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使人快乐, 工作使人疲惫。
小半个月下来,裴闹春竟是瘦了一大圈,从前量身定做的西装,现在也得靠腰带才能固定住,人到中年,即使原身保养得宜, 也不免有了些啤酒肚的迹象, 可这下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全都瘦了回去。
今天早饭家里用的是粥, 他眼下青黑,吃起饭来头一点一点地,就差睡过去。
裴正雄吃过了饭, 他的筷子重重放在桌上, 惊得裴闹春身体一僵, 抖了抖,瞬间清醒过来。
“你每天晚上是去做贼?大白天的这么困!”裴正雄心里堵得慌,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都去看少阳给闹春辅导功课, 眼见着每次周末都得拖到一两点才能睡,闹春的黑眼圈越发地重,司机和方助理都反应了几回,闹春在车里直接打瞌睡过去,差点没撞到座椅,这要他很不是滋味。
正值周末, 裴少阳在家,他是最知道自家老爹怎么了的人,这半个月,他就算人在学校上课,也要趁自习间隙,给爸爸打电话,询问当天公司的事情,他劝了爸爸几回好好休息,可对方却忽然执拗,怎么都不肯。
“爷爷!”裴少阳想替爸爸说话。
“你们俩父子是一起去做贼的吧?看看你们眼睛,都打不开了!”裴正雄没好气。
裴闹春插科打诨,试图蒙混过关:“爸,没事,我就是晚上玩手机玩晚了,少阳估计读书累的呢!”他是自食恶果,他早就知道少阳的责任心,也是想先培养少阳,责任他来扛,让少阳试着做点决策,万一真像是原来世界线上发展情况,担子忽然落到儿子身上,也不至于把对方压垮。
“和我也开始说谎了?”裴正雄神情严肃,口气愠怒。
“爸……”
“爷爷……”二人同时开口,互相看着彼此,没事先对好口供,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招。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每天晚上搞什么?”裴正雄靠在椅子上,打量着眼前两人,身为上位者的压迫感陡然出现。
“是我,我那不是公司的事情不会做吗?我就偷懒,非得让少阳教我。”裴闹春立刻揽过责任,他脸皮厚,被骂也不怕。
裴少阳立刻反驳:“不是,是我对公司的事情好奇,以前没什么实践机会,我就非逼着爸爸让我来处理!”
裴闹春没忍住,脚往儿子那就是一踢,想要他闭嘴,这坏人做一件好事,人人夸赞,好人做一次坏事,人人嫌恶,他和儿子就分别处于这两种情况。
“闹春。”
“在!”裴闹春立刻立正站起,手恭敬地背在身后。
“你踢的是我。”裴正雄话轻飘飘,却要裴闹春立刻尴尬。
“我……”
裴正雄忽然叹气,看着这父子俩互相维护的模样,他怎么气得起来?更别说一个是他的独生子,另一个是他多年疼爱的宝贝孙子了。
“爸,你注意点身体,我错了,都是我错了。”裴闹春脸上忙挤出笑容,仔细观察着老爷子,毕竟这上辈子,对方可是有被气得血压飙升的前科的。
“别嬉皮笑脸的!”裴正雄下意识先叱责,看着裴闹春忙正色的模样,又忍不住在心中慨叹,这半个月来,闹春天天住在家里,也不出去花天酒地,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家里和公司里,人心都是肉长的,儿子以前天天不见,他是日也骂、夜也骂,可现在看他在自己面前笨拙的变好,他这个做爸爸的能不开心吗?
“不笑,我不笑了。”
“别畏畏缩缩的!都是做爸爸的人了!”
“好!”裴闹春立刻站得笔挺,要人一晃眼恍若看到门口保安亭站岗的保安。
裴正雄扶额,他都快被自家儿子给气饱了,要不是这孩子是亲生的,他真想好好地揍一顿!
裴正雄忽然开口:“累不累?”看着对方迷糊的眼神,他补充,“这段时间管集团累不累?”
但凡懂得点人情世故的,都知道客套客套,或是说点假话,糊弄一下。
“累!”裴闹春大声回话,真心实意。
果然,裴正雄这回没生气:“经营集团好不好玩?有没有学到什么?”
“学是学到了,但是没什么用啊,管个博物馆,杀鸡焉用牛刀。”裴闹春撇嘴,小声抱怨,在发现父亲威胁的眼神后,立刻抬高音量,“不好玩!”
“那什么好玩?你的事业吗?”裴正雄挑眉看他,手在桌上一点一点地,等待儿子回话。
“……”裴闹春不敢回,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忽然出现。
“裴氏集团虽然规模大,但管起来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对你来说,应该已经觉得又烦又无聊了吧”
裴闹春还是没说话,裴少阳担心的眼神在父亲和爷爷中间转来转去。
“闹春。”裴正雄忽然喊他,“你只是喜欢玩,还是真的觉得,做汽车博物馆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
他语重心长:“这世界上有许多人,每个人的人生各有不同,并不是只做一件事才能体现人生的价值,可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是来过,离开了,不能留下点什么,那是件很遗憾的事情,我临走的时候,我能开心地说,我扛起了我的家,经营了一个大集团,为无数人提供了工作机会,虽然没把儿子教导成才,可孙子还算上进……”
“那你呢?”裴正雄叹气,“在你临走的一天,你会不会思考,你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不用多大,哪怕是一点点也可以,今天可以是汽车博物馆、明天可以是玩偶俱乐部……你把它们当做你应该稍微努力的事业了吗?”
