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腊月拒绝了朱雨凝, 便见她常常去探望太后, 太后不喜朱雨凝,每每都不得相见,可饶是如此, 仍旧是风雨无阻。
这个时候腊月倒是明白过来,这朱雨凝是铁了心要如此了, 她这里走不通,她便是想到了太后, 其实说实在的, 她去找太后,确实更好一些。
腊月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太后和景帝是知晓朱雨凝和六王爷的前尘, 如若不然, 怎么会如此。
可既然知道,却不做任何处理, 腊月在许多时候, 是看不懂他们的。
许是本来就是不同的位置,想法也都不同吧。
“皇上驾到——”
腊月虽有思虑,不过仍是连忙起身,景帝依旧是那般模样。
意气风发。
“臣妾见过皇上。”
“恩。月儿快起。”
这些日子因着分外的忙碌,腊月已然是瘦了许多。景帝有些不舍得, 摸着她的小脸儿念叨:“这巧宁的手艺你不是顶喜欢的么,如今竟是瘦了。”
腊月笑着挽他胳膊,嗔道:“难不成, 臣妾喜欢,就一定要吃成一个大胖子么。哪有这样的道理。皇上莫要取笑于我。”
景帝看她不愿意多搭理自己的样子,笑。
这般便好。
一日日的越发的在他身边露出本性。
“今日你宣傅瑾妍过来觐见。告诉她,早前太医院那边已经查出了德妃之死有异常,因着临近年底,为了让大家过一个好年,并没有声张。但是如今年都过完了,此事断不能就此善罢甘休。在冷宫杀人,这是何等的大罪,就说朕说的,上次的案子她调查的极好,这次也交给她了。让她去来福那边将线索的证据带走。”
听到这话如果腊月还睡得下去,那可真是心大了。
她这时清明了许多,看着景帝,问道:“如果她不愿意调查呢?”
这踩雷的事儿,没人愿意靠边吧?
景帝冷笑一声,若无其事:“她会愿意的。你告诉她,想在宫里立足,总要有个能让旁人觉得与众不同的地方,也得有自己的本事。傅瑾妍不是傻瓜,她会明白这道理的。”
腊月看景帝如此,点了点头。
德妃之死有异,景帝却隐忍不发,今日将事情交给傅瑾妍,又是为了什么呢?
腊月虽有怀疑,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仅一句:“臣妾晓得了,自是会处理好。”
待到景帝离开,腊月也没了继续睡下去的心思,又一思索,便是起身。
这事儿哪是看的这般简单?
不过既然景帝让她交给傅瑾妍,她便是也不多管,安排人将傅瑾妍请了过来,一番交代,果真就如同景帝猜测的,傅瑾妍并没有推辞。
待傅瑾妍离开,腊月看着她的背影感慨。
“如若我与她们这一批的秀女进宫,想来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吧?”
一旁的杏儿自然是不依的,在她心中,自是自己的主子最好。
反驳道:“主子切莫妄自菲薄,照奴婢看,您才是最好的。她们自不比你。”
腊月只是浅笑,却并未多言。
人生总有许多的际遇,她便是如此,如若不是重生还魂,怎可有那许多的不同?
前一世这些女子都是圣宠在身,尔虞我诈。
今世倒是有了大不同,原本没有进宫的白小蝶进了宫,甚至前世不曾进宫的傅瑾妍都进了宫。
不过既然她占了一步先机,那便是命运使然。
彻查这消息传出来的倒是也快,不过一日的功夫,这宫里已经人尽皆知。
不说旁人,单说这齐妃。
虽是心性坚定之人,但是总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与吩咐旁人打杀自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本以为自己报仇雪恨便是快活,可是今日看着,竟是后患无穷。
如若旁人,齐妃倒是并不忌惮,即便是沈腊月也是如此,这宫里,如果有牵挂,便是难以成事。
可这个人偏是傅瑾妍。相较于其姐傅瑾瑶,她倒是多了许多的心机,想来也是。
这傅相是何等人,浸yin朝堂多年屹立不倒,他看中的庶女,自然是极不简单。
齐妃自认为,杀害德妃之时并没有什么破绽,不过严嘉那桩所谓“意外”倒是让她劳动了几人,
如今她偏是忐忑起来,疑心露馅。
而且庆安宫沈贵妃的身边都已然被安插了皇上的人,那么她这里也未见得百分之百的安全。
如今宫里人人都知晓,这果儿,必然是景帝安排的人。
当时救人那个身手,如若说她仅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谁人肯信。
便是皇上放任严嘉对她的亲近便是可以看出,她必然是暗卫之一。
这宫里旁人不敢说,但是有两帮人马是谁人都不会怀疑的,一则是暗卫,另一则则是周楠带领的御林军。
想来,这宫里谁人都知道,却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肯多言罢了。
自从知晓果儿是景帝的人,齐妃便是草木皆兵起来。看谁都疑似是景帝的人。
想来这沈腊月入宫至今,几个大宫女看起来都是忠心耿耿,可谁又能想到,这果儿是景帝的人。
又想到自己的情形,这么多年了,景帝要在她身边安排人,也是再容易不过。
这个时候她十分庆幸,杀害德妃是亲自动手,并无旁人搀和。可却又忐忑于严嘉的“意外”。
这厢齐妃焦虑异常,却又处处遮掩,不想被他人窥探。
那厢傅瑾妍倒是如火如荼的展开了调查。
她这般行为旁人没有什么,倒是将傅瑾瑶气个倒仰。
如今她这惠妃,倒是越发的令人不尊敬起来。
傅瑾瑶便是这样的人,不理智,总是弄不清楚主次,她喜欢的人,即便是有缺点,在她心里也是千好万好。不喜欢之人,便是天底下最可恶之人。
而这傅瑾妍便是这样一个存在。
云岚看着不断发脾气的主子和一旁劝慰的云雪,撇了下嘴角。
自上次之事,她在这竹轩断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触怒了主子。
但凡景帝表现出几个小皇子的一丁点好,主子回来便是要寻个由头训斥打骂她一番。
现在主子已经完全不记得,这胎本就是保不住的,而且,是主子自己设了这个局。如今没有孩子便是将所有一切怪罪到她身上。
云岚揉了下手臂,这正是前些时日主子一个恼怒,打伤的。
“你个死丫头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宫倒杯茶。每日就见你傻站着,倒是不如这宫里后配的宫女机灵。”
云雪与云岚总是有些情谊的。
忙是劝道:“主子切莫小心谨慎,您忘了那内奸之事?且不提她们,便是庆安宫都有皇上的人,咱们宫里也未可知的。对人,总是要有着十二分的防备。内务府那边过来的宫女,咱们总是要仔细着。”
其实她不说这些,傅瑾瑶也是晓得的,但是这时她正在气头上,自然是毫不客气。
“这死丫头说不好,也是那傅瑾妍安排过来的呢。”
这话倒是越说越离谱。
云岚颤颤巍巍的跪在那里,心底一片寒冷。
“主子可是莫要如此冤枉云岚,我们二人自小跟着主子,自是万分忠心的,还望主子明鉴啊。”
云雪也跪了下来。
傅瑾瑶缓了口气:“你为本宫挨了一刀,本宫自是相信,可这个死丫头害了我的孩儿,害了我的孩儿啊。如果我的孩子当日生了下来,如今还有她沈腊月什么事儿?”
