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草急忙收住脚步, 对着柯三爷盈盈一福:“爹爹万福。”
柯三爷点头皱眉:“嗯, 才刚好要仔细些,别再折了成了毛病。”
瑶草再一福:“是,劳爹爹记挂。”
柯三爷眼睛横扫青果青叶, 两丫头慌忙上前搀扶瑶草。方氏笑指柯三爷对柯家栋梁道:“快些叫爹爹,给爹爹请安。”
栋梁兄弟这些日子没见柯三爷, 哪里记得许多,顺着母亲指向倒看见了姐姐瑶草, 顿时小手招招笑眯了眼:“草草啊, 草草啊,抱抱啊,咯咯……”
方氏接过大石头抱到可是那也眼前:“来, 大石头乖, 叫爹爹。”
大石头终于发觉了更好玩的东西,笑嘻嘻叫声爹爹, 伸手去捞他老爹纱帽上的裆翅, 大约觉得她们颤颤悠悠蛮好玩吧。
柯三爷见了一对活宝贝还是缓和了脸色,伸手接了儿子抱着,左手捉住儿子小手:“哎哎哎,不许乱动啊……”
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进了桂院,方氏回头一瞧瑶草努努嘴:“回去梳洗了歇息。”自己接了小石头, 径自去追夫君大儿子。
瑶草一番梳洗与瑶枝凭栏品茶观秋色,不由感叹:“还是家里舒服。”
瑶枝一笑:“三妹这话说的,住了七八年的地方倒不是家了呢?”
瑶草一笑:“我只记得古人有云:心安即是家。整天算计, 身累心也累,何以言家?”
瑶枝顿时叹息:“可不是呢,可惜了我的红宝首饰被祖母扣住,唉,我想起来就心疼,就窝火,都是瑶玉不好。”
瑶草拍拍瑶枝安慰道:“你该庆幸留下的是珠宝才是。”
瑶枝咧嘴一笑:“是啊,只不知道祖母何时有来搅扰呢!”
瑶草知道,母亲待瑶枝虽好,祖母瑶玉却一旁虎视眈眈,瑶枝由之前笃定变得心慌意乱了。
想着祖母的层出不穷招数,虽然之前吃了祖父挂落,可是以瑶草对可老夫人两辈子了解,以柯老夫人强烈得控制欲望,绝不会轻易熄了掌控三房之心。
好在母亲有了防备,父亲有些觉醒,护佑自己三姐弟想来不是问题。可是瑶枝就悬了。
柯老夫人听了苏大人案例,不会把柯家为夫妻塞进来,将瑶枝瑶玉替换很有可能,到时候恐怕母亲也难以拒绝。前生瑶玉母女忽然降临三房谋婚,应该与柯老夫人纵容有莫大关系。柯老夫人之心偏得可不止一星半点,瑶草只觉莫可奈何,唯有安慰瑶枝:“想这么远干什么呢,没听谷雨说嘛,瑶玉被关起来了,七七四十九天呢,至少年前不会变了,安心啦。”
瑶枝闻言更加惶然了:“可是,春节还要回去啊,那丫头倒时候肯定又要蹦?了。”
是啊,春节还要回去呢!
衙门一般小年落衙,初六升堂,前后将近半月年假,一个‘孝’字压死人,方氏纵不想回去,却是避无可避。瑶草顿时心情也不好起来。
何时方能真正脱离呢?
