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皇后重生手册 > 60、56章(上)全文阅读

春燕儿那边的消息迟迟不来, 刘碧君究竟有没有身孕,我至今不知道。不过想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梁孟女这些日子终于也乖巧起来。不知道从谁那里谋了计策, 也学着成美人效仿班婕妤,自请去侍奉太后。不过成美人将笺奏递到我手里, 她却是托了人递给苏恒。她把自己当班婕妤也罢了,竟真把苏恒当做汉成帝,言辞间颇有哀怨苏恒宠幸我这个蛇蝎毒妇,致使香草美人含冤受屈的意思。

苏恒没理会她。反倒是方生受了池鱼之殃,被教训“不要什么东西都递进来”。

其实这件事真要追究,也是我治下不严。不过如今我闭门养胎,没人敢拿这些小事来叨扰我。而方生素来是团软棉花, 怎么欺负都不回声, 错便落在他身上。这几日他便忙着“将功赎罪”,整肃宣室殿。已经有几个宦官宫女因为私收贿赂、跟后妃牵连不清而获罪。

——苏恒虽然在我跟前演了一场戏,但心里边终究还是恼了。他去汤泉宫的事费了心思瞒着我,结果转眼便满城皆知。他脸面上也确实挂不住。借着梁孟女的事整肃宫人们, 也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不过太后要人议论一件事, 他棒喝下人们,又有什么用呢?

刘碧君为未央宫蒸了云糕,我也不好吝啬,便让人快马送了蜜汁烤雁去。

近来我发现自己尤其喜欢吃烤雁。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怨妇的行径,就譬如焚琴煮鹤。苏恒与刘碧君鸿雁传情也罢,玉雁定情也罢,在我口中也不过是一道好菜。这感觉还不错。

梁孟女向苏恒上书的事让红叶稍微有些紧张。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当时在沧池亭里不发作, 拖到现在了,却又开始找梁、成二人的麻烦——她不惯做坏事,很怕这些跋扈的劣迹传到苏恒耳中,让我因此得咎。

我也只好告诉她,无伤大雅的折腾一下梁、成二人,不过是使小性子罢了,苏恒纵然知道了,也不会当真往心里去。何况不过是她们犯了错罚跪两个时辰罢了,又没打没骂的——至于饿着她,我可不记得自己事必躬亲到连漪澜殿的膳食房都要管教的地步。

而且,我也确实是想把梁孟女丢给刘碧君。

——有一就有二,苏恒既然能在汤泉宫留一夜,也就能留第二夜、第三夜。如今汤泉宫里只住着太后和刘碧君,一个推波助澜,一个软语温存,就算苏恒不想做什么,只怕也什么都做了。

所以还是该给刘碧君丢个麻烦去。哪怕折腾不死她,也要恶心恶心她。

何况,梁孟女跟刘碧君貌合神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刘碧君真有了身孕,以梁孟女的妒性,也不会让她舒坦了。退一步说,就算我想动什么手脚,有个替罪羊在也方便些。

自然——让我对一个尚未成形的婴儿动手,也难狠下心来。

眨眼便是公侯夫人们进宫拜见的日子。

我这几日因着刘碧君的事,心里略有些疲乏。然而这一天精神却忽然好起来,一早便醒过来。

外边正在下雨,沥沥淅淅。

窗前海棠叶子被洗得干净,树荫浓密,绿意清新。花朵早已褪去,小小的果实挂在枝头,沾了水珠,一翘一翘。

已是盛夏,这雨倒是消解了燥热。雨滴从窗外溅进来,带了丝丝潮意,混着草木清香,沁人心脾。椒房殿里难得竟也有了些幽静的意味。

时间还早,红叶给我梳头时,便说起宣室殿那边的事。

“昨日又调走了好些人。”红叶说,“不止是宫里边安插在陛下身边的人,连谁偶尔收了楚平一只水烟壶、谁家里边受了吴世琛一些照料都查了出来。”

自苏恒从汤泉宫回来,方生就一直忙着排查“奸细”。他这个人一贯是不动声色然而又明察秋毫,谁也不得罪然而又立场分明的。他能彻查到底,并且毫不隐瞒的上报给苏恒,这都可以想见。

不过查到这一步,也还是有些过了——朝臣和宦官还是不同的,方生这可是两边都得罪了。

红叶又道:“陛下也没有留情面,一个个全都赶了出去。听说连芸香都被训斥了,贬去织造间。”

芸香是太后赏给苏恒的宫女。苏恒内间不用宫女伺候,让她管着茶水,已经算是最近身伺候的了。不过苏恒和太后也没什么好分彼此的。能让苏恒杀鸡儆猴,太后当不会吝啬一个宫女。

我说:“朝臣那边呢?”

