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试前几个月, 黎锦一直保证自己在家里用冷水洗澡,为的就是适应科举考试的制度。
他好歹是穿越过来的, 此前就听闻不少考生活生生把自己冻死在考场上。
其中秋闱冻死的人最多, 毕竟秋闱一共考九天, 每场三天, 连考三次。晚上休息也得在号房内,没有被褥和厚实的棉衣,身体素质差一点的人真的有可能出事。
当然,黎锦想,自己和秦慕文一起洗不算在内。他哪舍得让夫郎陪自己冲冷水澡。
其实,参加科举的考生都知道, 二月考县试很冷。所以他们也会采取各种各样的措施,比如喝药、提前穿着薄棉衣在书房‘模拟考场环境’。
喝药不痛不痒,大部分人都会喝驱散寒气的汤药。
但提前穿着薄棉衣受冻, 大部分人都坚持不下来。他们的家人也担心提前这么做, 直接把考生冻坏了, 参加不了考试。
黎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过来时候运动产生的热气已经快要消散。薄薄的棉衣根本抵御不了寒冷,风一刮过来, 好像直接吹在人皮肤上一样, 带走仅存的温度。
但他依然拎着竹篮,淡定的忍受着寒冷。
又过了一会儿,县官开始点名的时候,黎锦甚至听到自己前面的那位仁兄已经冷的牙齿打颤, 但那个人也强忍着。
为了科举和功名,大家都豁出去了。
“鸿雁村,黎锦。”
黎锦出列,按照规矩,朝北门口走去。
一人接过他手里的竹篮,检查他的笔墨和食物,因为一场考试时间为一整天,所以每人可以携带两个馒头做午饭,其他的食物不能带。
这些要求在上月已经上榜公布过了。
竹篮很快就消失在黎锦的视线范围内,而他自己,则脱下薄夹袄,张开双手,一人搜身,另一人检查棉衣里可否有夹带。
黎锦这边正在被细致的检查,突然听到旁边有人高喊:“永乐村,孙山,在馒头中发现夹带!”
黎锦一愣,检查自己的那人已经把他的棉衣和竹篮还回来。
他重新穿上棉衣的时候,发现棉衣还是暖和。而旁边的骚乱没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人把那个携带夹带的考试拖走,至于如何惩罚,谁也不知道。
因为发生了孙山这件事,底下有几个还没来检查的考试直接面白如纸、腿抖如筛糠,但这时候谁也不敢临阵脱逃,只能硬着头皮检查。
果然,这些人有的在棉衣的棉絮里发现夹带,有的则直接把小抄写在了衣服上。
最后无一例外,全都被拖走,任他们怎么哭喊求饶都没用。
黎锦这边没出问题,另一人带他进入北苑,在县官身后排队站定。
黎锦这才发现自己的馒头已经被掰的四分五裂,他突然丧失食欲。
中午县衙好像会提供热汤,不吃馒头大概也没事,黎锦如是想着。
等到所有人点名完,大家齐齐向县官一揖到底,随后入中厅大堂接答卷。
本来这中间还有个唱保的环节,但据说此前因为战乱,国中贤才太少,陛下广揽人才,这才简化了县试。所以近几年参加县试的人也尤其多。
可题目难度却依然没变。反而还在今年增加了算学,让很多人头疼。
黎锦看了自己试卷上的号码,一百三十二。他找到自己的座位,把竹篮放在脚边,依次把笔墨摆在桌面上。
等到所有人落座后,天色已经由黑暗变得大亮。
因为考试人数多,整个考场的桌椅摆的满满当当,而且大小还不一致,看起来有的是从临近的私塾直接搬过来的。
还好,黎锦的桌椅虽然破旧,但桌面上没有很大孔洞,不影响书写。
黎锦之前在外面站了许久,手冷,但按照规定在考场内不能做小动作。他只能双手握拳,然后缓慢松开,依次反复,找回自己的知觉。
巡场的人敲铜锣,宣布考试正式开始。
填涂姓名籍贯和考号后,衙役举着考题贴板,在考场中来回巡回,确保每一个人都能看到考题。[注]
黎锦首先打量自己的试卷,是带有红线横直道格的宣纸,每页十四行,每行规定写十八字。[注]
另外还有两张素纸,可以起草。
他想到宋先生的交代,千万不能涉及已故和当代皇帝的年号以及名讳,否则这就算以下犯上。
黎锦定了定心,正好举着考题贴板的人也走到他这边,他提笔开始抄写考题。
这是第一场,也叫正场。考题还算简单,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总字数不得超过七百字。[注]
试四书文就是用八股文的写法,把自己背过的四书文融入在内,以考验学生功底是否扎实。
黎锦自打进入考场,就端正心态,不去顾及得失,面容严肃中透着认真。
他抄完题目后,没急着动笔,思考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他把题目的核心抄在起草的素纸上,然后用上辈子所学的‘头脑风暴思维导图’,把《四书》《五经》中跟题目相关的部分都一一列具出来。
