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从韩家同金陵甲富一方的盐商郝家,定下亲事后说起。
虽说两家还未完婚,可郝家是个识时务的,每月都有孝敬,韩孟的手头便宽松了。
而自被夺了诰封后,韩姨妈在韩家就一摆设。
如今韩家内外韩孟一手操持,也知不是长久之计,便决定明年春闱后让韩塬瀚完婚,长媳主持中馈。
现今韩姨妈身边的人,就那倒马桶的她还支使得动,其他的人,韩姨妈刚吩咐一句,回头她们就告诉了韩孟,最后连倒马桶的她都使唤不动了。
韩姨妈知道女儿如今在宫中举步维艰,全因自己的不够谨慎,对家人她不敢有怨言,可对袁瑶那是新仇加旧恨的。
但韩孟警告过,让她夹起尾巴做人,韩姨妈一时倒也不敢去找袁瑶的麻烦。
整日无所事事,韩姨妈的身子就开始这不舒坦,那不舒服地折腾韩孟的小妾来侍疾,找找存在感。
今儿要两姨娘给捏捏,明儿让捶捶,一折腾就是整宿不给人歇息的,乱首垢面的是轻的,最后把张姨娘给折腾得早产了。
是个女婴,可惜月份实在不足,女婴刚生下没多久就没了气息,张姨娘哭了个死去活来。
韩施惠知道后,有心要回去看看也不能够,因为王媚笞啪褪遣环湃恕
而童姨娘也不傻,便也趁这机会得了个气血亏空,月事不调什么的。
韩孟知道后,给了韩姨妈一位身强体壮专供韩姨妈按摩捶腿的婆子。
那婆子够劲,就一天而已,就把韩姨妈给捶成内八字了。
现韩姨妈走道,就跟鸭子似地。
当韩施巧被册封为惠妃的圣旨一下,韩姨妈顿觉身体爽利了,走道也不内八字了,一口气赏了全院的丫头婆子月钱都不带心疼的。
倍感扬眉吐气的韩姨妈就和韩孟商量了,“如今娘娘已经贵为惠妃了,倘若我们这新宅还不归置整齐了,往后来人看着也不像,打的可是娘娘的脸面。”
见韩孟走擦脸,韩姨妈便跟在后头接着道:“虽说现下有郝家支持着,家里宽裕了些,可要归置齐全整个新宅还是不够的。当然,若是向郝家开口要,他们自然是不敢不给的,只不过这般就会让郝家以为我们家是少了他们便是行不通的了,那些可是下九流的,长了他们的气性可不好。”
韩孟将手中的湿帕投回铜盆中,背对着韩姨妈将伺候的红锦那对高耸的胸脯看得是意犹未尽,直到红锦将铜盆端了出去这才收回目光接过韩姨妈递来的茶碗,掀开刮了刮漂在上的浮茶,状似不在意道:“那你说该如何?”
韩姨妈坐回西侧的炕上,“周家妯娌可是说,周老太太不但给了袁瑶五百两银票,还给了一个宅子。五百两对周家算不得什么,可周家妯娌却非要要回,我猜绝对是那院子值大钱了。再加上那丫头自己又有近一千两的银票,这三样加一块少说也有个三千两。”
原来说一千道一万,韩姨妈还是惦记着袁瑶的那些银子。
没谁嫌银子多得,韩孟当然也想要,只是怎么个要法,别又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于是便道:“娘娘在宫中才刚恢复元气,不可鲁莽。”
韩姨妈端起自己的茶碗吃了一口,继续游说道:“妾身当然知道,当初老爷被参欺凌孤女,是因周家妯娌来闹传扬的出去,但若是我们把袁瑶接回家来,一来欺凌孤女的名声不攻自破,二来关起门来也由不得袁瑶不拿银子出来了,再来把她远远地配了人,看她到那里说去。”
韩孟捻了捻两撇胡子,“当日在顺天府你要是明白这道理,银票早便到手了。”
说起当日,韩姨妈真是又羞又恼,“我说她怎的这般干脆就把银票留给我,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留一手坑我。”
韩孟想起也是恼得很,两指头敲着炕几,“她从小便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你这般欺辱她,能给你好就怪了。”
韩姨妈咬牙道:“这回我算是知道,看她还有什么法子。”
“我可警告你,就算是低声下气地哄,也要将她哄回来再说。”说着,韩孟起身,“今晚我歇童姨娘那了,不用等我了。”
韩姨妈赶紧下来趿鞋送韩孟出去,心里不舒服可嘴上却不敢有话。
翌日,韩姨妈以到南山寺还愿为由出门了。
一听她是去南山寺,韩塬瀚和韩塬海便暗暗担心。
韩塬瀚知道自家兄弟平时是个没主意的,可春闱在即韩孟不让他出门,无论如何也只得拜托韩塬海了。
可韩塬瀚才要张口,韩塬海便羞愧难耐道:“大哥莫要多说,我都明白。是我们韩家对不住表妹,要是太太真的去寻了表妹的不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住她的。”
当韩姨妈来到南山寺时,霍榷的小厮郑爽正给袁瑶送东西来了。
