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胤?正微蹙双眉时, 仆役又来报, 皇上已经到陈府门口了。
当隆科多将乾隆等人迎进府内,程诗语偷偷开溜,跑向后宅搬救兵, 她可是记得翠珠的话,有阿玛在, 皇帝都可以搞定。只是,她自认为跑得够远了, 于是便拉开了嗓门:“阿玛, 额娘……救命啊!”
一时间,前宅无论是隆科多还是一旁站立的仆役门,都怒目而视, 他们不敢瞪乾隆, 目标集体对准了鲁泰和翠珠。弘历一时感觉颜面扫地,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陈世倌, 你该当何罪?”乾隆身旁一侍卫大声叱喝。
隆科多双膝及地:“请皇上恕罪。”
“那倒不必, 朕已经决定,让程诗语进宫。”乾隆也直截了当。
“进宫?”隆科多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儿:“皇上,诗语无论是年龄,还是家世,都够不上选秀女的资格。”
“陈阁老所言甚是, 请皇上三思。”随从甲再次劝诫,看来这个陈世倌也不想送孙女儿进宫,是个识趣儿的。
隆科多一听, 微微抬头,瞄了那位不怕死的侍从一眼,就不知道此人是鲁泰第二(耿直),还是年羹尧第二(狂妄自大)。
果然,乾隆沉下了脸,不甚高兴:“你起来吧。”他对跪在地上的隆科多丢了一句后,饶过他直接在大厅首座甩褂子,坐下了。
“谢皇上。”隆科多颤颤巍巍让人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心中暗咐:咦?这小子就这么轻易松口了?看来这个侍卫有点来头啊,回头让人打听打听。演戏归演戏,怎么说,隆科多也可以算是三朝元老了,单倚老卖老来讲,他也四平八稳的,不会怕这个小皇帝,更何况,还有一个先皇在他背后撑腰,只不过,这个护身符能不用就尽量不用,不然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岔子,惹来什么麻烦。
“看来这几年,你过得不错。”乾隆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隆科多肥胖的身躯半晌,然后突然开口。
“托皇上洪福,还过得去。”
“这程诗语,小小年纪便知大清律法,懂得仁孝杰义,也是卿家教育的好。”
“皇上缪赞。诗语是我那内侄女儿老来得女,自小被全宅上下的人宠腻。这规矩礼数实在是差强人意。”宫里可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
“她让朕想起了已故的皇考淑妃。”
隆科多忙又站了起来:“那丫头万不敢当皇上如此赞扬。博学夫人的威名,大清谁人不知。不敢欺瞒皇上,这丫头之所以熟知大清律例,主要是她的父亲,也就是我那侄女婿,有点古板、耿直,不知变通,老是把律法挂在嘴上,诗语年纪小,自然是听什么学什么。”
“这小丫头平时学些什么?”
“琴棋书画,女红,这些女孩子家通常要学的。”隆科多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可朕在路上听那个小丫头说,她学过鉴赏玉器。”乾隆两眼紧盯着隆科多,果然,发现他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诧。他又加了一句:“不求能够骗人,但求不被人骗。朕没记错吧。”
“是。”旁边的侍卫们忙低头应道。
看来这麻烦不是鲁泰一个人惹来的,最主要的责任还是小诗语自己露出了马脚,引人注目啊,被她额娘知道了,不知道又会用什么法子惩治她了?上次是让裁缝做了件西洋的女仆装,还带猫耳朵和猫尾巴的,可爱得不得了,然后,惩罚诗语穿上,当她的贴身女仆,又是捶背,又是端茶,端点心的,整整折腾了一整天。大家伙看了有些心疼,又有些嫉妒,为什么被服侍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隆科多有些期待这次的惩罚了。似乎有些想远了,看到乾隆在瞪着他,意思就是,欺君可是重罪,看你如何解释。隆科多不慌不忙抱拳:“回禀圣上,臣等家中并未专门请师傅教其识玉,是臣等好玉,因此平时多提及罢了。”
“那卿家还有什么喜好顺带教给这个小丫头的?说来听听。”乾隆眼珠转着,一心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么好玩的小丫头弄进宫。
“回禀皇上,臣等也有教些诗词……”隆科多不知道小诗语到底露了多少,因此回答得很谨慎,想方设法要套眼前这个小皇帝的底。
前宅在打着攻防战,后宅也没有闲着。程诗语一跑进书房,就爬上了一张名曰胤?的太师椅,一把抱住:“阿玛救我。”
胤?一把将女儿护在怀里,脸色有些难看,小四太不像话了,居然把自己的妹妹吓成这样。“放心,有阿玛在,谁也带不走你!”
佟淑兰在桌子对面眯了下眼睛:“小语儿,先别撒娇,说说当时的情况,皇上怎么会突然和你杠上了,一定要你入宫?”
程诗语摇摇头:“不知道。”
“鲁泰带皇上和你们会合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情?仔细想想,一点小的细节都不要放过。”
“哦。”看来额娘又要扮演唐朝的那个狄仁杰了,分析案情。“记得鲁泰师傅回来后,皇上问起过他的近况,还很生气,说什么舅爷爷苛待先皇近臣。”
所以他想要惩治陈家,让程诗语以罪入宫?佟淑兰在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后来呢?”
“后来师傅说不是,还解释了一通,皇上没有说什么,他突然问我看什么,我就老实说在研究他帽子上的那块玉……”
佟淑兰越听越恍然,看来之前是冤枉鲁泰了,这麻烦还是程诗语自己摆显惹来的啊!“为什么不想进宫?皇上不是说了,进宫可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事情。”
“鲁泰师傅和翠珠姨都反对,他们是不会害我的。”程诗语老实交待。
“还算有点脑子。”
佟淑兰的评价得到对面四爷不满的一眼。不过程诗语却大大松了口气,听额娘这口气,就知道这麻烦摆得平,就不知道这次求救的代价是什么。
果然,“既然你这么喜欢玉石,能够讲得让皇上要把你抢进宫,看来你在玉石鉴赏这方面有天赋,我看,你就把那本《溪亭趣事》抄一遍吧,那里面不止有玉石鉴赏,还有天文,讲北斗七星的,地理和各处风貌的。”看到程诗语可怜巴巴的眼睛瞄向胤?,淑兰忙加了一句:“顺便可以练练毛笔字。”
好吧,她认了,抄一遍《溪亭趣事》总比练字时反复抄写孔孟相同内容的文章强,抄那种东西实在是无聊,让人昏昏欲睡,可写不好,阿玛又会不高兴。程诗语最不愿看到阿玛不开心了。听舅爷爷说,她的阿玛是个很闷骚的人,把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肯讲出来。不像她额娘,什么都看得开,有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态势。所以,小打小闹跟本伤不了额娘那根太粗的神经,不过,做过头了,真的让额娘伤心或者是生气了,那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情了;反之阿玛的神经就纤细多了,因此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不能惹阿玛不开心。
这时,实时查看前宅情况的仆役匆匆跑到门外禀报,说是舅姥爷有些麻烦,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胤?和佟淑兰都有些惊讶,以隆科多这个老狐狸的功力也会有招架不住的时候?是小四的功夫见长,还是隆科多合稀泥的功夫变弱了?回头想想,不无可能,隆科多离开朝堂那么多年了,在陈府又是称老大的,勾心斗角的游戏早就不完很多年了,功力减退也不无可能。
看来这父子相见是无可避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