这样,一会儿写起八股文来,也能自圆其说。
八股文虽然对平仄、格式要求到了严苛的地步,但一篇文章能否写的让人满意,最重要的还是提出问题并解决。
或者直接用四个字概括,自圆其说。
正场考试较为简单,每一篇八股文最多也就三百字。
黎锦先列了草稿,又修饰了语句,这才誊抄上去。
等到他写完第一篇试四书文,又把第二篇的草稿写了一半。时间已经到了正午,衙役不断地端进来热汤,有人需要的话,可以举手,但不得喧哗。
这热汤是不收银子的,黎锦倒是诧异了一下。
一早上消耗了太多脑力,穿的也不厚实,黎锦觉得自己很需要一碗热汤。
热汤端来的时候,黎锦诧异的发现这居然是骨头汤,虽然味道很淡,但也比白开水要好不少。
可见如今国泰民安,官府也挺有钱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前考试报名两百文,大概也包括宣纸、桌椅和热汤的费用了。
黎锦饥肠辘辘,虽然很不想吃那馒头,但想着后面还有四天考试,总不能每天都不吃。
于是忍着洁癖,把那被掰碎的馒头去了皮,泡在热汤中。
原本被冻得结实的馒头很快被泡软,一碗下肚,黎锦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正午过后,还有热汤供应,但这就收费了,一碗四十文。
陈西然坐在黎锦的斜前方,黎锦写完第二篇文章,只剩下一首诗的时候,看到陈西然举手又要了一碗汤。
黎锦想提醒他,但此刻又不能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喝完了一碗汤。
黎锦想,县试每一场只有一个白天,这可不允许如厕的,喝这么多,等到考完还不得憋炸了。
最后一首试帖诗没有难道黎锦,他如今作诗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贴合农家生活的朴素田园风就很适合他。
但若是主考官喜欢辞藻华丽的类型,他这样就和不吃香。不过也没有太多错就是了。
黎锦写完后,又仔细的检查一遍错字。然后举手,等人收卷。
他收拾了自己竹篮,还得端坐在原地,等到最后‘放排’的时候才能跟其他人一起出考场。
县试中,县官作为主考官,只能坐在最前面,并不能巡查学生的试卷,以免他认出某些人的字迹,刻意给高分。
所以说,参加科举考试的学生家庭背景虽然差距巨大,但所有考试内容和评分却是最公平的。
这也是寒门士子出人头地的唯一方式。
陈西然跟黎锦出了县衙,直接让黎锦等等他,自己则捂着肚子跑去找茅厕了。
随后回来发誓:“我再也不花钱买罪受了!”
第二场考试,人数比第一场少了数十人。很多人天不亮就来排队,却被告知自己第一场字迹太丑,没有通过。不得参加第二场考试。
这也就是说,县官连夜筛查了所有考生的字迹和答卷情况。
内容自然没时间细看,要不然筛下来的也不止这些人了。
黎锦看到这些人大多年纪还小,恐怕就是宋先生所说的‘提前体验一下氛围’。
第二场为招覆,亦名初覆。与第一场内容无太多差别,但把诗作改成了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
最严苛的要求是默写过程中不得误写添改。
答卷就那么点,不可能给新的,所以一不小心手误,那就等于与第三场考试无缘。
就连淡定如黎锦,都先抄了一遍在素纸上,然后再仔细的誊抄下来。
因为这时间一耽误,黎锦写完的时候恰好到了收卷时间。他跟着所有人一起交卷出门。
这时候,好几个人脸色苍白,嘴里呢喃,“完了,我默写的时候写错了一行……”
其中一个人年岁已大,黑发中夹杂着银白,居然直接哭了起来。
第三场考试入场时,黎锦果然在没叫到名字的那群人中看到了这位老人。
黎锦本来还在心里感慨这些人也不容易,但当他看到考题的时候,内心只剩下一股无语言表的无奈。
因为第三场前三题还算正常,无非就是经文一篇,律赋一篇,试帖诗一首。
但最后的默写内容却是——默写前场《圣谕广训》的第七句和第十一句。
依然不能错字不能修改。
于是第四场考试前,又筛下去数十人。
考完第四场,县官派人收了答卷后,宣布明日还有第五场,主考算学。
这在黎锦的预测范围之内,但明显大多数人一脸的茫然。
怎么还有算学?虽说这是必学知识,但已经好几年没出现在试题中了啊!
县官显然不是来跟大家商量的,他冷淡的宣布完,就让人安排散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断更好抱歉,今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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