正在纠结,荷花通报:“二小姐三小姐,太太传饭了。”
瑶草迅速自己拍拍脸,又把瑶枝脸颊挤一挤:“笑一笑,笑一笑,可别露了口风,会被父亲骂我们不孝顺呢。”
瑶枝笑得比哭还丑,瑶草直觉后悔,不该提起前情往事,不过这事儿比起自己前生无助实在只能算作毛毛雨了。
瑶草暗自握一握拳提神,安慰瑶枝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算祖母要塞瑶玉过来,我也叫母亲捎上你,不过,你可得答应不做墙头草,我们两个是一国,共同进退,否则,我可不保证。”
瑶枝闻言立时笑颜如花,与瑶草一击掌:“这是当然啦,我们联手,势必斗得她仓惶出逃。”
祖母还会不会故伎重演呢?瑶草不得而知,不过,瑶草真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说起来如今没了简小燕这个中坚力量与她们狼狈为奸,里应外合,瑶草有信心,凭她来犯百次千次,自己必定诛灭她百次千次,一如眼下生不如死之王氏简小燕。
这一想,瑶草瞬间开朗起来,瑶草的笑脸与信心感染了瑶枝,两姐妹牵手下楼,瞬间换了笑颜。
瑶草相信,吃过亏上过当的瑶枝,今后会成为自己得力的盟友与亲密姐妹,对于瑶枝这个有些笨笨的却善良的堂姐,瑶草愿意拉她一把。
毕竟没有亲密姐妹与倾心朋友的人生,太过寂寞,正如前生的瑶草。
接下来的日子,放下包袱的瑶草,过得十分轻松。
年关将近,瑶草有意减少了上书房的时间,而增加了上小厨房的日子。因为秋果累累飘香,正是炮制各种蜜饯的好日子。
赵灵儿送与瑶草的蜂蜜地奶|子,与蜜饯杨梅启发了瑶草,她最近迷上了自制蜜饯与烤制甜品小点心。
因为马上就要冬至,大宋冬至如年节,各家各户要相互赠送节礼,汴京外婆外公偏爱甜品,瑶草预备学会了去外公外婆面前讨好卖乖,也算是投桃报李吧。外公外婆们对瑶草姐弟实在好的没话说。只要汴京表姐表兄们所有礼物,绝不会少了瑶草与栋梁兄弟,大到金银玉器,小道一道点心。
瑶草并不贪恋金银珠宝,可是这种被人时时牵挂疼惜的滋味实在很好。
忙碌的日子转眼即逝,这一日正是十一月二十八冬至日。
方氏依照惯例,一早准备了时令瓜果,各色点心特产,外加给汴京父母,柯家村公婆准备了贵重药草,人参鹿茸,银耳燕窝,预备他们冬日进补。
另外带着瑶草亲去汴京参加余夫人组织踏雪赏梅宴。
可别小看礼部侍郎只是三品官,这可是个管官的官,手握官员任免之大权。只要官员没有大差错,他说你优,你便优,官运亨通,惹恼了,后果就会很严重。
余侍郎正是这样管官的官,可谓柯三爷官放祥符的主要出力人,而柯三爷如今也算作是余侍郎一党,同属柯三爷主考恩师王丞相一派,虽然王丞相未必记得柯三爷是谁,可是柯三爷身上已经打上了王丞相一派的烙印,换句话说,一日余侍郎或者王丞相倒了,柯三爷或许就会受到牵连,即便不被罢官,也不会有好差事了。
即便同属一派也有亲疏远近之分,所以,余夫人正是方氏该竭力拉拢讨好之人。只要与余夫人搞好了关系,有余侍郎在吏部罩着柯三爷,柯三爷的官运就会一路亨通,因为罩着余侍郎之人是王丞相。
这是为官之道的潜规则,所以方家三夫人提前就给方氏早早打了招呼,要方三夫人届时一定要厚厚备礼,早早驾临。
因为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余小姐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佳期,夫君就是王丞相的侄子。这侄子也是子,因为王丞相没儿子。
单凭着方氏七品淑人品级,若不是与余侍郎属于自己人,又碍着方三夫人这些的面子,方氏很难敲开余侍郎家的大门,更别说面见余夫人了。
所以,余夫人肯邀请方氏与瑶草参与她所主办夫人聚会,那是天大面子。
方氏与方三夫人一早就通了信息,既然余夫人嫁女儿,二人联手替小姐添妆就是了。
想着余夫人嫁女在即,嫁妆什么定然早就备齐,而人众潇潇送礼,万不能招摇,抬着大箱子大柜子可不好。
方氏姑嫂一合计,不如俗气些,就送黄白之物。方氏用一个红漆描金首饰盒装了金花十朵,每个十两,礼单却写着:上等堆纱宫花一匣。方三夫人一顶赤金镶嵌红宝石花冠却写着:鎏金步摇一枝。
却不要害怕余夫人不领情,因为这些首饰盒连同礼单都是余夫人亲手验看,再递给小姐丫头传到小姐绣房去了。
余夫人接手如同真的接了宫花步摇,微微一笑:“太客气了,她宫花步摇实在烦多了,只没有二位夫人所赠手工精细。”
方氏姑嫂则笑道:“实在简薄,把与小姐赏人玩吧。”
瑶草只看得有些发愣长见识,穷人家花费一辈子也花不完银钱,被她们三位夫人愣说成了白菜萝卜了。
瑶草与方家梨君薇君莲君被请进了余小姐闺房叙话,众人争相贺喜,余小姐满脸娇羞,却是一一含笑道了谢。瑶草也因此获知,余小姐夫婿不仅名门公子,还是少年才子,去岁恩科庶吉士,这可是未来宰辅阁臣储备。
瑶草不由感慨,这可真是强强联手啊。
腊月初八,楠君佳期。
楠君洒泪别亲人,大表兄方英明将之报上大红花轿。大红花轿颤颤悠悠领头走,嫁妆随后摆成长龙。说十里红妆一点不过,一百二十八台嫁妆足足摆了一条街。
楠君的夫家姓田,乃是医药世家,家里有药行医馆,她夫君却是太医院小御医,据说是凭着真才实学考上的。
楠君正是田家大少奶奶,未来当家主母。
瑶草获知暗暗佩服老外公,真是只老狐狸,各行各业渗透啊。
唉,瑶草不由羡慕,自己倘是方家孩子多好啊,祖父母的见识与手笔,差了外公外婆何止一星半点呢?真不知道她们瞧不起母亲方家为哪般!
