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夜心?这名字真的很特别,白小碧在心底念了一遍。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却知道你的,”他收了扇子,俊美的脸上、漆黑的眼里全是笑意,“白小碧,人如其名,白璧无瑕。”
乍被称赞,白小碧脸更红:“那天……”那天生气,根本忘记了问他的名字。
“我曾有个妹妹的,”他打断她,轻叹道,“那夜见你哭,像极了她。”
像妹妹?可见他并没把自己当成那些姑娘对待,白小碧似乎能接受了:“我不是你妹妹的,我是我爹娘亲生女儿。”
他忍不住微笑:“自然不是,她八岁便夭折了,那时她初学女红,还说要给我做双鞋。”
难怪那夜他那么温柔,出手相救,必是想起了夭折的妹妹吧,白小碧更加释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默默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叶公子是好人,她一定托生了好人家。”
他莞尔,随口问:“莫非你正是舍妹转世,几时出生的?”
白小碧笑起来,说了生辰:“年纪对不上呢。”
他收回视线,点头,又摇头:“果然不是,现在范家可有卖身契?”
迄今为止已经有两个人问起卖身契的事了,白小碧有点意外,当然,一个人平白问起自己的卖身契,除了想帮忙赎身实在没有别的理由,可见他确实一片好心,不过就算他再有钱,到底敌不过官,真去范家反而会给他惹大麻烦,于是忙阻止:“没有的,他们不会放人,你别去,我师父会有办法救我。”
他也没坚持:“师父?”
白小碧道:“他叫温海。”
“那不是范家新请的地理先生?”他目光微动,想了想,“他替范家做事,你拜他为师?”
白小碧低声:“我知道他在帮范家,可是我什么也不会,报不了仇,他很厉害,我先跟着他学本事,将来就能收拾范家,替我爹爹报仇了。”
“正该如此,”他赞赏地点头,回身望着巷子出口,“我要回去了。”
回金香楼?白小碧微微失望,轻轻“哦”了声:“我也还有事。”
他俯下脸:“别着急,很快就会有人替你报仇了。”
安慰的话,却用了肯定的语气,白小碧几乎信以为真,然而温海都不替自己报仇,还有谁敢动范家?待要不信,那温暖的笑又让她倍觉亲切,立即信心十足地捏起拳:“不用别人,我也可以自己报仇,他们作恶太多迟早会有报应!”
他愣了下,微笑:“说的对,回去吧。”
白小碧再看他一眼,低头快步走了。
报应?他摇摇头,重新打开折扇,笑着出巷子而去。
其实时候还很早,走在大街上,白小碧心情也好了,脚步轻快,准备回去找温海,谁知刚走到街口,就看见十几二十个人抬着许多彩礼走来。
“什么好事?”
“城南张家公子与贾家小姐定亲。”
“这么快,不是前日才提亲么。”
“张公子是本县有名的才俊,贾家有什么不满的,自然答应得快。”
前日张家才叫人来退亲,白小碧也就顺势答应,哪知道这么快就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黯然,被退亲已经很难堪,对方却这么快又另寻亲事了,可见当初说什么痴情都是假的,如今爹爹走了,家不是家,不知自己将来会落到哪里……
正在此时,旁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合该他们的姻缘,说也怪,方才白家那丫头只在卫家饭庄门口坐了一阵,掌柜的就跌破了头。”
“果真克夫命,可怜。”
……
听周围人议论,白小碧觉得尴尬,她当然知道“克夫”是朱全胡编的,可如今也忍不住开始怀疑,好好的青石板,叶夜心当时在上面踩过一脚都没事,怎会突然碎裂,难道自己真的带晦气?那他会不会也以为……
心情陡然灰暗下来,白小碧不愿被人发现,转身要走旁边那条街,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停在她面前。
“小碧。”低声唤她。
白小碧默默无言。
张公子看看身后队伍,辩解:“这门亲事是母亲作主,我……”原来张夫人认为儿子还惦念着克夫的丫头,所以急着另觅亲事叫他收心。
若没发生这些事,爹爹就不会死,自己过几个月也会嫁入张家,白小碧有点难过:“我知道,张公子不必说了。”
张公子道:“过些时候我再托人说情,叫范家放你出来。”
本来没多少人注意自己,此刻他走过来,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白小碧的难过很快变作尴尬,退后想要走:“张公子快去吧,误了时辰不好。”
以为她生气,张公子急切,顾不得周围人:“小碧……”
“出来这半日,还不去买?”白小碧犹未反应过来,一只手已将她拉开。
温海不动声色丢开她,转身就走:“去买些上好的朱砂。”
白小碧回神,暗谢他替自己解围,又苦恼明日必定会生出闲话,抬眼看张公子:“我和公子已经再无干系,望公子顾惜名声,莫要叫人闲话。”
张公子看看温海,又看着她,喃喃道:“他们待你不好。”
“好不好都是小碧的命,张公子不必记挂。”白小碧赶紧低头跟温海走了。
其实温海为人应该算随和,住在范家也不为难下人,表情虽淡了点,但该笑的时候也会笑,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谈不上冷漠,可不知为何,下人们仍是敬他的多,在他跟前说话都不敢放肆,此刻白小碧走在他身边,更加浑身不自在,全不似先前与叶夜心漫步的感觉。
“是他?”温海脚步不停,难得主动闲话。
白小碧“恩”了声。
温海点点头,随口道:“退亲也好,他受不起。”
受不起?白小碧越发懊恼,小心问:“师父,莫非我真的……”停了半晌,她才涨红脸低声说完:“真的命不好?”
温海道:“何出此言。”
白小碧将方才的事说了遍:“我只坐了坐,好好的石头怎会坏了?”
温海皱了下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另一件事感兴趣:“姓叶的是谁?”
白小碧支吾:“他叫叶夜心,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的名字。”
小小门井县最近来的人物倒不少,温海轻轻笑了声,缓步朝前走:“巧合罢了,你的命是别人万万比不上的。”
这个“万万比不上”怎么理解?白小碧不敢多问。
温海忽然想起一事,停住脚步:“你的生辰八字,今后不可再告诉第二个人。”
不告诉第二个人?嘱咐太迟,方才都已经跟叶夜心说过了呢!白小碧这回真傻眼了,半晌试探道:“我的八字……很重要么?”
温海抬眉:“不听我的话?”
那目光算不上严厉,白小碧却更加着慌,忙点头要说话,却被一阵马蹄声打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几匹快马就从身边飞驰而过。
大街上众人也吃吓,躲的躲,都望着那方向咒骂。
几匹马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白小碧只来得及看清楚马上人的衣裳:“好象是官家的人。”
温海毫不意外:“报喜的。”
报喜?白小碧疑惑,跟着走出十来二十步,才陡然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范八抬家?”
话音刚落,远处就“噼噼啪啪”响起鞭炮声。
“范八抬升官当宰相了!”有人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