红叶道:“陛下倒没什么斥责——不过这一趟查下来,能进内廷议事的近臣、重臣,不曾试图打点陛下身边人的,听说就只有大司农和长安令了。想必陛下也不好责罚。”

她面上虽淡淡的,但眸子里带了些笑,显然是与有荣焉。

——哥哥这边我心知肚明。事涉君臣之道的,他从来步步小心,是真的一点错都挑不出来。何况苏恒对他也一贯优厚,不经宣召便可出入内廷的,满朝文武大约也只他一人。他确实无需刻意去打点苏恒身边的人。

我说:“长安令,是褚令仪吧?”

红叶便点了点头,“是他。”

至于褚令仪,耿直顽固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也就无所畏惧。虽然很少有人不忌惮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行的端正。

我正想着,红叶忽然笑起来,道:“说到褚令仪,坊间倒是有个笑话。”

我便让她讲。

她说:“说的是,有个人听说褚令仪是个清官,就想跟他切磋一下清廉之道。两个人一起出门,都自己从家里带的饭。到了用膳的时候,把饭端出来吃。那个人就看了看褚令仪的碗,然后就叹了口气,说‘清是清,可上边儿还漂着两片葱。’”说完自己先忍俊不禁。

所以说她就是个不会讲笑话的,我都还没听懂她讲的什么呢。

难道她是想说褚令仪家穷得只能吃得起清汤,里面洒两片葱花就是奢侈了?

便不接她的话头,问道:“徐福呢?可也被贬出去了。”

红叶忙收了笑,道:“倒是没动他……似乎是没查到他身上。”

我便愣了一愣——要说方生查不出我安插在苏恒身边的人,我是不信的。要说他会替我瞒着苏恒,那更无可能。

要说苏恒独独放过我一个……

他素来是能隐忍的,只怕这些帐都要留到秋后再算了。

不过秋后自然还有秋后的局面,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说:“让徐福小心这些,这些日子,就不要再跟椒房殿这边接触了。”

巳正左右,雨便停住。天也还有些阴。

大长秋和谒者令安排着,前些日子求见的公侯夫人们终于到了。

苏恒厚待功臣,却很少让功臣参议朝政。大多数公侯们都挂着“奉朝请”的名号,在朝中荣养着。这些人富贵有余,然而心里难免没有别的想望。眼看着伐蜀邻近,也渐渐的开始走动,想再谋些实职。

我早先只以为这些夫人们都是为了卫秀来的,多少还是有些单纯了。

这些人大都是舅舅当年的旧部,也是当年我的长辈。他们借着夫人向我开口,我实在拒绝。

便只说:“你我都是女人,我便与你们说些女人的话。如今你们的官家有侯爵,有食邑,蒙荫三世,子孙都富贵无忧了,还有什么好求的?便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在家里陪着你们,管教儿子,抱抱孙子,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也不要只看着楚平、吴世琛风光,要知道,也还有新息侯那般战死沙场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到哪里哭去?”

就有人嗫喏着回道:“官家用钱素来大手大脚的,今日接济这个,明日接济那个。连乡里面盖公祠都要他一个人出钱。单是供奉怎么够?”

又有人说:“也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家不管事了,便处处压他一头。连乡里的田产都被霸占了。”

还有人说:“官家还年轻,妾不愿看着他整日斗鸡走狗虚度年华。恰逢国家有事,正是能尽一份力的时候。”

……

最令人不知该怎么应答的,还是那句:“当年新息侯在的时候”。

若舅舅还在,形势自然与现在不同。然而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也只是徒添感伤罢了。

哭穷的,我便给她指条财路。被人欺压的,便让她去探问有司。明说来求官的,也直说国事上我说不上话,不过也还有明路可走。

送走了这些人,再赏下东西去,只觉得比平日里劳累了十倍不止。

不过更令人在意的,还是卫秀。

这些人呈上来的东西里,有蜀绣和蜀锦。蜀地偏远,又在李珏的手里,和中原贸易断绝依旧。这些东西轻易都是弄不到的。十有八九是卫秀带来长安,赠与他们的。

她们难得见我一回,为自家夫君说项,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对卫秀一事,她们提也不提,这就未免有些不同寻常了。

毕竟河北旧人,谁不知道当年卫家和沈家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