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闹腾到九点, 沈毓说,他和陆笑还得去电台, 得先走了。
卢晓立马抱住沈毓的胳膊,撒娇道:“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反正晚上我要住在你那里。”
沈毓皱眉,清俊的眉眼带了严厉,“不行。”他使劲把卢晓的手往下扒,嫌她烦。
贺乐弦握着酒杯的手指晶莹泛白,骨节凌厉,唇角的笑意却依旧温润, 只是眼睛却在暗淡的影子中冰冷一片。
“为什么不行?陆笑都在你那边住过。”卢晓嘟着嘴, 明显地不高兴了。
沈毓下意识地看向陆笑。
她微微垂着头,刘海的阴影遮盖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沈毓说:“她不同。”起初是她很单纯,不会想歪, 后来是他习惯她的存在, 喜欢她的陪伴,不愿意她离开。
陆笑的身形一震,抓住包带的手颤了颤。
孟固和贺乐弦却是立马看向沈毓。
贺乐弦眉头微蹙,深潭似的眸子里却微起波澜,任人看不透彻。
孟固有些疑惑,略粗的眉毛纠结成了川字。阿毓不会对笑笑没死心吧?这可咋办呀。都说朋友妻不可欺,他和乐弦要真为笑笑打起来, 他该帮谁涅?
卢晓不说话了,半敛起眼眸,遮掩住其中的失落哀伤,转而又明媚了开来,走到陆笑面前,晃动着她的胳膊,“那,笑笑,我今天去你那儿住吧?”声音有了那么点儿可怜。
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向贺乐弦。房子是他的,他说了算。
贺乐弦嘴角的笑容慢慢漾开,对着陆笑微微点头。
主人都同意了,她这个暂住者自然没有意见。何况,那是个三室两厅的房子,随便卢晓选哪一间都可以。
贺乐弦和孟固打车回d大,临走之前先去了趟贺乐弦的公寓,把卢晓放在“绯”的行李搬了过去。
卢晓还是跟着沈毓他们去了电台,路上买了一大堆水果零食,陆笑以为她要拿回去自己吃,到了电台才知道这是给他们同事的。
有免费的东西吃,谁不高兴?
电台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一看卢晓粘沈毓粘得紧,就猜测这大方漂亮的小姑娘喜欢沈毓。可向来和颜悦色的沈毓明显对卢晓冷冰冰的,大家也就都明白其中的三四五了。只夸卢晓人长得美有灵气,八卦的就问她家是哪儿的在哪儿读书什么的。
只有老嫌陆笑土气的那个女同事,见今天虽然陆笑和卢晓都穿了一条白裙子,陆笑的却明显廉价,而卢晓的……
“你这裙子是香奈儿的吧?”
卢晓笑得含蓄:“是啊。”
那女同事说:“看着就和陆笑穿的不一样。这白裙子能穿出精致灵巧的极少,一般人穿了也只是装清纯罢了。”
卢晓也知道她影射陆笑呢,也不多话,亲昵地挽住那女同事的胳膊,“哪能呀,我看吴姐要穿这白裙子定能穿出高雅大气。”
吴姓女同事就笑开了。
两个人热络地天南海北瞎侃,其他同事装作啥都没听见,该吃吃该喝喝该干活干活该插科打诨就插科打诨。
陆笑自然不在意。
那女同事说的也没啥错。虽然不知道香奈儿是啥级别的牌子,可她这裙子不过就是五十块一件的便宜货,如果不是贺乐弦喜欢,她也不会买这么显胖且不耐脏的颜色。
这些对话是发生在沈毓去见编导的时候,他一回来,聊天也就终止了。
时间差不多了,沈毓招呼陆笑进工作室,卢晓也nn地跟上,又缠上沈毓的胳膊,模样乖巧十足,“我在外面等你。”
沈毓只淡淡地点点头,就对陆笑说:“节目要改版,明天你家教完了,咱们再说。”
沈毓进了演播室,陆笑坐在老位置上准备筛选电话和信件,卢晓就搬了张椅子坐在陆笑的旁边也是沈毓的正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沈毓。
沈毓做节目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时不时瞄一瞄一道玻璃之隔的陆笑。这一晚,每当沈毓往外看陆笑的时候,卢晓都以为他在看她,就高兴地跟他挥挥手,只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他很帅,声音很好听云云。
沈毓极其无奈。
陆笑本来不知道沈毓工作的时候喜欢偷瞄她的,被卢晓这么大幅度地一挥手,她却是注意到了。不过,她注意到的是沈毓跟卢晓的亲密互动,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工作结束,卢晓的手又章鱼似的黏在沈毓的胳膊上,沈毓满身放着冷气,使劲瞪瞪瞪卢晓,她就是装作没看到,依旧嬉皮笑脸地腆着脸笑。
陆笑看着两个人的眉来眼去,弯着眼睛,呵呵傻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们真配啊,真配,仿佛天生一对。
沈毓实在是烦卢晓烦的不得了,却是碍于陆笑在旁边,不好真的对她发作,只得由着她去。心里却是不停地念叨,反正被她挽着胳膊又不会少块肉。不过……好烦啊好烦,哪有他家笑笑乖巧懂事啊。
想着,他就忍不住往陆笑那边看,看到的依旧是傻呵呵的陆笑,眉眼弯成了弦月,极为端庄。
他心里却是不爽了。
看到有女生缠着他,她就那么开心吗?
