么做,这辈子都没戏。”韩之安还想说什么,被他一言止住:“不用再说了,放心,我有分寸。”
韩之安想了想,心中明白这两人的事他半点插不进手,只好放任道:“嗯,我也对你有信心,只不过英冠的事最好还是把他支开,他搅进这娱乐圈,恐怕你那里又要出漏子……别反驳,都是大实话!你自己说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多事要顾忌着那位?嘿,你俩完全可以进行一场低层次上的混战,反正只要一跟他对上,你那水平就刷刷刷、瀑布一样往下降!”
顾疏现在心思不在这边,根本没把损友的调侃放心上。看了看表大致时间差不多,便截断了韩某某的长篇大论:“行了,暮生大概已经在自我嫌弃与沮丧中睡下,我先挂了。”说完也不管那边谈兴正浓的韩之安吼什么“重色轻友”、“不是人”,果断掐了电话,拎着钥匙心情极好地走去隔壁房间。
虽然殷朝暮真的把门上了锁这件事让他稍微有点打击,但进门看到心上人乖乖躺在床上,胸口一起一伏地样子还是让他瞬间转移了注意力。恋爱中的人或许都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静静地睡在眼前,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遑论殷朝暮睡姿极优雅,睡衣永远也穿得整整齐齐,被子永远只盖到胸下,双手交叠合拢在小腹,白净的脸衬着散在枕头上软软的发丝——有种静到极致、让人不忍惊扰的美感。
他收好钥匙,放轻了脚步,一点点走到床前,俯身看着卸下了坚强外表的爱人毫无防备地沉睡,长长的睫毛在黑暗中随着呼吸上下颤动,脸蛋软软,样子乖得让人直想咬一口。事实上他差点忍不住伸手想捏住那个小鼻头,真想看看这人被弄醒是惊怔的表情,是不是又要给他摆大道理?明明气到不行还非要维持风度……不过最终也没忍心把熟睡的爱人吵醒。
他只是用手轻柔地抚了抚那头软发。大约从没人这么做过,睡眠中的殷朝暮先是有些不自在,接着竟做了个白天打死也不会做的动作——他挨着顾疏的手,微微蹭了蹭,然后嘟了嘟嘴。
那一刻,顾疏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满满地堵在他胸膛。
满的就要从眼眶溢出。
他本来是想趁着晚上再摸摸抱抱,甚或亲一下也好。但当殷朝暮蹭上来的时候,原先那些打算就全部飞走;他曾经觉得顾禺很碍眼、非常碍眼,甚至有些憎恨殷朝暮对他们兄弟的不公平。可这时候只剩下他和殷朝暮,他又觉得那些也不算什么。
顾疏的心倏地安静下来。
他听到自己放缓了呼吸,平和,均匀,仿佛这一刻,睡着的不仅仅有殷朝暮。
你看,原来之安说得没错,我对上你,怎么都是个输字。
那晚上顾疏抱着要好好尝点甜头的主意去,结果殷朝暮什么话都没说,只安静躺在那里,他便熄了满腔心思,在床上靠坐了一宿,时不时看着熟睡的人发呆。直到早上六点多,竟不觉疲惫,心满意足地在殷朝暮额上吻了一下才锁好房门、原样离开。
第二天殷朝暮起身,顾疏正坐在楼下沙发上看报纸。他收拾好下楼,顾疏从容地将报纸反扣在沙发上。他敛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真想想有想不起来。
简单的早饭后,殷朝暮委婉地提出要回家,顾疏则大方地表示赞同,这让他更困惑了。然而很这位小心眼儿的大度就被证实事出有因——那就是当他带着路上买好的早餐返回家中时,发现顾禺不见了。
不止是人不见了,连箱子、衣服都收拾好一同消失。屋里简直乱糟糟像遭了贼,若不是地上还有半张印了一个脚印的报纸在,殷朝暮真的会报警。那报纸上以极醒目的字体标着:影星,还是大厨?小标题则是:顾疏仗义出手,力解饭店困局。
下面的巨幅照片,正是顾疏赢了赌约后出来拿衣服的场景。
照片上他侧身弯腰,只着浅蓝色衬衫,两只袖子卷到小臂,额上还能看到一滴晶莹的汗珠……那效果简直比刻意抓的特写还要出色。而殷朝暮更惨,大半张脸都正对镜头,一手将臂弯上挂着的外衣递给顾疏,一手掠了掠稍长的额发。画面上两人均眉目含笑,整个面馆又打着偏黄色的暖灯,这位拍照的角度选的极其出色,乍看上去,竟是唯美温馨到媲美ps了。
也难怪……阿禺会等不及他会来,耍脾气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码字,家兄在网上喊我去玩儿英雄杀,一起作弊。于是有了下面这个小剧场。
假如某天顾疏、殷朝暮、顾禺、韩之安、陆维、王冬晨六人个玩英雄杀……
顾疏:万箭齐发。
韩之安:……
韩之安:我擦,兄弟顶不住了,来个药!
顾疏:药,给暮生。
韩之安:……你。妹。
陆维(忍不住):副会,殷少是反贼吧,你一个忠臣护着他干嘛?
韩之安:就是,好歹我是内奸,会不会玩儿啊,专业一点行吗!
顾疏表情是这样:==
王小二:……日、了,太坑爹,不玩儿了!
顾禺淡定脸:都特么给老子回来!哪个有老子惨,老子是主公好吧?我哥一个忠臣,一门儿心思弄死我,尼玛不也一样坚、挺!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