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回择封太子(六)
也亏得锐敏王在外游历这些年, 有些见识。
这会动的茶叶梗让锐敏王想到了, 曾经过的一种虫子,叫竹节虫。
这种虫子同树枝叶梗非常相似,白天和晚上的颜色也会不同, 倘若这种虫子在树上不动,很难将它找出来, 是最擅于伪装的虫子。
锐敏王听当地部落的人说,这种虫子以吃食叶子为生, 对人无害, 只危害农作物。
所以巫医喜欢拿它们炼蛊,再放回去让它们自相残杀,不能再糟蹋他们种的作物。
想罢, 锐敏王越想越觉着茶碗里的东西不简单, 可他又不敢肯定这到底是不是已经被炼制成蛊的,贸贸然说茶被人下了蛊, 没他的好处。
此时, 锐敏王抬头见兄弟九皇子,听兄长们说这茶极好,等不及皇后和兄长说完话,就要偷吃。
着实也难怪九皇子会这般难登大雅之堂,只因九皇子的生母出身不算好, 故而虽身为皇子在宫中却有些艰难,难得吃用上好东西,一时就向往不已。
也是幸得让锐敏王瞧见, 不然性命堪忧。
就在众人说得热闹时,锐敏王忽然大声道:“九弟,别忙着吃。”
霎时,所有人都看向了九皇子。
九皇子不过八岁,又常年不得重视,胆子小,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轻,小脸立时惨白,手里的盖碗一时没拿住,就摔地上了。
殿内地上的地毯软厚,茶碗倒是没摔碎,茶水泼了一地就是了。
九皇子见自己闯祸了,忙跪拜在地叩首告饶,好不可怜的。
皇后为显得贤德,亲来扶起九皇子,“不过是一个茶碗而已,用不着这样,快起来。”罢了,又对锐敏王道:“你这做兄长的也是,瞧你把小九儿给吓得。他不过是想吃口茶,让他吃就是了,本宫这没那么大的规矩。”
锐敏王起身作揖告罪道:“母后教训得是,是儿子太过于一惊一乍。只是儿子方才发现碗中茶有只虫子,又正好瞧见九弟要吃,唯恐他碗中也有虫,慌忙中就惊吓到九弟了。”
在众人没留意之处,二皇子眼中的眸光闪了闪,暗中咬牙道:“多事的老三。”罢了,对众人道:“虫子?什么虫子?这里可是母后宫里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个腌?东西,混到茶水里的。”
一听说自己给的东西不干净,这无疑就是当众扇她的耳光,皇后面上就换了颜色,道:“虫子?不知锐敏王发现的是什么虫子,找出来也好,本宫让那起子当差愈发不上心的狗奴才吃了。”
皇后不悦,大伙都瞧出来了。
一边是皇后和二皇子,一边的大皇子如今的劲敌,看两方斗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大皇子乐意得很。
所以大皇子面上是在教训弟弟,让锐敏王赶紧给皇后敬茶赔罪,实则却是在挑唆。
若是要息事宁人,只要锐敏王立时认错,就是皇后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拿一个亲王如何了去的。
只是大皇子却让锐敏王敬茶谢罪,倘若皇后吃了他敬的茶出了什么事儿,就谁都说不清楚了。
锐敏王有些骑虎难下了,不得以他只能拿出凭据来了。
“大皇兄所说,弟不敢苟同。弟以为母后说的才是根治之法,如今这些个奴才都以为得了体面,连主子们都不放在眼里怠慢了,也不想想体面都是谁给的。尽早彻查落实,严加惩治才是道理,不然今日他们敢轻忽我等的茶水,明儿他们就敢怠慢母后的饭食了。”锐敏王坚决道。
见锐敏王执意同皇后和二皇子对上,大皇子心里没有不高兴,面上他佯装起无奈十分地叹了一口气,依旧劝说道:“三弟,为兄也知道你你如今怕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话了。虽说如今在我们兄弟中,你最是精进的,也是头一个凭着自己的功勋封的亲王,也是小十和小十二能同你平起平坐了,可无论如何,母后还是母后,由不得你不敬。”
言下之意,是在说锐敏王,持功而娇,不把皇后和兄弟们放眼里了。
锐敏王不气也不恼,徐徐道:“大皇兄,弟不过是想帮母后查出坤和宫中惫懒的奴才罢了,怎么就成了弟对母后不敬了?所幸今日众兄弟皆在场,为弟我作证,不然这大皇兄欲加之罪,弟就要被坐实了。”
闻言,皇后沉声道:“好,好,好,本宫的好儿子,你们就让他查。”
锐敏王就似听不出皇后的不快般,恭恭敬敬地谢恩,这才端起他自己的茶碗,想找出方才还在游动的茶梗来。