云岚与云雪都默不作声,其实谁人不晓得,即便是没有那个局,惠妃的孩子也是不能平安生下的。
可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管那些,只想着是云岚绊倒了她。
其实不遑云岚,连云雪也发现了,自家主子的性格愈发的暴躁易怒,稍有不适,便会愤怒异常。
在外面自会收敛性子,可回了寝宫,便是要暴躁的叫嚷一番,甚至是就那不存在的事儿折磨云岚。
“启禀主子。”门口的丫鬟开口。
傅瑾瑶冷言:“何事?”
“傅贵人求见。”
傅瑾瑶一个茶杯便是扔到了门上:“不见。以后她来,都不见。”
想她傅瑾妍的母亲便是与她母亲争男人,如今她也要跑来和自己争。真真儿是个让人厌恶的东西。
门口的宫女一听,忙是去门口传话。
“本宫跟了皇上那么多年,凭什么皇上更在意她,甚至让她调查这次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全都是对她委以重任,她究竟哪点好。”
“主子,这追查凶手,本就是得罪人的事儿。咱们不趟这冷水,岂不更好?”
“如若能让皇上青睐有加,即便是得罪人,那又如何。还有人越得过皇上?你们这些婢子,果真是没有远见。”傅瑾瑶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云雪叹息,不晓得在劝什么。
如此浅显的道理主子都看不透,如何能跟这宫里的诸多女子相斗?
云雪忧心忡忡。
倒是云岚眸中闪过一丝什么。
听闻傅瑾瑶不肯见她,傅瑾妍面不改色,继续笑言:“既然姐姐有事,那我便是改日再来好了。”
傅瑾妍来本来就是别有目的,见傅瑾瑶是这么个态度,便是觉得,自己果真是多想了。
如若真的是姐姐,皇上未必肯让她调查,可她总是想着再试一试,看傅瑾瑶那般态度,她自是明了。
这事儿,与她无关。
不然她绝对不会对自己这么个态度。
两人虽然差了几岁,但是好歹一起长大,傅瑾瑶不算聪明之辈,但是傅瑾妍身为庶女,倒是想的颇多。也心思缜密。
往回走的路上远远的看着李贵人过来。
傅瑾妍微笑。
沈腊月定然不是凶手,不然皇上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查。姐姐也不是凶手,不然断不会这般的理直气壮。剩下的两个嫌疑人,只有齐妃和这李贵人。
倒是不想,还没怎么着,这李贵人倒是自己送上门了,大冷的天儿,如若说是出来散步,傅瑾妍可是不信的。
“李贵人倒是好兴致,这么冷的天气仍在外面闲逛。”傅瑾妍打趣儿的说道。
李嫣然莞尔一笑,搓了下手,倒是看起来有些寒凉。
“哪儿啊,傅贵人可是要笑话我了。这么冷的天儿,我可是不喜在外面闲溜达,太后身子不适,每月初一十五的请安也免了,可纵使如此,我也想着,可不能倦怠了,说句托大的话,太后便是我们母亲一样的存在,要是那市井之家,倒是要称作一声娘的。这宫里服侍之人众多,可咱们能偶过去陪着说说话,便也是极好的。”
见李嫣然这般说,傅瑾妍笑道:“可不是么!想来李贵人这般的懂事识大体,太后必然是喜欢的。”
太后不喜欢傅家姐妹,这是人尽皆知。
傅瑾妍也极少到太后那里献殷勤。
李嫣然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充满歉意的一笑,似怕她伤感于这个话题似的,连忙说起旁的。
“听说姐姐近来可是忙了起来。”
傅瑾妍已然在等她提起这个话题,笑道:“倒是还好,贵妃娘娘已然交代下来,我总是要尽力不是。”
李嫣然与傅瑾妍同行。
歪头俏丽的道:“傅贵人果真是好性儿,这样的事儿,哪有交代后宫妃嫔查的。皇上养那些奴才,难不成是看的么?”
倒是一派的天真无邪。
傅瑾妍顿住脚步:“皇上交代的,我自当竭尽全力。”
李嫣然恍然大悟状:“原是如此,果是我想多了,该打该打!”