郑爽站精舍院中没进屋里,将东西给了青素拿进去后,对屋里道:“袁姑娘,这是我家二爷在枫林苑新得的湖州顾渚紫笋茶,二爷说姑娘是会煮茶的,姑娘得了总比让府里那些不懂烹茶的丫头婆子给糟蹋了强,所以姑娘千万不要推辞。”
湖州的紫笋茶古时便是贡茶,皇家祭祀宗庙用茶。
大诗人白居易的诗,“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说的正是这紫笋茶。
只这茶在□□时下旨免贡了,市面上流通的量便少了,能得些许已是不易了。
就算如此也不可抹杀紫笋茶的品质。
请郑爽给霍榷带了谢,还让青素去送郑爽。
渡己不懂茶,但听说了这的茶来历,便缠着袁瑶也要尝尝。
袁瑶拗不过她,刚要洗手烹茶便见韩姨妈和出于师太带着数个身强体壮的比丘尼进来了。
看这架势也知道是来者不善的了,渡己机灵瞅准了机会就跑了出去。
“恭喜袁施主清修圆满。”出于师太还是那涎着脸的笑容,“韩施主这是要接施主回去了。”
韩姨妈从方才进来,就开始打量着袁瑶住的精舍,虽说如今已入冬,可舍前的小院却收拾得齐整,没有半点枯枝残叶的破败萧瑟。
一簇凤尾竹银装素裹,一溪活水依墙潺潺,竹香淡淡,水汽氤氲,倒是比他们的新宅还多了几分雅意。
再看精舍里,竟然是烟罗紫的窗纱,映得窗外竹影翠润。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墨宝悬于正间墙上,三柱清香袅袅缭绕在铭文青铜鼎香炉内。
黄花梨夹头榉翅头案上,金钟、银罄、铜磬、木鱼,无一不是精致洁净的。
走三步就是次间,红木踏脚书桌上佛书经卷有序,汝窑莲苞的熏炉,骨瓷大观盘里摆着几个佛手。
再看对面做寝室的次间,火炕上暗纹d字符的坐褥、靠背、引枕、寒衾、炕几、炕柜、炕屏,一应齐全。
“这那里是送她来清修的,整个就是来享福的吧。”韩姨妈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韩姨妈哪里知道,南山寺可是常年接待京中权贵的,精舍不布置得精贵些,贵妇小姐们不住舒坦了,这香油钱她们掏得也不舒心。
可今日是要把袁瑶给哄回去的,韩姨妈不得不赶紧又把拉下来的脸给拎了起来,佯装着还在打量着舍内的东西,先来一通自以为是感同身受的体贴,道:“这房子坐东朝西,夏热冬冷,虽说是修心修行的地方,但也太简陋了些,瑶哥儿受苦了。”
这里简陋?出于师太的脸面不由得抽了抽,这里的东西随便拿一样出去,都能让普通人家吃喝上半年的。
袁瑶神色依旧淡淡,以不变应万变,双手合掌,“阿弥陀佛,既来清修,一切皆身外物。”
今日袁瑶穿一身青素缝制的水田衣,还真有几分看破红尘皈依三宝了的平静祥和。
水田衣是用各色布料边角缝合的,形似袈裟,又似水田,故得的名。
见袁瑶不为所动,韩姨妈也不气馁坐到袁瑶给她献了茶的炕上,“瑶哥儿说的也是,多得瑶哥儿在这受尽清苦为娘娘抄经念佛,祈福祷告的,娘娘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韩姨妈动之以情了,拿出手绢拭了拭眼角,“娘娘和你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如今娘娘已经贵为惠妃,自然不会把你给忘了的,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们家接你回家。姨妈也知前些时日待你是……”
“姨妈,你方才说什么?”也不知袁瑶怎么了,忽然便脸色大变骇然不止,“谁已经贵为惠妃了?”
这一打岔,把韩姨妈酝酿许久的情绪给搅了,可不知袁瑶为何这般问便答了,“自然是我女儿,你表姐了。”
闻言,袁瑶的面色再苍白了几分,“不是降为贵人了吗?怎么忽然又晋升为惠妃了?太快,绝非好事。”
韩姨妈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得好好的又抽什么风了,“你在胡说什么,明明就是天大的好事,你就直管跟着我回去享福吧。”韩姨妈感觉耐心已经耗光了,也不跟袁瑶铝耍案辖羰帐笆帐岸鳎饩透易摺<堑媚切┦裁葱盼镏喽即昧耍鹇┝恕!蓖炅司椭甘境鲇谑μ萌死窗镒攀帐跋淞
一时间,屋里挤进一堆人,乱糟糟的。
在韩姨妈说接她回去,袁瑶就知道韩姨妈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此时,青素从外头回来,暗暗向袁瑶点点头后,冲进屋子,“你们都住手,不许碰我家姑娘的东西。”青素以一人之力难敌众人,可她依然拼命着护着袁瑶的东西,几次被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