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处于卫国的边陲小城,消息流通的慢,所以当宋志将军已经在封寒岭取得大胜之后,她这里刚刚得来的消息依然停留在楚卫联军三十万精兵驻守封寒岭,与宋志将军两军相对的老版本上。
封寒岭是什么地方?
楚卫联军三十万是个什么概念?
若薇几乎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元文的背叛就不得不转移视线到封寒岭上,她觉得自己全部的心肝胆肺都在为宋志将军蜷紧着,她现在唯一能帮的忙,就是把楚卫联军破坏掉,把卫国的军队从封寒岭上拉回来,以减轻宋志的压力。卫国皇帝决定出兵,当然是因为他怕死,他与楚国就是唇亡齿寒,可如果那个“唇”还没死,他这颗“牙”就要被人拔掉了呢?若薇想也没想的就决定率兵奔袭卫国国都。兵临城下,她就不怕卫国那个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优柔懦弱的国君不十二道金牌令箭地召回自己的大军回防。
唯一的问题是,她现在手里只有三千人,三千轻骑兵,连个前锋营的规模都不够。不过没关系,大殷的边防大营的情况若薇心中都有数,在距兴兹城三百里以北的地方,原属宋国的通城有一营的大殷边防军,人数大约在两三万之间。
若薇趴在军用地图上,研究手里的令牌,这是罗颢为了她能一路上能畅通无阻而赐的“尚方宝剑”——三千中山军在大殷境内“横冲直闯”的,为了不必要的误会,怎么皇上也得拿个信物出来做特别通行证。若薇现在脑子转的主意是,如果她用此信物去边防大营“借”走罗颢边境三万人马,罗颢会不会一怒之下,回手给自己一个斩立决。
如果周维此刻在朝中得到这个消息,他会提出出兵卫国围魏救赵的建议,虽然承文殿的老臣们或许多少犹豫风险问题,可罗颢,以他的性格十有八九有胆一试,可现在周维不在朝堂,这样做的行径就未免有先斩后奏的嫌疑,或者更严重的,是假传圣旨、擅调大军……反正每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桌头上两封信,一封是伪诏书,连带着手中的金令牌,派人去通城调兵;另一封信,厚了点,八百里军报直接送到罗颢的案头,解释自己所作的决定和计划,若薇深吸一口气,但愿,但愿这件事别把他惹毛了!
罗颢手里正攥着密报在大殿中踱步,他坐不下来,他兴奋异常,难言的骄傲与豪情正激荡在他身体内,密报寥寥数语,每一个字都给他带来无以伦比的冲击,那是他的将士、他的胜利、他的天下!
书房旁边还站着一个没有眼色的常贵,但罗颢好心情的不予在意,尽管这需要他不断反复在心里不断强调他是皇上,需要他极力摆出庄严的、稳重的、内敛的形象……可前线大胜的喜悦让他恨不得站在天坛上肆无忌惮的吼出心中激动。
宋志将军不愧为不世名将,一切峰回路转的不可思议,足以让任何人目瞪口呆,甚至包括罗颢自己。‘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古人诚不欺我。罗颢乐得在地上来回踱步直转圈,心境晴空万里,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一切事情都已经云开雾散,任何事情都不足以破坏他当前的好心情。
可偏偏世上就有那么多出人预料,罗颢的好心情还没持续一盏茶的功夫,甚至还没来得及与众大臣分享胜利的喜悦,就像封寒岭的密报带来是意外惊喜一般,兴兹城的军报也传来了,却带来的是十足的“惊吓”!
啪!
罗颢把周维的军报摔在桌子上,额上青筋突起,整张脸黑得吓人,“简直是胡闹!”带着三万人就敢攻一个国家,这种胆大包天幻想天开自不量力冲动行事也就是那个妖精敢干得出来!
罗颢瞪着那厚厚的军报,来来回回深呼吸了几次才能按下脾气,重新把它拾起来,展开再次细致研读。研读、皱眉、若有所思……然后他冲旁边屏风上钉着的牛皮地形图走过去。
若薇写这封信的本意是要出兵救兵,可惜形势变化太快,如今救兵是用不着了,罗颢看着地图脑子里却想的是乘胜追击。卫国新败,十万精兵在封寒岭几乎弥消殆尽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即使此次不能攻到卫国都建平,拿他几十座城池逼卫国国主还是好大划算的一笔买卖。
罗颢就着若薇传来的计划,顺着地图一一规划,路线、行军、地形、卫国驻军……还有粮草的问题……
罗颢站在地图前,足足思索了小半天,才叫常贵过来,“召集承文殿的几位大臣过来,朕有事要与他们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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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在兴兹城里一连等了七日,等得耐心尽失也不见边防军回信,成与不成都没消息,就在她越等越觉得恐怕希望渺茫,越等越有冲动要自己亲自跑一趟的时候,派去送信的人回来了。
“武惠怎么说?” 若薇拉住信使。
“回禀大人,边防营主帅武将军已经答应了,因为清点粮草所以才迟了几日回话,武将军说三日后会率三万人马从大营启程,五日后到达兴兹城。”
浪费这么多天居然只是在清点粮草?若薇开始磨牙,老天爷!这个武惠是怎么当的守将?她没跟这个武惠将军打过交道,所以了解不深,但是办事如此拖拖拉拉,带兵打仗要是像他这样,那盘菜都别想赶上热乎的!