进了腊月,方氏开始全方位忙年。瑶草瑶枝已经停了学堂念书,终日跟着方氏忙碌起来,瑶枝全力接手照顾一家人饮食起居工作,而瑶草方氏则开始准备方方面面人情往来。特特是柯三爷同僚上司这一块,柯三爷是个甩手掌柜,全靠方氏打点周旋。
在方氏周旋柯三爷上司同时,柯三爷这个掌管祥符县百姓荣辱兴衰最高长官,也是全县士绅周旋的对象。
一进腊月,送礼之人也踏破了门槛。
虽然柯三爷有读书人的自觉性,并未如有些官员一般进行索贿摊派搜刮,祥符县倒底天子脚下,富庶之乡,小小一个县令年节收礼也不在少数,各种贵重药材,像山参鹿茸,银耳燕窝虫草,香粉珠宝锦缎尺头,乃至鸡鸭鱼鹅,羊兔梅花鹿一类年节所需活物却也不少。虽然百姓循例送礼,金额有限,难填方氏花费,却也多少能够补足些。
柯三爷虽然古板,不屑这些,却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并不干涉方氏各方面予以平衡往来。
腊月开始,柯三爷也开始参与同僚与同年的吃请请吃活动。
方氏瑶草联手一直忙碌到腊月二十,总算抹平了方方面面,只等参加了余小姐婚宴,年前忙碌就算告一段落,剩下就是自家过年了。
相较于柯家三房祥和之气,柯家村十月之后就显得鸡飞狗跳了。
却说那简小燕自从动胎乃至柯老夫人借机拿掉她胎儿,简小燕日夜啼哭,心里只恨王氏不死,好与自己孩儿填命。
可是简小燕要收拾王氏要仪仗柯大爷,而柯大爷出事伊始就被柯老夫人驱赶去了朱仙镇。
虽然柯大爷日日担心,却也记得母亲之言--“你想她死就留下。”是以,虽然十分挂牵,却也不敢胡乱行动,偶尔思及冒进,便有柯家为出言警惕:“父叫子亡,子不敢不忘,父亲倘若真心要儿子们与姨娘母子抵命,儿子也没话好说。”
被儿子直言宠妾灭妻,柯大爷虽然气极甩了儿子耳光,倒底忍住没回家参合。
这就苦了简小燕,孩子没了,大爷不在,妾身不明,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天天见着唯有苏氏。
柯老夫人却已经替简小燕寻摸了一位丧偶屠户,预备将简小燕嫁之。屠夫闻听是个黄花大闺女,喜之不尽,扬言不要一分陪嫁。
简小燕闻言肝肠欲断,要知道她可是差点成了知县夫人之人呢,岂会甘心委屠夫作下流。
万般无计,简小燕便在苏氏面前装可怜,想叫苏氏替她送信与大爷,因为她的母亲也被柯老夫人控制起来了。
苏氏不允,简小燕便威胁绝食。
苏氏却笑了:“你只管饿死,我可不是大爷,绝不会怜香惜玉。你就饿死了,也有仵作验尸,攀不到我,也罪不及柯家,只怕遂了别人之意,再者,你死都敢,害怕嫁给屠夫嘛,他再凶也是个人,不少你吃喝,不比死了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简小燕顿时梨花带雨:“想我纵非金玉之身,却也是书香门第,自小娇养,怎能任凭屠夫糟蹋?二夫人救我一救,替我送信与大爷,我没齿不忘夫人大恩。夫人也有女儿,我实在不想死。”
苏氏当即喝道:“住口,我的女儿做不来这样事,她敢做,我就亲手打死她。婆婆令我调养你的身子,我会尽力,你自己好了,要去哪里我管不着,哼,拿我当枪使,叫我与你送信,想也别想。”
苏氏虽然说得生硬绝情,简小燕却听出了生机,是啊,自己病病歪歪什么也不能做,倒是自己好了,天空任鸟飞,只要抓住了大爷,害怕别人不认呢!