到了贺乐弦的公寓,卢晓紧紧地抱着沈毓的胳膊不放,可爱地嘟着嘴撒娇,“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让你走。要不,我就不放了。”
沈毓使劲地往外抽胳膊,“放开。”
“不放,不亲就不放。”
“放开,很晚了。”
“不嘛~”
陆笑光听到卢晓最初的撒娇,就不想站在那里心里泛酸地继续装电灯泡了。
她忙从包包里翻找钥匙,平时放的整整齐齐的包包这会儿愣是被她翻了个遍,毛毛躁躁的,好不容易才找到钥匙。
她的手微微哆嗦着开门,三五次才将钥匙插进孔里,打开,她方才松了口气,想跟他们打声招呼先进门,刚一转身就看到卢晓搂着沈毓的脖子,两人的嘴唇深深地缠在一起。
她的脸色刹那苍白,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才能不让到了眼眶的泪滚下来。
她急忙转身,右眼眼角的泪瞬间承受不住悲伤率先滑了出来。
放下包包,刷牙,放水洗澡……整个过程,陆笑的脑袋一片纷乱,还很痛,里面仿佛有一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着她的脑浆。
陆笑想,完了你陆笑,得绝症了,咋看到人亲热你就热泪盈眶呢?八成是羡慕嫉妒了吧?看到人甜甜蜜蜜的,你就想到自己和贺乐弦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了?哎,陆笑,你不会是欲女吧?欲求不满?这可严重了。丢人,丢死人了。
陆笑这澡破天荒地洗了快一个钟头,整的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
回到卧室就听到手机来电音乐响了最后一个八拍,完了。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拾起手机,有五十个未接来电,都是一个人——沈毓。
陆笑的心漏跳了一拍,看着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拇指悬在回拨键上,却是迟迟地没有动作。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搞不好他打完刚刚的电话就关机睡觉了。或者,他正在跟卢晓甜甜蜜蜜地煲电话粥也说不定。
何必要打扰人家呢?
坏人姻缘可是会遭雷劈的。
陆笑的指尖温柔地抚摸着“沈毓”,柔和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她也不知道的爱恋和苦楚。
“笑笑,还没睡吗?”卢晓略有舒缓慵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笑吓了一跳,立马关上手机,转身有些不自然的样子,“正打算睡呢。”
卢晓有些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动作形态特别可爱,“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怕生。”
陆笑只跟自己的妈妈躺在一个被窝唠嗑过,还没和别的陌生人同床共枕过,有些不习惯,却也不忍让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打着瞌睡硬撑着睡在让她恐惧的地方。
于是,她友善地点点头,说:“好。”
“笑笑啊,阿毓小时候可可爱、可可爱啦。”卢晓又精神了,似乎每每遇到和沈毓有关的事,卢晓姑娘就会不知疲倦精神百倍。
陆笑迷糊了眼睛,在黑暗中摇摇头,忽又意识到身旁的卢晓看不见,她又用嘴巴表示了一次她的无知。
卢晓轻轻地笑,“他呀,小时候就爱冷着一张面孔,小大人似的。有一次,我考试没考好,害怕被我妈骂,就哭着鼻子坐在教室里不敢回家。他就跑到我旁边,掐着腰,严厉地说,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吗?不就一次考试没考好吗?这次回去好好跟阿姨认个错,下次考回来就是了。那时啊,他也不过九岁。”
陆笑想象着沈毓掐着腰冷着脸安慰卢晓的样子……呃,想不出来。他在她面前一向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真的想不出来他冰冰冷冷的样子。
“笑笑,阿弦亲过你吧?”
陆笑想否认,却又直觉地不想将这件算是丢脸的事告诉卢晓。也就没说话,沉默着让她误会。又想到接下来她要说的话,胸口有些憋闷。
卢晓说,阿毓第一次亲她的时候很霸道,整张嘴都被他吃进嘴里,吮吸的力气还超大,发出渍渍的声音。那时候,他们俩还都只是初中生,15岁。唉,现在说起来都好害羞好害羞的说。
卢晓说,阿毓和她16岁第一次结伴旅行的时候,晚上两人睡在一个房间,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要了她。想到那时候阿毓强忍着欲望的表情,她心里就泛甜。
卢晓说,18岁,她要出国留学,阿毓求她留下,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在他家门前整整站了一个下午。她当时鬼迷心窍,就是要出国去看看国外的月亮是不是比中国的大比中国的圆。阿毓最后狠了心,说,如果她留学,他就会找一个和她名字一模一样的女孩谈恋爱,好好地宠那女孩,对那女孩比对她要好一千倍一万倍,让她后悔一辈子。
卢晓说,在国外,一个人好辛苦好辛苦。她好想他,然后就拼命学习拼命学习,用了两年的时间把四年的功课修完。现在,她回来了,想找回她的阿毓。
她说:“笑笑,你说,我能把我的阿毓找回来吗?”
陆笑说:“嗯,会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地低迷,没有人看到她的眼角、睫毛、鬓发、枕头早已润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