只是这时候,那茶梗却不动了,混在一片绿中,任锐敏王眼力过人,也不可能将不动了的虫子给找出来。
一时间,锐敏王不禁有些惶然了,脑中不住思忖。
少时,就听锐敏王说要一双银箸。
“怎么这茶汤里不是有虫,而是有毒了?也罢,取银箸来。”皇后冷声道。
其实锐敏王想的不复杂,既然他瞧不出来,那就用箸将茶叶中所有的梗都挑出来,放在洁白的碗盖上细细分辨。
“不是找虫子吗?你挑茶梗做什么?”大皇子问道。
锐敏王也不回他,一心挑着。
其余人都在旁观着,唯独二皇子十分紧张。
法子虽笨,却是如今最有用的办法了。
就在锐敏王将所有的茶梗都挑了出来,放下银箸要仔细分辨时,就听十皇子软糯糯道:“黑了,黑了。”
起先大伙还不知十皇子在说什么黑了,锐敏王最先想到,拿起银箸细看尾端。
果然见原应光洁的银箸尾端,既然起了一点青黑。
众人不禁都倒吸了冷气一口,再看碗盖上的那些茶梗,每人的脸上颜色都变了。
其中以皇后的脸色最是难看。
眼看谋算要功亏一篑了,不可挽回了,二皇子当机立断,能除去一个皇后和十二皇子也是好的。
想罢,就见二皇子一一端来各位兄弟的茶碗,夹出里面的茶梗来,同放在锐敏王的碗盖上,就连泼洒在地的也不放过。
说来也奇怪,原该是死物的茶梗中,有几个竟然动了起来,相互遇上就像蛐蛐一样撕咬了起来。
二皇子蓦然瘫坐在,一副难以置信的悲痛模样,道:“这是……这是……蛊虫。”
在场的皇子们没有不后怕的,只锐敏王看向二皇子的眼中有些变幻莫测。
忽然有人道:“难怪今日小十二没来。”
这轻飘飘的一句,立时又成了一条罪证。
“放肆,安宁王偶感风寒卧病在床,已不是今日才有的。”皇后愤愤道。
可事到如今,还有谁会听信皇后的话。
大皇子向皇后一揖,告罪道:“事出非常,只能冒犯母后了。”说罢,立时让人围了坤和宫,不许进出,稍后才让人去告知祯武帝。
有没给这些皇子下蛊,没人比皇后自己更清楚了,可只她自己知道又有何用,她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又传来坤和宫中负责烹煮茶水的宫人投缳自尽了,让皇后的处境雪上加霜。
祯武帝赶制,先让人家小皇子们都送回各宫里去,罢了,才看着那还在盖碗里撕咬的蛊虫。
这般大的事儿,一时间宫里无人不知的。
韩施巧听闻,险些没厥了过去,抱着十皇子许久没撒手。
与此同时,皇后在为自己辩解,“皇上,就算臣妾有害人之心,也不会选今日。今日可是臣妾生辰,倘若皇子们在臣妾宫中出了什么事儿,臣妾那里会逃出的干系的?臣妾怎么会蠢成这般,作茧自缚。”
祯武帝还在看着碗盖,喃喃自语般,道:“倘若朕这些个年长的儿子都死了,最为得利的是谁?”
“自然是嫡出的小十二了。”有人应道。
“你……你浑说什么。”皇后气得几乎口不能成言了。
祯武帝慢慢将眼瞥向回话的人,那人正是二皇子。
在旁人看来这是稀松平常的一眼,可落在做贼心虚的二皇子眼里,就成了芒刺,让他自觉后退了一步,躲闪在人后。
罢了,祯武帝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众位皇子都散了,再将坤和宫封禁了起来,这才慢慢向宁寿宫走去。
从宫里出来,锐敏王打发人暗中约来霍榷。
午时霍榷至,锐敏王将今日所发生的事细细告诉了霍榷。
霍榷忖度了片刻后,冷笑道:“看来,都被人当枪使了。”
这会子,太后服药才睡醒,见祯武帝在,心里一时就明白了,“事”出了。
太后装模作样道:“皇帝怎么得空来哀家这里了?”
祯武帝也不跟太后闲扯,直接道:“皇后不知去那里学了这些个腌?之术,竟然给孩子们下蛊。”
太后一听再看祯武帝面上的神色,接着焦急地问二皇子可安好。
祯武帝回话说安好,还说正是二皇子找出的蛊虫。
这正是当初他们谋划的那样,太后觉着“事儿”一定是成,道:“哼,时至今日上天总算是让哀家的苦心,大白于天下了。当初皇帝还怨怪哀家不该那样待皇后。正因如此,哀家当初才不让皇后有后。她一旦有了皇帝的子嗣,可容不得旁人妨碍了她儿子的前程。只是可怜哀家这几个孙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
说着,太后叹了一气,“老大还好,留下了后,余下这几个不是还没成家,就是太小,唉,我可怜的孙儿们。”话末竟哭了。
只是太后哭了好半日,也而不见祯武帝来劝解,正奇怪时,就听祯武帝道:“母后是怎么知道的?儿子可没说老大和老三他们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