其时,王氏尚在禁闭,瑶玉尚在抄经,无人迫害,简小燕很快养好了身子。
这一日媒人过府相看,柯大爷却苦无消息,简小燕决定自救逃逸。
柯家并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也无多余人手,兼之柯老夫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她以为简小燕会低头做小,等待自己准她入门,是煮熟的鸭子。
再者,她以为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好,岂料简小燕已经洞察天机呢!看管简小燕的刘婆子如厕一错眼之间,简小燕趁机偷溜出了柯家,去了朱仙镇。
等柯老夫人陪着媒人前来相看,方才发觉人去楼空,顿时发了雷霆怒,严词谴责苏氏。
苏氏落落应道:“婆婆只叫媳妇调理她,保她不死,并未说让媳妇看管她、监视她,依我说,她走了更好,婆婆也省了作难如何安置她。”
柯老夫人却知道简小燕此去必定纠缠柯大爷,立时气个仰倒:“你好听话,我叫你绝了她的生育,你因何不做?”
苏氏低眉道:“别说媳妇不谙此道,就是力所能及,媳妇有儿有女实在做不来这有伤阴骘之事。再者,她若绝了子嗣嫁不得人,岂不更要缠着大伯呢!”还有一句苏氏没说,婆婆你别急,自有旁人绝她子嗣。
柯老夫人心头大怒,却也奈何不得苏氏,毕竟她三个儿媳,不能个个翻脸吧,杨秀雅还不成气候呢。
柯老夫人当天就客气的送别了简小燕之母。其实就是扫地出门。她母亲随即去了朱仙镇,进驻柯家米铺,嫣然一家人过起了小日子。
简小燕母女到达朱仙镇,挤兑的柯家为成了多余之人,隔天傍晚回了柯家村,只把柯老夫人气个半死。当即派人去朱仙镇,要求柯大爷,驱逐简小燕母女,柯大爷却说,要留一起留,要走他与简小燕一起走。
要说这简小燕可是个人才,能够激发人之潜能,不过三天,木讷软糯的柯大爷就被她顺毛雄起,敢跟娘亲叫板了。
柯老夫人岂是轻易认输之人,当即带人去了朱仙镇,无奈柯大爷任打任骂,就是不松口。简小燕却在一旁哭天抹泪要死要活,她母亲更是扬言要报官,说柯家强占民女。不是柯大爷磕头作揖,柯老夫人就要打官司了。恨得柯老夫人只后悔,当初没狠心一碗药药死她母女。
柯老夫人回家怄气,躺了十来天,天天以泪洗面。本着以毒治毒,她放出了王氏。王氏果然不负所望,当天回娘家纠集三姑六婆,到朱仙镇把简小燕打成了猪头,却惹得柯大爷写下了休书。
最后柯老爷子出面没休成,王氏也在柯老夫人支持下进驻朱仙镇,与简小燕分庭抗敌。
柯大爷虽然掌管米铺,账房先生是柯老夫人所委派。柯大爷看着光鲜,银钱其实不过他之手,加上王氏变着法子作践简小燕,把简小燕母女当成奴仆使唤。简小燕把上大爷原是为了求富贵,眼下却落得苦不堪言。
简小燕虽然阴坏,背后与王氏力拼,王氏以一敌二没少吃亏。当着柯大爷之面,简小燕却是柔顺异常,示弱于王氏,事事低头服小,常常被王氏抓的披头散发,满脸花。
柯大爷起初还看在儿子母亲,极力忍耐,终有一日,二人一番云雨,简小燕柔情如水,让柯大爷□□。王氏闻到腥味醋海生波,前来挑衅,把简小燕抓乱头发,撕破了衣衫,就在柯大爷眼前摔了个四叉八仰。
简小燕扑到柯达也怀里,一番梨花带雨,嗯嗯唧唧,哭得戚戚惨惨切切。
柯大爷想起刚刚恩爱美妙,顿时雄性高涨,下死手收拾了王氏一顿,柯大爷倒底男子,手劲儿不小,心里又带了恨,招招下毒手,只不敢打死她罢了。
男儿多薄幸,□□迷人性,此话委实不假。就连柯大爷这种无能懦弱之辈也化身中山狼,狠毒之人又何如呢?
王氏虽然有婆子陪伴,却不敢跟柯大爷动手,王氏因而吃了老亏,直被打得卧床三天不能动弹。
简小燕却贤惠的前后服侍,只在背人处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纵使王氏彪悍,在奸夫□□夹击之下,也是堪堪待死。
婆子回家传信儿,恶母也是母,柯家为不能选择,无奈之下,只得禀明柯老夫人,要接回了母亲。柯老夫人只得答应,毕竟闹出了人命不好收拾。
一贯淡定从容的柯老夫人,因为儿子执意护野花焦头烂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