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天命新娘 > 2、克夫的新娘3全文阅读

月光凄冷,庭院内满地狼藉,房间空空如洗,桌椅凌乱,箱柜大开,衣裳等物被扔得到处都是,白小碧翻了半日也没找到一张地契,终于死心,默默走出院门,茫然坐在台阶上。

黑夜送来许多寒意。

白公在世时,她便跟着学习料理家业,可惜做得再好,白公还是经常叹息,她当然知道父亲的心事,不过是惆怅白家没有男儿的缘故,为此她一直觉得很不服气,如今果然招来祸患,非但祖业保不住,连清白也险些没了,今日原是打定主意一死了之的,若非朱全开口,早已丧命堂前,现在就算知道产业被人霸占,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门井县上千户,算来竟无处可去。

回想父亲无奈的眼神,白小碧越发难过,忍不住缩了身子,抱膝低声啜泣。

正哭得伤心,忽听一阵脚步声走近,不重不轻,徐徐而来,悠闲得仿佛在散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行路人此刻闲适的心情。

脚步声在面前停下。

沉默。

“还能哭就好。”头顶有人叹息。

声音好象有点耳熟,听出说话的是男人,白小碧心惊,下意识抬脸。

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身材有点高,身上披着厚实的、质地上好的雪绒披风,上面大约镶了些银丝线,闪着丝丝银光,映着冷冷的月色显得更加暖和。

一只手伸在披风外,握着柄白色折扇。

这副贵公子打扮让白小碧条件反射想到了范小公子,立即后退两步,迎着月光,泪痕未干的脸上升起戒备之色。

“新娘子?”他似乎在打量她,声音带着笑意,“果然生得不错,可惜脸都花了。”

白小碧愣了下,戒备顿消,此人既然知道自己是新娘子,当时肯定在场,自然也听到了“克夫”的说法,哪里还会打自己的主意。

他以扇柄掀起她的衣袖,举止随意而略嫌轻佻,语气却是满满的温柔的赞赏:“了不起的姑娘呢,等你将来穿上真正的新娘衣裳,那才美。”

白小碧回过神,想起方才庆幸逃过范家逼婚,倒没留意新娘装还穿在身上,想到父亲惨死,她心中愤恨,顾不得对方是陌生男人,三两下就解了喜服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想报仇?那就好好活着,才能如愿以偿。”

白小碧只觉肩头一沉,身上已多了件雪绒披风。

他微微侧身,看远处楼头灯火:“饿不饿?”

白小碧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已拉起她的手:“哭过了,我们先去吃饭怎么样。”

门井县虽小,生活却也没想象中那么乏味,有些店铺入夜并不会太早关门,还有些日夜都亮着灯的地方,供人娱乐,只是此刻夜深,外面行人已不多了。

两个人踏着月色灯光,静静走在街道上。

一切自然得不可思议,就仿佛亲人之间的感觉,被温暖的大手掌握,白小碧竟然没有抗拒,甚至忘记了男女之别,一个女子是不该跟陌生男人这么亲密的,她只记得很久以前,父亲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带她去街上玩,如今的情形和当年很像,莫名的安心,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瞬间,她突然很希望身边人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或许男人真的天生就该扮演强者和保护者的角色,孤单无助的时候,有人依靠的感觉多么好。

不快不慢的步伐,透出十分安稳与悠闲。

被这种悠闲感染,白小碧悄悄抬起眼帘,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张很有魅力的脸,眉锋斜扫,鼻梁挺拔,上勾的嘴角挂着无数温柔,还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透着股子神秘,至少这张脸看上去很舒服很讨人喜欢,尤其是姑娘们。

热流源源不断自他手上传来,白小碧只觉双手发烫,渐渐地,这烫热感蔓延到脸上。活了十六年,除了父亲,还从未和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过,连城南张公子也没有。

她窘迫地想要抽回手。

他却微微一笑,适时放开她,眼睛看向另一边:“叫你们姑娘等我。”

白小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跟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说话。

小丫鬟抿嘴:“公子怎的还不回去,姑娘要我出来找。”

他随口吩咐:“我还有些事,叫她等我。”

小丫鬟答应着去了。

平日在闺中绣花写字,顶多学着理理帐,外出的时候并不多,因此白小碧听不大明白,只默然不做声。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不一会儿工夫,他就领着她进了城里一家生意不错的饭庄,让小二送上饭菜,然后叫过掌柜,丢出张银票:“这是她一年的饭钱,今日起她便在你们这儿吃了。”

掌柜接过银票,先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接着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然后又低头仔细看银票,半晌才连声答应。

白小碧也看得呆,那上面赫然印着“五百两”的字样,加了通行的钱庄的印,虽说自家也算殷实,但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爹爹拿这么大额的银票出来用。

“早听说你们做生意诚实,童叟无欺,银子不够的话,明日去金香楼找我拿,”他停了停,接着又笑道,“罢了,我看她也不好意思吃许多,五百两一年尽够了。”

白小碧的脸立刻红了,忙低了头。

客人话说得好听,掌柜笑着拍胸脯保证,再自夸了番。

“若有差错,加倍讨还。”他笑着拿扇柄敲敲掌柜胸脯,转身就朝门外走。

见他要离去,白小碧有点慌,跟着站起来。

他察觉到动静,也不回头,话说得随意:“我有事先走了,今后饿了只管来这里。”

白小碧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赖着人家吧,最终还是咬了唇没作声,右手紧紧捏着筷子,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发现自己不只忘了道谢,连他的名字也忘记问了,惟有身上披风依旧带着十分暖意,应该有他的体温,还有一种特殊的好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