“哎,你这是怎么了?”听说借到了兵,刘乙心里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能跟周维一起打仗确实是一件挺爽的事,不过,是为了去救那个宋志就让他很纠结了。
宋志是中山的“仇人”呐!再说,刘乙可没忘当初周维怎么一脸花痴相的天天嘴里宋志长宋志短的,成天到晚用宋志打击他……不过,刘乙转念一想,如果能在宋志面前威风一下,成为宋志的“救命恩人”,诱惑也蛮大的。
“不管怎么说,兵总算是‘借’到了,多等五日就五日。”若薇握了下拳,决定再去书房好好研究一下形势,务必周全。她回头看看刘乙,反手一抓,拉着刘乙的领子就往书房走,“过来,为师这两天得先给你好好敲打敲打!”
刘乙又高又壮被若薇拉着衣领,弄得他只好弯下腰走,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哎,哎,周维……你找打是不是!?”
“老实点,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
他们这回的行动将是不亚于风启将军那边的孤军深入,万事都要谨慎小心,若刘乙没事儿还冲动犯浑,像这次来的路上遇到的那样,他们就死定了!临出发前,若薇得空就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肖徒!
很快,四天过去了。
第五日的黄昏,若薇在城墙上远远的看见天际方向的烟尘,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来了,终于!她靠在城墙上望着远方的烟尘,忽然瞪大了眼睛,远方,赤、白、黄、青四种旗代表着前后左右四路军的帅旗都很正常,可中军旗相比之下大得有点离谱,大出一倍有余,黑中带金绣着张扬的“殷”字,而且没有其他的帅旗那样后面绣着主将的名号。
刘乙:“中军的那是什么旗?”
若薇:“……”
大军在前进,进入十里之内便明显的放缓了速度,慢慢前进,然后大约在距城五里远的地方,停下,开始扎营。
刘乙:“你真的只借了三万人马?三万人马有这么多?”
若薇:“……”
刘乙和若薇骑着马出城迎接,不久之后,对方大营也出来一队人马朝着他们奔过来与之回合,带头的那位将领身姿挺拔,气势迫人好一番将帅风采。
刘乙:“哎,周维,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若薇:“……”
为首的统帅由远及近,在短短一丈的距离内勒马悬停,赤黑的斗篷飞扬出一个大大的波浪,一身黑中闪亮的盔甲让整个人有股说不出的锐利,不可冒犯的威严,墨黑深邃的眼扫过人群堆,让所有人心中都不禁一凛。
“周维何在?”低沉的声音透着浓浓的金属味,又冷又硬,就在很多人都在纷纷猜测来者身份的时候,若薇硬着头皮出来,还未等说话,那人随即面无表情的命令,“带路!”说完,再没看他一眼,直接策马进城。
城内,城守府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罗颢一巴掌把若薇“借”兵用的令牌派在桌上,“凭这么个东西就想从朕的军营里带走三万人马,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是借。”若薇小声坚持着某种“窃书不算偷”的歪理。
“闭嘴!”罗颢气得来回踱步,“风启将军,朕的兵马元帅,领超过五千兵马也须向朕示请,福王调三千兵马就是谋逆,那些守营将领,没有朕的虎符,没有朕的诏令,你问问他们敢动一兵一卒么?你倒是胆子大,不声不响的要搬空朕的一座边疆大寨!”
幸亏武惠将军接到令牌就觉得不对劲儿,一面拖住这边,一面八百里加急军报递先行请示到了朝廷上来;幸亏若薇的军报更早一步到达他的案头,更幸亏封寒岭大捷的正式军报晚了一日才到达,三份军报到达朝廷的前后顺序巧合的组成了一场幸运,要不然整件事根本说不过去,即使这样,他还当庭杖责了几位御史台脑筋不会转弯的谏臣,才把那些舆论强压下来的,否则周维就等着被那些政敌丢大帽子过来砸到身败名裂、身首异处吧。
“你自己说这几日加起来都做了多少好事?”
“假传旨意……伪造文书……擅自调兵……”若薇说一样就看罗颢一眼,看一眼,罗颢的脸似乎就黑一层。可她不说也不行,东窗事发,犯了多少条罪对方心里有数的很。
“这件事若是在朝上闹开了,你说你犯了多少条诛族大罪,你有几百个脑袋够砍?”罗颢就是恼恨若薇一触及宋志的事就完全没有理智。事情有一百种解决的方法,她就偏偏能挑最玩命的那条——是玩他的命!
“可那都是未遂……”若薇更小小声的为自己辩解,罗颢都御驾亲征了,意味着刚刚那些什么吓唬人的罪名统统都是不成立的。
“……”
罗颢头疼,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