裴闹春沉默,他拥有原身所有的记忆,记忆中最深刻的应该是那个夜晚,他喝着酒,到仓库,想要为儿子做哪怕一星半点的事情,他的一生很快乐,享受到了常人想象不到的玩乐,可在离开人世的时候他想起的是什么呢?是裴正雄?还是裴少阳?
“是的。”裴闹春点头,原身哪怕赌红了眼,被人诱拐着都没放上桌的,正是那个仓库和里头的东西,“爸你知道,我从小就很喜欢车,从模型到真车,当然,我也知道不赚钱,但是……”
“但是做了这些,你真的会开心,也会觉得有意义。”裴正雄看着他。
“对。”裴闹春点头。
“爷爷,爸爸他的意思是……”裴少阳知道爷爷最不喜欢玩物丧志的人,他想拦着爷爷对爸爸的指责。
“那我支持你。”
裴闹春和裴少阳同时露出有些错愕的眼神,看着裴正雄。
“怎么了?老古板还不能开明一次?”裴正雄瞪他们,“我也不是总那么死板、不知道变通的。”
“我看不惯你不上进,看不惯你无所事事,我是怕你后悔一辈子!我比你多活这几十年可不是白活的,等你老了,就知道后悔了!”裴正雄哼了一声,“你现在既然有自己想追求的事业,那就去做,难道我裴正雄这辈子那么努力打拼,还养不起一个爱花钱的儿子?”
裴正雄用力往自己身上拍了两下,没控制好力度,太用力,要他咳嗽起来,一直在旁观的张伯和裴闹春父子俩急得很,又是递水,又是递纸的。
“……现在知道给我端茶送水了,以前怎么不知道。”裴正雄针对性打击学得很好,毫不客气地给自家儿子一记铁拳,接过水,一饮而尽,“现在才来讨好,晚了!”
“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听了我的话,很有感触,决定继续好好在公司待着?”
裴闹春被梗住,他迟疑地回话:“……那也是可以,等爸你身体好一些……”
“那要是好不了了呢?”
“爷爷!别乱说话。”裴少阳这才插嘴,有些生气,旁边的张伯脸色也不大好看。
裴正雄讪讪:“我这不是和闹春开个玩笑吗?”
“……要是好不了,我就一直做下去,直到少阳能扛起这个家。”
裴正雄嗤笑出声:“那你不得累死?我不只得担心公司倒闭,还得担心我送出去一个健康儿子,回来一个病倒了的!”
“钱还要不要?”
“嗯?”裴闹春懵了。
裴正雄又重复了一次:“当初不是说好了,钱你还要不要?”
“要是要的……可爸你不是还要休养?”不要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否则以原身那花费殆尽的小金库,估计还得攒好几年的分红才能凑够钱买地。
“休养够了,老骨头天天呆在家里会闲出病的。”裴正雄站起身,准备上楼,“在楼下等着,等我换衣服下来。”他没指名道姓,大家也知道吩咐的是谁。
裴少阳有补习班,他很快就要出国留学,要去准备考试和大学申请,他虽然想留,却也只能乖乖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给爸爸鼓鼓劲,心里替爸爸松了口气,他算是提前预习了带孩子读书的痛苦感受,他爸学起金融、经营管理知识,比小孩子学拼音进度都还慢——起码小孩子还不会一边走神、一边听不懂、一边打瞌睡吧?
“出发吧。”裴正雄换下了家居服,一身西装,那被家的环境削弱的气势陡然出现,他走在前头,旁边陪着儿子。
“朱副总、老郑、老李几个,还有……都对你不太客气是吧?”裴正雄状似无意地问。
“……也不是,是我自己能力不太足。”裴闹春自谦,他这段时间来强行被灌输了一大堆管理大型集团的经验。
裴正雄重重地打了儿子一下:“要你实话实话。”
“实话实说?”裴闹春迷茫,“我没被欺负到啊。”他摆手,哈哈笑了两声,“爸,我像是会被欺负的人吗?”他没反过去欺负就不错了,这段时间,他在公司里也算是兴风作雨,别的没有,小手段他一堆,比如托在b城娱乐业有人脉的朋友打听了高管们的出行习惯,透漏出对方在包房找姑娘的时间,然后就等着夫妻大战。
上辈子的原身,那是令人不齿,牵线搭桥破坏夫妻感情的王八蛋。
这辈子,他是隐在身后,揭露不齿关系的无名英雄!
“我说你被欺负了就被欺负了!”裴正雄又给了儿子一下,还别说,有时候打儿子一下两下,怪消气的。
“……对,他们对我很不客气,一点都不尊重我。”裴闹春顺着对方,心里暗笑,都说老顽童,裴正雄这不就是吗?
“行,那我替你出头,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裴正雄上了车,镇定自若地坐下,眉眼间有些黑老大的神采,“怎么还不上车?”
裴闹春板着脸上了车,僵硬地坐在了自家父亲的身边。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钓鱼执法?
当然,这句话要是被裴正雄听到了,他只会说,这是断子绝孙炸鱼大法,一网打尽,绝不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声巨响,阿花闪亮登场
谢谢大家的支持,让今天阿花在榜单上取得了好位置~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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